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風(fēng)吹來,她卻從腳底生起一股寒意。
白梓陌笑瞇瞇地,在她耳邊低低地說:“妹妹真是好手段,看來我不得不高看你一眼了。”
翌日。
白梓陌斜靠在塌上,長髮如墨一般潑灑在身旁。她伸出手臂撐著腦袋,雪白的藕臂光滑而纖細。旁邊小幾上擺著一個深青翠的翡翠盤子,盤子裡是切得整整齊齊的水果。
她伸手拈起一塊蜜瓜放入口中。門外傳來平兒熟悉的腳步聲。
“小姐!”
平兒快步走了進來,見到白梓陌悠哉悠哉的樣子,語氣裡不由得多了幾分焦急。
“怎麼了?”白梓陌擡眼看了一眼平兒,慢悠悠地道,“大熱天兒這麼火急火燎的。”
“小姐,”平兒急得跺腳道,“那個采薇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剛纔過來的時候悄悄留意了一下,她身邊那個臭丫頭已經(jīng)跑去老太太院子的方向了,那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一定是去告狀的!”
老太太原本就想把那個女人招進府裡來,想要動搖小姐的位子。現(xiàn)在那邊惡人先告狀,老太太肯定只信她們的話,到時候小姐受委屈可怎麼辦?
平兒因爲(wèi)著急跑過來,又氣呼呼地,此刻臉上紅撲撲一片,煞是可愛。白梓陌忍不住“噗嗤”一笑,捏著一隻葡萄丟進嘴裡。
“讓她去告就是了。”
白梓陌挑起狹長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揚著,勾起了一絲嫵媚風(fēng)流,讓人移不開眼的明麗動人。
“一個采薇而已,還能把我怎樣。”
自家小姐無所謂的模樣讓平兒有些莫名地安心。但是看白梓陌胸有成竹的樣子,她又有些疑惑。
“平兒,你今天注意到?jīng)]有,”白梓陌往後靠在榻上。“采薇身邊跟的那個丫頭,叫什麼來著,荷風(fēng)?她手腕上戴著什麼。”
采薇跌倒的時候,她身邊的丫頭荷風(fēng)伸手去扶了她。當(dāng)時手臂露出來半截,平兒雖然未曾刻意觀察,但她手腕上那串鮮紅的瑪瑙串子還是無意中進入了平兒的視野。
當(dāng)時只顧著生氣並沒有太留意,但如今細想起來……
那串手鍊質(zhì)地純粹,光華流轉(zhuǎn),縱然平兒只是個丫頭,跟著白梓陌這些日子,也多少長了些見識。一眼便能認出來,那不是尋常之物。
一個普普通通的二等丫頭,怎麼會有這等貴重的東西?
平兒忽然想到了什麼,失聲道:“難道那是……”
小姐嫁妝裡的首飾?
白梓陌點了點頭。
平兒氣急,一時也顧不得禮節(jié),脫口道:“老太太也太過分了些。怎麼著小姐也是我們府裡嫡出的千金啊,這偏著外人也太明顯了吧?!”
“噓……”白梓陌一根手指豎在面前,讓平兒噤聲。“小心隔牆有耳。”
平兒壓低了聲音,一臉的憤憤不平,“小姐,咱們不能這麼任她們欺負我們!”
白梓陌輕哂,“這個自然。你當(dāng)小姐我是什麼人。”
既然她的采薇妹妹已經(jīng)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潑髒水,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惡人先告狀是麼。
想要鬧到老太太跟前?
那剛好,她就順了她的意思。事情搞得越大越好。
白梓陌走進晚膳的廳堂時,老太太和采薇已經(jīng)坐在了裡面。
她擡腳輕輕地跨過門檻,衣服上的環(huán)佩發(fā)出“叮咚”的聲音。
身後丫頭平兒跟著走進來,手裡捧著一個精緻的五檀木盒子。
無視掉屋裡有些古怪的氣氛和衆(zhòng)人異樣的目光,白梓陌微微笑著走過去,向著老太太行了個禮。還沒等一臉倨傲的老太太發(fā)話,她轉(zhuǎn)頭朝著平兒道:
“把東西拿過來。”
平兒應(yīng)了一聲,將盒子小心翼翼地捧上來。
白梓陌接過盒子,笑盈盈地向老太太道:“老太太,這是我特意跟您準(zhǔn)備的禮物。”
老太太原本因爲(wèi)采薇在自己面前一通哭訴,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正準(zhǔn)備藉機向白梓陌興師問罪,以便打壓一下她的氣勢。
不曾想白梓陌自從一進門就笑吟吟地,此刻又親手奉上禮物,倒是讓她不知道如何發(fā)火了。
老太太雖心裡嘀咕,面上卻未表露什麼。想要看看白梓陌在耍些什麼花樣。
她面色平淡而威嚴,一言不發(fā)地接過來打開,盒子裡面用深紅色的緞子鋪著,裡面是一雙祖母綠的耳墜子。
一看便是珍貴之物。繞是高貴如老太太的人,也是忍不住有些喜歡。平兒對白梓陌拿出的東西,很是驚訝,小姐的東西,是從哪來的?
她看了一眼白梓陌,後者正噙著溫婉笑意,看不出一絲異樣。
“陌兒這是做什麼?”
老太太雖然語氣依舊生硬,卻已經(jīng)少了幾分嚴厲。
旁邊緊挨著老太太,坐在左下首的采薇也聽出了變化,不由得著急起來,忍不住出聲道:“老太太……”
話還未說完,白梓陌已經(jīng)無視掉她開了口,“一點心意而已。原本陌兒想著,等出了嫁還要再送些更好的孝敬老太太的,不曾想……”
說著,她若有若無地看了采薇一眼。采薇和身後的丫頭荷風(fēng)不知爲(wèi)什麼有些不太好的預(yù)感。
“不曾想,今天偶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丟了些東西。雖然也不是什麼貴重的物事,可也是陌兒真心喜歡,想留著送給老太太的……”
白梓陌聲音裡已經(jīng)染上了幾分委屈。
“哦?陌兒丟了什麼東西?”
老太太有些不明所以,只得順著白梓陌的話問道。
白梓陌低頭笑了笑,道:“也就是一副紅瑪瑙的手串,還有一個金鑲玉的項圈。”
周圍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采薇和荷風(fēng)的臉色已經(jīng)先白了白。
紅瑪瑙的手串正套在荷風(fēng)的手腕上,而那個金鑲玉的項圈,正在采薇脖子上明晃晃地閃著光。
白梓陌繼續(xù)道:“本來丟了也沒什麼,指不定是哪個丫頭,小門小戶裡出身,沒見過什麼好東西,一時貪心偷拿了也說不定。但是這裡畢竟是侯府,出了幾個手腳不乾淨(jìng)的,萬一將來傳出去,恐怕對府里名聲不好。”
衆(zhòng)人先是一愣,隨後一起看向采薇兩個。采薇脖子上的項圈倒還好,只是荷風(fēng)說她前些日子剛得了瑪瑙的串子,還在府裡炫耀了一圈。說是她們小姐賞的。
原來竟是偷了大小姐的?
怪不得,這采薇小姐雖說如今在府裡有老太太罩著,被當(dāng)成半個小姐看待,可不管怎麼說也只不過是白家的一個遠方親戚,前來投奔的,如何能拿的出來這麼貴重的東西來賞賜下人?
這下被大小姐發(fā)現(xiàn)了,可就不好收場了。
荷風(fēng)這兩日跟著采薇得了勢,在府裡囂張得很,衆(zhòng)人本就對她有些不滿,如今有這個大好機會,更是巴不得看熱鬧。
而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年紀大了,眼神卻是好得很,順著衆(zhòng)人的目光,一眼就望見了采薇脖子上的項圈。
自己前些日子隨手在白梓陌的嫁妝裡拿了些首飾賞了她,也不甚在意。不曾想白梓陌卻注意到了,還當(dāng)著這麼多人的面來跟前告狀。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起來。
“小姐,你說的瑪瑙串子,我今兒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旁平兒忽然出聲道。“在哪裡呢……”她皺著眉認真想著。眼神忽然轉(zhuǎn)向荷風(fēng)。
“對了,好像就是采薇小姐身邊跟的丫頭手上!虧得昨兒小姐爲(wèi)采薇小姐接風(fēng)洗塵的時候,還送了采薇小姐一個頂珍貴的玉簪子。”
白梓陌讚賞地看了一眼平兒:配合的不錯,真是孺子可教。
老太太的臉色一時間有些尷尬起來。
若是當(dāng)衆(zhòng)說出來那是自己賞賜的,不免要衆(zhòng)人知道自己堂堂侯府夫人,卻拿自己孫女的嫁妝來賞人,傳出去不免有失臉面。
而若是不說出來,這平兒已經(jīng)先把荷風(fēng)揪出來了,采薇兩個難免被扣上偷人東西的帽子。
衆(zhòng)人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落在采薇身上。她不由得漲紅了臉,求助地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沉吟一會兒,決定息事寧人。她清了清嗓子,道:“是我忘了,前些天我怕采薇剛過來,也沒什麼首飾,就讓下人去庫裡隨便拿了幾件賞了她。許是哪個下人不知道,拿錯了也不一定。等明兒陌兒你再去我那裡挑幾件喜歡的就是。”
白梓陌清淺一笑,道:“這倒是不用了,只是我如今也懂些事了,陌兒自己的嫁妝,就不勞煩老太太操心收著了。這人多事雜的,我也不好拿這種小事麻煩您不是?”
老太太臉色已經(jīng)很不好看,卻只得答應(yīng)了,讓下人去拿了嫁妝的單子過來。
白梓陌接過來略略掃了一眼,回手遞給了平兒:“收好了。”
平兒爽快地答應(yīng)了一聲,將單子收好。
白梓陌這才笑瞇瞇地坐下來準(zhǔn)備用膳。
采薇恨恨地看著白梓陌,脖子上的項圈戴起來也越發(fā)地不自在了。這以後不知道府裡面那些下人要怎樣議論她。繞是她厚臉皮地過來投奔白家,也不想白白擔(dān)上一個偷東西的名聲。
只是采薇嫉恨的眼神一遇到白梓陌,便被輕飄飄地擋了回來。
老太太看著采薇的神色,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孩子,明明之前交代過她萬萬不可張揚,要先在府裡站穩(wěn)腳跟,再謀大事,沒想到卻還是這麼不小心,被人拿住了把柄。
這會兒居然還是不知道收斂。
她真當(dāng)白梓陌還是之前傳言裡的那個草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