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殷冷卻是更加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幾乎上氣不接下氣起來。
沒有理會他那明顯帶著不屑的笑聲,景黎只是冷著一副清絕的眉眼,將手中的刀刃貼得更緊一點,在他的脖頸上壓出了一道細(xì)細(xì)的血痕,不一會兒,便沁出了幾滴細(xì)小的血珠來。
“不得不說,真是沒有想到,我看上的女人原來這麼有本事,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他面上不住地笑著,然而眸底卻透露出了冷意,又微微撇過頭來,看向她身下已經(jīng)有些乾涸的血跡,“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剛纔是自己劃傷了自己的大腿,故意想讓我以爲(wèi)你是流產(chǎn)了吧?”
她挑了挑眉,一手往下扯了扯染血的裙襬,口氣半分也不客氣,“還不算太蠢。”說著,她又一擡眼,狠心將手中的刀刃壓得更深了一些,口中的語氣卻是禮貌了下來,“殷先生,對嗎?或者我應(yīng)該叫你穆總裁。我跟你從前沒有任何交集,也無冤無仇,不過是一場露水情緣而已,本來從一開始,我們的相遇就是錯的,所以請以後就不要繼續(xù)錯下去了。”
她努力剋制話語裡的顫音,擠出一個彬彬有禮的笑容,“之所以如今這樣冒犯,也真是被逼急了纔會做出的舉動,如果讓您不開心了,我在這裡道歉。唯一的請求就是,放了我。”
話是得體的,然而手中的力道半分也不含糊,擺明了她堅定的態(tài)度。
她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能用講道理來解決的,權(quán)力也時時刻刻大於一切。然而即使是這樣,她也不甘心就這樣被殷冷玩弄於股掌之中。
“我之前就已經(jīng)說過了,我殷冷最討厭被人威脅。有本事你就在這裡殺了我,否則,”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面色看起來半些沒有驚慌,即使受傷話音也沒有半分顫抖,“我不會放手。”
最後一句話,他似乎是立下一個誓言一般。
景黎稍稍地白了面色,看著他剛毅的面龐,微微咬脣。
話音落罷,他更加放鬆了姿態(tài),即使如今把性命都放在了那薄薄的刀刃之下,也滿不在乎的樣子。明明知曉眼前這個女人甚至抵不過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的一掙,卻連反抗都懶得動手,似乎篤定了眼前這個看似兇巴巴的女人根本不敢對他動手。
“真的嗎?”她反問了一句,心中知道他說得都是認(rèn)真的,也知道如今他看自己不過是貓在看著耗子,從男人與女人天生的力氣較量之上,她就已經(jīng)佔據(jù)了劣勢,如今也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然而,她的面上卻依舊是一片平靜,只是在那一句反問以後輕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如同鵝毛輕輕搔著耳膜一般飄渺,又似是嘆息,“殷冷啊,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女人。”
說罷,她已經(jīng)一反手,本壓在殷冷脖頸上的刀刃瞬時指向了自己,眼看著就要朝著自己的喉嚨劃去。
“住手!
”殷冷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會在這種時候?qū)に溃Ρ┖鹨宦暎粋€鯉魚打挺起來,一手精準(zhǔn)地抓住了她的刀刃,當(dāng)即便咬了咬牙,面色有些難看。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鮮血就已經(jīng)從他併攏了的指縫中溢了出來,一點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
景黎看著被血浸染了個通透的刀刃一眼,閉了閉眼,掩下心底那微妙的歉疚和不忍,轉(zhuǎn)而看向眼前空手握住她手中彈簧刀刃的殷冷,脣邊勾起冷淡的一笑,“穆長官,這我就不明白了,你現(xiàn)在既不讓我殺了你,也不讓我殺了我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其實我自己在這死了也不吃虧,你剛纔不是說過了麼,你只負(fù)責(zé)把我?guī)Щ厝ィ难e還管是活的是死的?”
雖然不過是短短幾個小時的相處,她已經(jīng)大致瞭解了旁邊這個男人。他面上看著一片蠻橫痞氣,然而內(nèi)心卻還是義氣柔軟的,更何況他跟殷冷和阮盛夏之間的關(guān)係非同一般,便也註定了他不敢真拿自己怎麼樣。
她心中自然也明曉,利用這一點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實在太過不厚道,但是想到如果現(xiàn)在不反抗,或許真的會被殷冷關(guān)上幾個月時間。一思量起以後的日子有可能在外界的視線中就這樣消失,她就覺得不寒而慄。爲(wèi)了自己的利益,她已經(jīng)無暇再顧及別人了,更何況是這樣一個相處了不過短短幾小時並且還不是那麼愉快的陌生男人。
正說著,她已經(jīng)稍微用了用力,生生在他的掌心中將刀尖抵得離自己喉嚨更加近了一些,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很是急不可耐,然而心中卻沉定得泛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鋒利的刀刃狠狠地摩擦過掌心的皮肉,流出更多的血來。殷冷的整個拳頭幾乎都被血染透了一般,然而那一張冷酷而英俊的面上卻依舊是沒有任何表情的,“不管怎麼樣,老子今天一定要帶你走,至於剩下的事情,就不歸我管了。”
“看來殷總您今天……是真的不肯放過我了,”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結(jié)果,景黎閉了閉眼,很快又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忽然間稍稍移動了角度,正好將他們只見橫著的那把彈簧刀和那血淋淋的拳頭暴露在遠(yuǎn)處停靠的那輛車前,而她的臉上懸著的笑也越來越飄渺,像是一個亡命的賭徒,“那我們就來看看,最後到底是誰贏。”
雖然她從一開始就未曾鬥過他,然而全然沒有道理每一次都鬥不過他。
這個女人剛纔沒有任何動靜,一有動靜居然就跟一個瘋子一樣!
殷冷微微一皺眉,忍著手上的劇痛,順著她的視線回望了一眼,只看見剛纔因爲(wèi)他的命令而退回車上的幾個保鏢此刻正在朝這裡張望著,似乎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古怪,一個個皆端起了槍來,瞄準(zhǔn)了景黎。
殷冷一瞇眼睛,一下子就知曉了景黎想要幹什麼,想要打手勢告訴遠(yuǎn)處的兵們自己沒有危險,不要開槍,奈何其中一隻手還在景黎的刀刃上,如果放開
她指不定真的自殺當(dāng)場。
心下正糾結(jié)著,那邊站著的職業(yè)保鏢已經(jīng)因爲(wèi)久久得不到迴應(yīng),而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槍支,先是朝天一聲鳴槍示意以後,又齊刷刷地瞄準(zhǔn)了遠(yuǎn)處那個幾乎靜止了的纖細(xì)身影。
他們的存在,便是在感知到僱主危險後及時除掉危險源,這時候自然已經(jīng)顧不上什麼前因後果。
殷冷腦中瞬時一炸,終於還是放棄了那已經(jīng)血淋淋了的刀刃,轉(zhuǎn)而飛快地抓住了她的雙肩,一把將她帶過懷裡。在子彈呼嘯而過的前一瞬,他連帶著她飛快地伏倒在了地上,緊接著飛快地朝遠(yuǎn)處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停止開槍。
一直看著他們將信將疑地放下了手中端著的槍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殷冷這才覺得有些脫力。
從前躲逃那些亡命之徒的時候都沒覺得這樣累過,身與心的煎熬比起體力消耗來說更爲(wèi)讓人心悸。殷冷氣喘吁吁地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也不顧反而將面龐上抹上了一層血淋淋的痕跡,只是徑直回過身去,“景……”
口中的話才說到一半,他就頓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眼前的景黎遲遲沒有爬起來,依舊躺在原地,肩頭上正流著血。剛纔那把血跡斑斑的彈簧刀,此刻正不偏不倚地插在她的肩頭上,讓本就染上血跡的裙子更添了一抹悽絕的豔色。
這一下他看得真切,竟是實打?qū)嵉丶櫫诉M(jìn)去。
這個女人,怎麼連對自己都這樣狠!她怎麼下得了手,怎麼下得了手!
殷冷恨得不住咬牙,當(dāng)下便一個箭步衝了過去,蹲下身來檢查她身上的傷口,只見那黑黝黝的血洞正在不住地往外流著血,不一會兒就讓景黎身上的白色裙子浸染成了血紅色,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可想而知她這一下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縱然殷冷以前見過太多太多比這更爲(wèi)血腥的場面,但是如今看到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還是有幾分卻步,最後到底是咬了咬牙,死死地盯著眼前面色因爲(wèi)大幅失血而越發(fā)蒼白失色的女人,一字一句恍若從齒縫間擠出,“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短暫的幾個小時相處,他總算是明白了眼前這個女人不達(dá)到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可想而知,他如果再要強(qiáng)行帶離,保不齊她下次下手的就是肚子裡的孩子。故殷冷現(xiàn)在雖然對眼前這個無緣無故攬下的大麻煩恨得牙癢癢,卻還是不得不拿出了妥協(xié)的姿態(tài)。
“不要……不要帶我到他的地方……”她並非是不知道疼的人,如今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肩膀上的劇痛牽扯著,大腦幾乎因爲(wèi)疼痛而空白一片,連說短短一句話都禁不住牙齒打顫半天。然而,即使是這樣的狼狽處境之下,她的脣邊卻有意無意地縈繞上了勝利的笑容,“帶我去醫(yī)院……不要請私人醫(yī)生,我會拒絕治療……我要去醫(yī)院……我相信你會答應(yīng)我的……殷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