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
突然，原本一言不發的慕小月，猛地大叫一聲，擡起臉來，惡狠狠地瞪向那個一直言笑晏晏慈善可親的張珊。
張珊被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慕瀾猛地拽了下慕小月，語氣裡已經帶了點怒氣，“小月！不許對你媽這樣！”
“我沒媽，我媽早死了！”小小的女孩子，爆發出驚人的尖叫聲，一把推開慕瀾，又對張珊吼了一句，“惡毒的女人，你別想得逞！我告訴你，我有天眼！什麼都能看出來！我什麼都知道！你騙得了所有人，也騙不了我！”說完，扭頭就奔出了廚房，直接衝回了自己的房間。
與凌蓉蓉擦肩而過的時候，凌蓉蓉看到她的額頭上，還有一隻眼睛——用水筆畫的假眼。
慕瀾被她氣得夠嗆，追過去就要教訓她，卻被張珊拉住。
張珊朝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慕瀾，沒用的，我確實不是這孩子的親生媽媽，不能勉強她。”
“可是嫂子你對她付出這麼多，她還這麼對您。”慕瀾嘆氣。
見張珊暗暗垂淚，默默地拿起笤帚到廚房清掃玻璃渣，心裡更加難受。
忽地想起旁邊一直沒做聲的凌蓉蓉，忙對張珊說道，“嫂子，小月肯定是被髒東西纏住了，今天就讓大師幫小月看看，一定能讓小月恢復以前那樣乖巧聽話的樣子的！”說著，轉臉看凌蓉蓉，“是吧，大師，您看出小月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麼？”
聽慕瀾這麼說，張珊也擡起臉，無奈又擔心地說道，“要真是什麼……髒東西，那就請大師一定救救我們家小月，這孩子，太可憐了。”
兩個女人都用非常希冀的眼神看向自己，凌蓉蓉卻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地低頭看了會兒被掃進簸箕裡的玻璃碎渣後，緩聲問道，“可以跟我說說，小月是怎麼突然變化的麼？”
張珊一愣，似是沒料到凌蓉蓉會問這個，正想著要怎麼說時，慕瀾已經搶著說道，“就是突然性情大變的。”
“突然？”
“嗯。”慕瀾點頭，看向張珊，“有天嫂子沒接她放學，結果她自己一個人回家，回到家就突然發脾氣，還亂摔東西。明明以前都對嫂子很好，把嫂子當媽媽看，可是那次之後，就把嫂子當仇人，整天喊打喊殺的，對吧，嫂子？”
張珊點了點頭，溫柔婉約的臉上多了更多的無奈與難過，“我那天確實不是故意的，這孩子……唉，都怪我，怪我。”
“不怪你，嫂子。”慕瀾過去，拍了拍她的胳膊，“不怪你，嫂子，都是壞東西做怪，只要大師幫忙清除掉，就好了。”
慕瀾堅持說是邪物作祟，張珊始終只是說慕小月可憐。
兩人都是滿心地擔憂慕小月。
凌蓉蓉看了兩人一會兒，抿了下嘴，說道，“讓我見一見小月。”
慕瀾一聽有戲，臉上立刻露出喜色，忙不迭往慕小月的臥室走去，邊還不停問道，“大師，小月是被什麼髒東西纏上了？我看她總喜歡在額頭上畫個眼睛，都快被她嚇死了，該不會是……”慕瀾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害怕，“是什麼惡鬼之類的吧？”
凌蓉蓉掃了她一眼，清冷一笑，沒有說話。
慕瀾見她不做聲，只當她心裡已經有了定論，只是不方便透露，更加對自己的猜測確信了幾分。
兩人來到慕小月的臥室門口，慕瀾伸手在門上敲了敲，“小月，開門，是我，姑姑。”
沒有迴應聲。
慕瀾想了想，伸手轉動把手，果然，門沒鎖——這門上回因爲慕小月裝神弄鬼，把張珊嚇病了，慕小月的爸爸要教訓她，結果她把自己鎖在房間不出來，慕爸爸生氣之下，一腳把門踹壞了。
看來這門到現在都沒修理。
門被推開，慕瀾朝裡看了一眼，沒看到人，正想進去仔細找找，卻聽後頭一直不怎麼愛說話的凌蓉蓉輕聲說道，“讓我進去，慕女士，您在外面等一等吧。”
“嗯？”慕瀾回頭看她。
凌蓉蓉已經越過她，走進了房間裡，回手要推上房門的時候，又說了一句，“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慕瀾瞬間明白，立刻點頭，“好好，大仙，您忙，我不會讓人過來打擾您做法的。”說著，還幫忙小心地帶上房門，然後盡忠職守地守在房門前，只等凌蓉蓉將髒東西驅除後，能讓原先那個可愛甜美乖巧招人喜歡的慕小月，再次變回來。
張珊收拾好廚房，走過來，跟著看了一眼牢牢合著的房門，擔心地朝慕瀾看了一眼。
慕瀾對她安撫地笑了笑。
臥室內。
凌蓉蓉在寬大的衣櫃內，找到了將自己關在裡頭的慕小月。
衣櫃門打開的那一瞬，凌蓉蓉明顯看到小丫頭渾身快速顫抖了一下。
這麼看著這樣一個本該是純真爛漫年紀的小女孩，就這麼她抱著膝蓋，蜷縮在讓人無法想象的黑暗裡，凌蓉蓉只覺心中一片痛楚。
她沒有伸手去拉慕小月，而是彎了腰，也跟著擠進了衣櫃內，在慕小月的對面，坐了下來。
慕小月一開始沒動，只是拿眼睛掃了一下她，然後繼續抱著膝蓋，雙眼發直地看向虛無的某處。
凌蓉蓉抿了抿嘴，看到她額頭上那個畫上去的眼睛，筆線的周圍，有很明顯的摩擦過後的劃破皮膚滲出的血跡。
可見當時在畫這個眼睛時，力氣用的多麼大多麼深。
“這麼想要一個天眼麼？”凌蓉蓉的聲音很輕，不似平時的嬌軟綿柔，帶著很明顯的冷清和寒冽。
這樣的態度，讓原本準備無視凌蓉蓉的慕小月，緩緩地擡起了臉。
她以爲凌蓉蓉是來安慰她的，然後會像那些假惺惺的大人一樣，一邊做著讓人作嘔的假笑，一邊還說著更讓人噁心的假好話。
“就算有了天眼，又能做什麼？”凌蓉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能讓你的周圍變成你想要的那樣麼？”
凌蓉蓉的語氣裡似乎有些嘲諷，慕小月蒼白的臉上露出不甘，一直呆滯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憤怒，她盯著隱在衣櫃黑暗裡凌蓉蓉的臉，惡狠狠地說道，“有了天眼，我就能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要讓爸爸知道，那些壞人都是最壞的！”
七八歲的小女孩，連語言邏輯都不是十分清晰，神情裡卻已經充滿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