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宿接過杯子,瞄了一眼時間,算算林嫂也該到了。
“曲經(jīng)理,慢走。”去去去!別打擾她工作。
他再次停住腳步,定定的盯著她。
“曲經(jīng)理?”發(fā)現(xiàn)到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似的,這讓向來態(tài)度落落大方的她感到些許的不自在。
“你的妝──”
“我的妝──”
“太濃了。”說完便往他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她瞪大了眼,一時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太濃,怎麼會?她每天都看牛爾老師的節(jié)目,很細心的打點自己,務必讓自己看起來既專業(yè)又親切啊!
他是瞎了嗎?
“畢妹妹,那位曲經(jīng)理看起來好嚴肅,你沒被嚇到吧?”李伯伯向前關心。
吼──沒看過這麼沒禮貌的男人。
氣──氣死她了!
“畢小姐,你上次處理的文件資料有備份嗎?”
“我已經(jīng)備份好了。”畢鈺兒穿梭在四十坪大的辦公室裡,忙碌的發(fā)放文件,同時應付著各種要求。
“畢小姐,這一疊文件麻煩依照日期排好。”
“沒問題。”她笑。
“畢小姐,廁所衛(wèi)生紙沒了。”
“我待會兒就去補充。”她再笑。
“畢小姐,茶水沒了。”
“我知道了。”她笑笑笑笑笑,忍到信件送完,撫著下腹部繞回茶水間,笨拙的提著一大桶的水前進。
“畢小姐,公司真幸運有你這位好幫手。”
“應……應該的。”吃力的將水倒進飲水機裡。
“還有什麼事嗎?”她呼了一口氣,“需要我?guī)痛蠹遗莶鑶幔俊闭Z氣讓人壓根不會懷疑她話裡的真心。
“真的嗎?太好了。”
假的!畢鈺兒接過同事的茶杯,“我等一下再幫你送過去。”抱著一堆茶杯,轉身視線恰好對上剛進門的曲經(jīng)理。
曲宿瞄了她手上的茶杯一眼,沒說話。
“曲經(jīng)理,要不要喝茶?”她端高了茶杯,笑容可掬的問,她特地去買了化妝的雜誌參考,很虛心的檢討自己,不給外人有任何挑剔她的機會。
“不用。”
“那我先忙了。”跩什麼跩呀!她都不計前嫌,客氣得體的詢問,他是在擺經(jīng)理的派頭嗎?
悶著氣回到櫃檯,愈想愈覺得火大。
接待小姐?也不過就是接聽電話、賣賣笑,同時做著打雜的工作而已,一點地位也沒有,她要辭職!
積怨許久的不滿在“那個來”的同時,心火如同波浪般不斷涌上。
“畢姐,剛纔林小姐在問值日生的班表好了沒?”
爲什麼連各部門值日生的班表也要交給她來處理?
“畢姐,你還好吧?”
“沒事。”她嘴角抽動了一下,看著工讀小妹擔憂的神情,“只是有點不舒服,我去廁所休息一下就好。”讓她這位完人喘口氣。
畢鈺兒快步走到轉角樓梯間後面,然後抱著肚子坐在階梯上,第一天──大失血!她覺得自己就快撐不下去了。
她拿出手機,撥著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小城學長──”拉長了尾音,準備傾訴她滿腹的委屈。
“怎麼了?”溫厚甘醇的聲音,帶著安慰人心的魔力從另一端傳來。
“我同事都欺負我。”她扁起嘴,語氣哀怨。
“欺負你?”溫律城放下手上公事,他這名寶貝學妹只要遇到不愉快的事,就會打電話向他訴苦,而他也很習慣傾聽外加安慰了。
“他們把不想做的雜事全都丟給我,我又不能拒絕;我‘大姨媽’又來報到,身體不舒服,整個人好難過。”她扁著嘴,愈講愈心酸,“還有呀!豬頭上司真的很討厭,整天擺著一張臭臉,還批評我的妝化太濃,他的態(tài)度真的很爛!”這件事讓她整整氣了兩天。
“我看你還是回老家好了,你父母不是也一直要你回去?”她一個小女生在外面租房子,他也不是很放心。
“不要,我要待在這裡。”小城學長在Y市打拚,她也要待在Y市愛相隨。
“真搞不懂你在堅持什麼?”他輕笑出聲,“那你加油了,不舒服就請假吧!不要逞強。”
“嗯,小城學長,你忙你的,我不吵你了。”結束通話,感覺心情已經(jīng)好很多,她的小城學長一直都是她的精神支柱,聽過他的聲音,她現(xiàn)在有力氣回去繼續(xù)奮鬥了。
撫著肚子起身,轉過轉角,看到站在窗口邊抽菸的男人,頓時腦際上方閃過數(shù)道悶雷,臉色變得慘白。“曲……曲經(jīng)理!”完了!剛纔的話他是不是都聽見了?
看他平靜無波的神態(tài),應該是沒聽到什麼,她暗自慶幸著,畢竟工作不到半年,她還不想因此而被炒魷魚。
“我先回去了。”快速走過,這次有驚無險,還好。
“公司可以請生理假。”他慢條斯理的開口,並不意外的看到櫃枱小姐的身子明顯一僵。
慘慘慘慘慘……
他還是聽到了……
她彷彿已經(jīng)看到自己未來痛苦的日子,內心不斷的悲慘哀嚎著,畢鈺兒勉強鎮(zhèn)定回頭,儘可能的力持平時專業(yè)的形象,“我已經(jīng)好很多了,謝謝曲經(jīng)理的關心。”
與方纔在電話中向小城學長抱怨的語氣,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有時間批評,不如將工作做好。”看著她力持鎮(zhèn)定的慌張模樣,竟讓他向來冷淡的眼眸裡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謝謝經(jīng)理的指教,我下次會改進。”她以後一定會注意身旁有沒有人,纔不會這麼倒黴被上司抓包。
這就是人生啊……啊啊……
畢鈺兒看著鏡中無精打采的自己,拍拍自己的臉頰。
傳言中的工作倦怠癥不幸在她身上發(fā)作,讓她就是提不起力,只覺得自己一天天的在虛度光陰,要是她再如此頹喪下去,小城學長一定會離她遠去的。
爲了小城學長、爲了愛,她必須振作!
替自己精神打氣完畢,銳眸看向腕錶,她深吸一口氣,準備上戰(zhàn)場。
手指扯著自己的嘴角,對著斷斷續(xù)續(xù)來上班的同仁微笑再微笑──
“陳先先,早啊!”點頭,微笑。
“吳小姐,早。”點頭,微笑。
“何小姐,早。”點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