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雙眸子,很是寵溺與親切,他笑著應了一聲,便道:“你是何人,爲何躲在相府的後院裡?”
楚菲菲眸底鍍上水波瀲灩的傷感,幽幽道:“若是不計較太多,我便是你的姑母吧!”
“姑母?”楚珞眸底閃爍著狐疑與不信任,楚菲菲心頭一痛,輕輕地爲他拭去額上的汗珠,眸子微閃道:“是你姑母吧!”
“可祖父說我姑母已經(jīng)過世了!”楚珞擡眸,語氣已經(jīng)略帶了些質(zhì)問的意味。
楚菲菲手心微顫,想起那個替她付了黃泉的嫂子,愈發(fā)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便揉了揉楚珞的髮梢,道:“你還小,很多事情你是不會知道的!”
楚珞哼了一聲,道:“我已經(jīng)是大人了,你不願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小心我告訴祖父去!”楚菲菲卻並不介意,而是瞧見如此可愛的兒子,難得一笑,道:“你若是不信,只管去問你祖父,不過你祖父鐵定是要打你屁股的!”
“要你管!”楚珞彆扭地哼了一聲,還不忘伸手搶了幾個地瓜,一溜煙地跑遠了……只是後來,他的確是問了祖父,也很不幸被那妖女言重,被楚慶祥打了屁股不說,還罰了幾日的飯,自此,他對這位姑母是深惡痛絕,直到後來,他偷偷瞞著祖父,往這位姑母這裡跑,跑得勤了,姑母總會做些他從未嘗過的野味給他吃,他也就漸漸被這位姑母征服了!
……
時光蹉跎,或許誰也沒想到,相認會是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時刻,楚珞幽幽一嘆,道:“是兒子不孝,讓母親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楚菲菲眸子飽含淚水,將楚珞抱在懷中,頗有些撕心裂肺道:“珞兒……”
紅瓔進來的時候,正好就瞧見他們母子想抱相啜泣的場面,不由地頓住了腳步,晉明瞧見她,將她叫了過來,道:“虧你照顧太子了!”
“呃……應該的!”瞧著忽然柔情似水的晉明,紅瓔真有些招架不住,忙道:“其實也都是他照顧的我……”
“朕先前那樣待你,希望你不會記恨朕……”晉明還是有些耿耿於懷,畢竟是他想要拆散兒子的幸福。
對此紅瓔充分發(fā)揮了聰明伶俐的口才,道:“哪敢,哦哪會,楚珞他爹就是我爹,被爹說上一兩句證明爹爹是愛我的,楚珞這貨…咳咳,楚珞殿下曾經(jīng)說過打是親罵是愛,若是不打不罵,便是不喜歡!”
晉明瞧了瞧楚珞,心底狐疑他哪來這麼多歪理?他是斷然捨不得傷害楚菲菲的,即便是一根頭髮也覺得心疼!
人人對待愛情的觀念不同,自然不能一概而論,便如生死相依或是自私地保全對方,都是愛他(她)的方式!
大殿因紅瓔這句有些冷場,最終還是晉明架不住心底的疑惑,問了紅瓔門外的黑衣人的事,紅瓔嬉笑道:“先祖雖說曾經(jīng)拿我們顧家開刀,但是顧家的人,並不完全都想要圖謀帝位,我先祖這一支因爲忠於皇室,被先帝賜予一對忠貞不渝的紅瓔珞,來確保皇室的安定,只是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顧家分支也漸漸沒落,但是他們?nèi)耘f不忘祖宗家訓,日夜勤奮練武,這才能在關(guān)鍵時刻,確保皇上與江山社稷的安定!”
晉明聽罷,幽幽一嘆,道:“倒真是難爲顧家了!”
“爲皇室盡忠,是我顧家兒女的責任,紅瓔義不容辭!”她說的義正言辭,心底卻犯嘀咕,小女子只爲保護夫君,至於什麼家國大事,統(tǒng)統(tǒng)一邊去……都是順帶捎上的,她原先還打算利用顧家的人,幫她與楚珞逃出權(quán)勢的漩渦,尋一處僻靜的地方,你耕田來我織布,浪漫一生,只不過後來因爲紅瓔想到耕田織布之類是墊不飽肚子的,於是便放棄了這想法!
晉明大爲感慨,忙拍著紅瓔的肩膀,道:“好哇,好哇,好一個精忠報國的顧家女兒郎,果真顧家的女兒非同凡響!”
紅瓔對顧家沒多少認同感,聽他這話只是沒意識地抽了抽嘴角,不置可否,她甚至大膽地揣測,顧家那些所謂的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俠,十有八九是自己想要出人投地,方纔去從軍或爲君王出謀劃策的吧!
對紅瓔這種自私爲己的想法,楚珞又有神評價:你要諒解小農(nóng)階層朝不保夕的痛苦,理解紅瓔從骨子裡帶出的窮怕了的小民思想……
城門大開之後,密密麻麻的將士涌入皇宮,誅殺叛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御林軍的叛軍清理了一乾二淨,而後司馬無涯率領(lǐng)將軍府的部隊,去討伐平南王!
與此同時,顧思明被整編進入平南王府的士兵忽然發(fā)生叛亂,他們早有準備,又是放迷煙,又是往兵器上塗毒,三兩下的功夫便將方圓百里的空間清空,留下滿場的驚愕聲和喊殺聲……
因爲場面太過混亂,將士們大都分不清彼此,而顧思明訓練出來的部隊又太過圓滑,總能引得這些將士自相殘殺……所以平南王府的軍隊幾乎全線混亂,任憑晉初在閱兵臺上如何的吼叫也控制不住這羣暴/亂的士兵!
“殺了平南王!”不知誰喊了一句,立刻便有無數(shù)士兵齊聲道:“殺了叛臣賊子,佑我大晉天子!”
這麼一喊,一些被晉淮強制拉過來的將士便知大勢已去,而這種關(guān)鍵時刻居然還瞧不見平南王的影子,他們大都覺得平南王怕是早已遇害,於是不少將士已經(jīng)放下武器,或是倒戈對自己的夥伴刀劍相向,高呼“武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但求自保!
混跡在人羣中的顧思明斷然沒有想到事情發(fā)展會如此順利,他總覺得有什麼蹊蹺的地方,但是他瞅了瞅看臺,還是不見晉淮的影子,而那幾位晉淮的權(quán)臣名將,也都紛紛準備去捲鋪蓋走人了……
晉淮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他費力營造的防禦工程平南王府,居然禍起蕭牆,從內(nèi)向外,全線崩潰!若是晉淮在,這樣的事怕是不會發(fā)生,但是晉淮如今被晉冰冰一碗迷魂湯送去午憩,哪裡還能看到這樣的場面?
晉淮的雄心壯志尚未成功,便被掐滅在搖籃裡,顧思明成功讓他禍起蕭牆,利用混亂和流氓氣勢,壓倒了這些烏合之衆(zhòng)!
而將軍府的人很快便也到了平南王府,有顧思明的城防部隊大開城門將他們迎了進來,將軍府噠噠的鐵騎衝入平南王府,便如虎入羊羣,掀起一陣的腥風血雨!
鹹澀的血雨飄進了晉淮的書房,晉淮微微睜開眼,只覺得渾身冷的徹骨,晉冰冰便端坐在他的書房,手裡拿著一封血書,笑意清冷,卻如鬼魅般令人倒吸一口冷氣,他忽而意識到了什麼,忙問:“我大軍如今攻到了哪裡?”
晉冰冰嘴角噙了一抹冷笑,指了指高樓的窗外,晉淮踉蹌地爬了出去,只能看見滿目的愁雲(yún)慘淡,與縱橫歪倒的屍體,寒氣從腳底蔓延到了心底,他鷹眸圓睜,恨得跑過去掐住晉冰冰的脖子,道:“發(fā)生了什麼?”
晉冰冰雖然被他掐的有些發(fā)暈,卻還是噙著一抹冷笑,道:“父王難道忘記了,方纔餵了父王一碗迷魂湯……”
她的笑一如既往,清冷而沒有感情,晉淮忽然覺得,這似乎不像是他女兒,他將所有的信任都給了這個女兒,卻是萬萬也沒有想到會被女兒所出賣!
他歇斯底里地掐緊了她的脖子,幾乎要將她的脖頸掐斷,質(zhì)問道:“爲什麼?”
晉冰冰猛地一嗆,面色潮紅,眸底的嘲弄卻絲毫不減,道:“被…自己的親生女兒…出賣的滋味如何?”
晉淮很想掐斷她的脖子,卻更想知道她爲何要這麼做,便鬆了鬆她的脖頸,道:“爲什麼?”
晉冰冰將一封褶皺的血書自手心攤開,喘息,道:“你對母妃做了什麼,你難道忘了嗎?”晉淮狠狠地扯過那封信,攤開之後,卻看到鮮血滴成的潦草的字跡,正是他當年的結(jié)髮妻子臨終時用血書寫成的淚……
“如有諾,生契闊,不負君……與君相識,便是妾最大的福氣,妾將癡心盡付與君,任君傷,如今君棄妾如草芥,致妾身心俱滅,妾該恨君嗎?奈何君傷我?君傷我!不能愛,恨不起,妾不願茍活,願一死以德平怨!——……絕筆”
這封血書,因爲過了有些年頭,所以已經(jīng)看不到落筆之人的姓名,但是晉淮卻知道,這是她的血書,即便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對她的字跡記憶猶新,她從小便一直粘著他,任他打罵也不還手,甚至大膽地去向他的父皇提親,逼他娶了她,他原先只是以爲她在耍性子,所以從來沒有在乎過她……
縱然是鐵血的晉淮看到這封信後,也忍不住潸然淚下,他瞧著晉冰冰,道:“你爲何現(xiàn)在纔將這封信給我?”
晉冰冰勾著脣嘲諷道:“這封信一直都在你的書案上,你卻從沒有正眼瞧過,你現(xiàn)在卻來質(zhì)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