這件事，是橫隔在兩人心裡的結，也許終其一生都解不開。

然而這就是人性，誰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如果可以控制，要麼是神仙，要麼是魔鬼。

有時候顧非煙也在心裡問自己，如果當初有那麼一個辦法可以不殺朱琴仙也能救下小平安，保住肚子裡的孩子，她會選擇那個辦法嗎？

思考的結果，很讓她害怕。

她驚愕的發現自己心裡竟然有一塊濃重的陰影，那塊陰影帶著對朱琴仙，甚至對整個顧家的憎惡……有機會能光明正大的處置朱琴仙，永遠不再受到朱琴仙的騷擾，她竟然覺得很是輕鬆。

而最讓她慶幸的是，當初那種情況，她至今也沒有想到還有第二種選擇。

不用受到良心的譴責，她無比慶幸。

可心裡的真實想法，也還是讓她煎熬。

這一段心事，也許是永遠不能對人訴說的陰暗。

顧非煙抿了抿脣，“假如永遠只是假如，當時那種情況之下……明軒，就算你以後永遠也不可能釋懷，在這件事上無法原諒我，但我也只能說我不後悔。”

不後悔殺了朱琴仙。

不後悔在朱琴仙和自己的親生孩子之間選擇自己的孩子。

不後悔……

一切！

顧明軒擡起頭，深深的看著顧非煙，半晌再度垂下眼簾，“我知道了，姐。”

……

從病房出來，顧非煙身上出了一層輕薄的汗。

她在病房門口站了半天，還是覺得腦袋有些眩暈。

周嫂連忙扶住她的手臂，“太太，您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要不要讓醫生過來給您看看？”

“我沒事，坐一坐就好了。”

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好一陣之後，顧非煙纔在頭暈目眩中緩了過來。

這不是身體原因，倒像是心理原因。

臨走之前，顧非煙又走到顧明軒的病房門口，隔著病房木門上嵌著的那一塊透明玻璃看進去，看了顧明軒一眼之後便悄然轉身。

離開醫院之前，顧非煙去看望了捐贈造血幹細胞的志願者。

爲了捐贈手術做準備，志願者提前四天開始打動員針，以此激活身上的造血幹細胞。

打了這個針之後，志願者的頭腦有些昏昏漲漲的不舒服，顧非煙去的時候，他正躺在牀上休息。

站在門口遠遠看去，隱約能看到這個志願者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但看面相有點兇惡，讓人感覺他可能是一個素質低下、性格暴躁的男人。

的確，這個志願者並不是什麼好人。

身上一共揹負了好幾條人命，還有幾個鮮活的少女慘遭他的毒手，可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渣……然而就是這樣的人渣，剛好跟顧明軒合上了配型，爲了家裡年僅四歲的小女兒，才決定在死前做這麼一回好事換二十萬的辛苦費。

也因爲這樣，就算他躺在病牀上，雙腳還被拷在牀腳以免他掙扎逃脫，病房外還守著兩名戰墨辰派過來的幽冥隊員以防萬一。

對於這樣一個人，顧非煙原本是打算置之不理的，可跟顧明軒交談之後，突然心裡動了念頭，纔想來一眼。

看完了，有點失望。

她沒來由的擔心骨髓移植會不會對一個人的性格產生影響，要是真有影響，那顧明軒以後會不會也變得跟這個男人一樣？

雖然也許這個猜測並不科學，可她就是沒來由的擔心。

站在門外遠遠的看了一眼捐贈造血幹細胞的志願者，顧非煙離開了醫院，再看時間久了，她怕會傷眼睛。

下午顧明軒就要進手術室，這手術預計會持續兩三天，她等到手術順利結束再過來看望顧明軒也不遲。

……

上了車，顧非煙便感覺有些疲倦，心累。

“周嫂，我想去樓上休息了。”

等到車子終於在江山帝景的車庫停下，顧非煙便迫不及待的在周嫂的攙扶之下快速下車，準備進門就去牀上躺一會兒，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戰墨辰竟然難得的坐在樓下的沙發上。

看到她進門，他一雙清幽的鳳眸朝著她看過來，面上是最近難得的嚴肅，“過來。”

顧非煙沒有動，神情帶著幾分疲累，衝著他微微張開雙手。

戰墨辰，“……”

無可奈何，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顧非煙面前將她打橫抱起，“越來越會指使我了，嗯？”

顧非煙忍俊不禁，“那你願意被我指使嗎？老公？”

女人向來就心思敏銳，更何況顧非煙天生就聰穎過人，因爲跟戰墨辰朝夕相處，對他的情緒變化也極爲清楚瞭解……剛纔那一眼，她便看出這男人心情有點不暢。

這時候不撒嬌，她硬碰硬，那肯定是腦子進水了。

想到這裡，顧非煙額頭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一副小貓兒一般的依賴模樣，叫人想生氣都生不出來。

被顧非煙這麼一蹭，戰墨辰神色緩和了很多，主動說道，“我讓人在三號別墅安排了佈防，這三天已經把準備工作做好，晚上就讓俞琰烽住回三號別墅去。”

“真的？”顧非煙有些驚訝。

俞清嵐沒有被捕歸案，戰墨辰對俞琰烽的監視便一刻都不會停。她原本以爲這件事還要再拖一陣，沒想到戰墨辰居然這麼快，這麼雷厲風行的就辦好了。

真是出乎意料。

“是。”戰墨辰微微頷首，“如果俞清嵐有心跟俞琰烽聯繫的話，我們嚴密監視俞琰烽的確可以最快速度得到俞清嵐的消息，但也會因此打草驚蛇，讓俞清嵐不敢出手。與其這樣，我們不如放鬆一點，製造出對俞琰烽監控減弱的假象，給俞清嵐製造接觸俞琰烽的機會，說不定還會有收穫。”

“那……這件事你跟俞少說了嗎？”顧非煙問道。

戰墨辰眼眸一沉，“你覺得，我應該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