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亦坤後來從莫沉口中得知了關佩雅真正的死因。

確實自殺沒錯，卻並不是賀亦坤自始至終以爲的是被莫沉傷害至深，最終精神崩潰選擇死亡的那樣。

他其實也不相信莫沉是那樣冷血無情的人，可是他到現(xiàn)在還記得，關佩雅在選擇自殺的前一天，找到自己，哭著叫自己莫沉，央求自己要了她。

她的愛，那樣卑微，那樣可憐，那樣讓人心疼。

跟他自己的一樣。

可笑的是，他自己是個懦夫，連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直到他推開關佩雅，狼狽地逃走，還聽到關佩雅在身後撕心裂肺地叫著，“莫沉——！！！”

回到宿舍，卻看到莫沉只是淡漠地坐在窗邊看書，他有些生氣，卻什麼都沒說。

從口袋裡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精緻的禮盒，坐在牀上，發(fā)起呆來——隔天就是佩雅的生日了……

徹夜未眠，他還是下定決心，跟關佩雅告白。

然而，當他滿懷著激動的心情，來到關佩雅的宿舍樓下時，卻看到呼嘯的急救車，以及被擔架擔出的那個面色蒼白，毫無生氣，不再會笑，不再會哭的他最心愛的女孩。

他的世界似乎都崩塌了。

他衝回了宿舍，將準備跟他說什麼的莫沉失控地狂揍了一頓，然後選擇轉學，遠遠地離開了這個讓他終生痛傷的地方。

他一直恨著莫沉，可是他又一直懷疑著。

直到莫沉後來對他說，“關佩雅已經(jīng)胃癌晚期了，就算不自殺，也活不過三個月，她只是利用自殺，想在你和我的心裡，留下一根刺罷了。她自殺前親口對我說，她不好過，也不想我，還有你好過，她要毀了我們。”

賀亦坤驚愕，他是不敢相信的，那個雙眼晶亮，可愛得跟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一樣的關佩雅，會說出那樣殘忍狠毒的話。

於是他問，“那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

莫沉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說道，“你那時候愛她都愛成那樣，我就算想開口，也開不了口。”

是的，對兄弟說，他愛上的女人真實是個心如蛇蠍的女人的話，縱使賀亦坤那時候性格溫潤，也接受不了吧？

他後來想想，幸虧那晚自己最終剋制住，沒有被關佩雅蠱惑，否則，假如事情真的發(fā)生的話，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麼更嚴重的事。

只是，關佩雅的自殺，終究還是太突兀了。

他知道莫沉還有事情沒告訴自己，但是他也不想知道了。

這個女人，對於他來說，早已成了記憶與情感的過往，他或許會記得她，卻將永遠也不會在意了。

後來有一天，凌蓉蓉從兩世齋接了一個委託，一個人做不了，委託他一起幫忙。

兩人一起搞定了那隻窮兇極惡的大惡鬼之後，都累得有些虛脫。

癱坐在地上時，看著彼此心有餘悸的臉，都有些好笑。

賀亦坤突然就叫了她一聲，“蓉蓉。”

凌蓉蓉轉臉，用那雙乾淨漂亮的眼睛看他。

他笑了笑，福至心靈地出口說道，“我一直很喜歡你。”

凌蓉蓉怔了怔，隨即，臉側微紅，就算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那麼容易害羞。

然而，她卻沒有躲避或者閃爍開他的注視，溫溫地淺笑著點頭，“嗯，我知道，”頓了下，聲音又輕和了幾分，“謝謝。”

賀亦坤沒想到自己會忽然聽到這樣的一個答覆。

原來她一直知道？她還說……謝謝。

他忽然又想到了關佩雅——那個女人，恐怕早就知道自己喜歡她了吧？所以，也要毀了自己，讓自己好永永遠遠地記著她麼？

對面的凌蓉蓉還在看著他，她的眼神溫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能清晰地看到他此時因爲力竭而疲憊的臉。

他與她對視著。

忽然就笑了起來。

長臂一伸，將她攬進懷裡。

感受到她片刻的僵硬後，低聲在她耳邊輕聲道，“就一會，以後不會了。”

凌蓉蓉放鬆下來，片刻後，擡手，輕輕拍了拍他。

賀亦坤靠著她的頸邊，慢慢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