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的走道當時還不是這樣的，原本放在櫃子上的娃娃，都擺在走道兩頭，而且樣式與數量也沒有現在這麼多。

莫輕瞧著那些娃娃，心裡一開始還十分地不以爲然——總覺得，一個男人爲了懷念已經過世很久的女友，做了許多娃娃，以及爲娃娃做衣服這種事很扯。

她不怎麼相信，男人會爲了女人做到這種地步。

在店裡溜了一圈後，隨即就被含笑謙和彬彬有禮的工作人員領到了靠裡的禮服間。

莫輕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她趾高氣揚隱隱帶著輕視的心情走進已經跟現在這樣子差不多的禮服間時，入眼，看到的就是一個身穿白色襯衣的男子，單膝跪在地上，手上捧著一隻鑲滿水鑽的玫紅公主鞋，在給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少女穿鞋。

從側面看，能看到少女紅暈佈滿的側臉，以及男子低頭專注的神情。

少女的衣衫普通甚至因爲洗了太多次，而有些發白陳舊，有些窘迫與拘束地坐在那張漂亮的紅沙發上，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卻又那樣地扎眼醒目。

男子正是馮巖，將一雙公主鞋替女孩穿好後，滿意地擡起頭，朝她粲然一笑，“很漂亮。”

莫輕就聽到心裡有個什麼東西，“砰”一下，破開了心臟，冒出了一棵嫩嫩的卻最是動人的小苗。

女孩看著溫和而笑的馮巖，簌簌的眼淚從眼眶不斷滴落。

馮巖站起來，笑著揉了揉她的劉海，朝後招了招手，工作人員一樣滿臉笑容地捧過來一件漂亮的公主裙。

莫輕就聽那工作人員含笑說道，“穿上這個，你就可以變成你爺爺最喜歡的小公主模樣了。”

女孩咬住嘴脣，哭得更兇。

莫輕有些疑惑，隨後就見女孩站起來，擡頭看著一直笑得隨意輕鬆的馮巖，帶著哭腔非常用力地說道，“哥哥，謝謝你，我爺爺一定會很開心的。”

馮巖跳了跳嘴角，點頭。

隨後，小女孩被工作人員領下去換衣服，馮巖笑著目送她直到不見，才邊打哈欠邊轉身，纔打了一半，就見胖乎乎的莫輕站在禮服間的入口處，笑了起來，走過去，似是輕浮嬉笑的樣子，問道，“這是哪裡來的小胖妹啊？”

“……”莫輕毫不客氣地就回了一句，“你又是哪裡來的冒牌白馬王子啊？”

馮巖一愣，隨即就被莫輕的話逗得哈哈大笑，那樣肆意隨性的樣子，加上他剛剛低頭溫柔又專注地給那小女孩穿公主鞋的神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莫輕忽然就對他多了一些別的心思。

至於是什麼別的心思，當時還非常胖，而且脾氣也因爲中蠱的原因，容易暴躁，喜歡帶著千金小姐架子的莫輕並不十分清晰。

直到一個月後，她再來到馮巖的店，再次碰到那個穿著普普通通的地邊攤衣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從懷裡掏出一個非常漂亮的手鐲，遞給靠在沙發裡懶散地捶著肩膀的馮巖，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地說道，“哥哥，爺爺走得時候很高興，說要謝謝你，讓我把這個送給你。”

馮巖瞄了眼那個手鐲，隨後一撇臉，像是嫌棄一樣地說道，“不要！我一個男人，不需要那種女人的東西。”

小女孩顯然被他的拒絕給說愣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身邊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卻也只能無奈地笑道，“小妹妹，我們店主不需要這些東西的，你還是自己收著吧。”

“可是……”小女孩爲難，看了看手裡的鐲子，猶豫了下，再次對馮巖說道，“哥哥，這個是我奶奶以前給我爺爺的定情信物，是非常好的東西，你就……”

“嘖！”馮巖不耐地砸了下嘴，打斷小女孩的話，“定情信物？那我就更不能要了，趕緊拿走吧，好好回去唸書，沒事別跑到墓地那種地方去了，那地方啊……”說著，又故意露出一副可怕的表情，“鬼怪可多了，你當心被抓去了！”

小女孩被嚇得眼睛睜得溜圓，莫輕在一旁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馮巖見小女孩還是捧著手鐲不肯走，乾脆直接站起來，揮了揮手，邊對離他最近的工作人員說道，“送這丫頭回去，鐲子替她拿好，別弄掉了。”

工作人員笑著答應。

小女孩眼巴巴地看著馮巖，卻還是得不到他一絲的迴應，最終滿臉的期望終於黯淡下去，垂頭喪氣地跟著工作人員離開了。

莫輕撇了撇嘴，心說，太無情了，對一個小女孩這麼不耐煩，好沒人性。

然而，還在默默吐槽馮巖這討人嫌的性格時，突然就聽不遠處兩個工作人員笑嘻嘻地低聲議論。

“害羞了呢，老闆真是可愛。”

“你當心被他聽到！老闆做這種好事又不是一次兩次呢，哪次見他收過別人的謝禮？”

“是哦，嘻嘻。對了，上回他怎麼說來著？哦，對了，說什麼他做這種事又不是爲了要別人一句謝，完全是圖自己開心，是不是這樣說的？”

“是啊！你別看咱們老闆這個樣子，可骨子裡可是個真男人，超級帥有沒有！”

“怎麼沒有！可惜啊，我有男朋友了，不然我就去……”

“你別想了，老闆心裡只有那個女人！”

因爲莫輕站在出口外，並沒有進來，兩個工作人員的議論聲就完全落入了她的耳朵裡。

她沒有說話，原本引著她朝禮服間走的工作人員自然也聽到那兩個人的說話聲，有些暗惱她們竟然敢私下議論老闆還被客戶聽到，邊忙笑著對莫輕解釋道，“莫小姐，那個女孩是老闆之前去公墓祭奠亡人時，無意中碰到的，見她一個小孩子獨自一個在那裡哭，問她什麼也都是哭，於是就暫時先把她帶回了店裡。後來才聽說原來小女孩的爺爺快要去世了，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看到孫女長大以後漂亮得像個公主的樣子，小女孩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變不成公主，所以老闆就給她做了一條裙子，讓她用公主的樣子，最漂亮地去送一送老人家。我們的店員隨口議論，打擾了莫小姐的心情，還請莫小姐見諒，我會處罰她們的，還希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