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再也不是從前的凝妃，只是歸根結(jié)底的查下去卻如何都找不出來她出宮或者是被交換的證據(jù)。難道是他鳳于飛的後宮裡一直養(yǎng)著這樣一號特別的人物，卻從來不爲(wèi)他所知？
那當(dāng)真是可笑。
即便是她百般遮掩隱忍，也難以掩飾那和這深宮格格不入的性子。沒有人能拒絕恩寵的誘惑，唯獨凝歌。
她沒有所有嬪妃該有的溫順和討喜，只是這樣針鋒相對的感覺還真是不錯。自從十歲登基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叫鳳于飛覺得這樣的精力充沛過。
只是可惜了……這個頭一個叫鳳于飛感興趣的女人卻是別人的棋子。
鳳于飛看著凝歌視線難免是有些惋惜，拳頭微微攥了攥又在袖中放鬆，攤開來只感覺熱乎乎的一手的汗。
對於棋子，他向來都是將計就計，一個一個消滅。只是爲(wèi)何對這個三年不曾關(guān)注過的凝妃竟然有了些捨不得？
只是比之只安泰江山，捨得和不捨得都只能是捨得，棋子也終歸是棋子罷了。該犧牲的時候就應(yīng)該毫不猶豫的從棋盤上消失去。
凝歌很不喜歡這樣被上下打量估算的眼光，只好轉(zhuǎn)開視線朝著鳳于飛身後看去。門後迴廊上站著幾個小太監(jiān)，人人手上一個托盤，上面層層疊疊的似乎是衣衫一類的東西。
心下了然：“這是今晚的表演服？”
“表演服？”鳳于飛蹙眉，不大能聽得明白凝歌的話。
凝歌無趣的瞧了鳳于飛一眼：“皇上的旨意不是叫妾身在太后壽宴之上獻曲？”
獻曲？
鳳于飛挑眉微有些疑惑，餘光一掃就瞥見了桌子上橫陳的梨木長琴，眼色微沉。轉(zhuǎn)念一想又心下了然，眸色沉了沉，許久才笑道：“是了，這是賜給你的衣衫，孤先行去慈寧宮了。戲臺子馬上就要撤了，等著你的曲子。”
凝歌瞧見了鳳于飛的笑只感覺心頭閃過一絲不祥之感，但轉(zhuǎn)念之間鳳于飛已經(jīng)到了院子裡，和身邊的大太監(jiān)長彥說些什麼。
“到底是哪裡不對？”凝歌嘟噥著轉(zhuǎn)身，仔仔細細想著和鳳于飛的對話。秋少忙著歡天喜地的從那托盤裡面拿了新衣服給凝歌穿上，又仔仔細細的給凝歌綰了個靈韻髻就攙著凝歌前往慈寧宮。
她們轉(zhuǎn)過了楚風(fēng)宮的宮門，卻不見轉(zhuǎn)角與曳香院的交界處的怡然走出來鳳于飛和長彥，鳳于飛轉(zhuǎn)動著拇指上面的碧玉扳指，皺眉看著凝歌失神一般的被秋少拉走。
長彥琢磨著鳳于飛的臉色，許久才道：“皇上，您不曾往楚風(fēng)宮下旨的事情爲(wèi)何不說與凝嬪娘娘？”
凝嬪娘娘之前和太后鬧了寫不愉快，這事情雖然被皇上尋了各種緣由壓制了下去，但是畢竟餘波尚在。皇上斷不會這時候挑一個凝嬪去討太后的怒，自然就不會有傳旨這回事。
鳳于飛把扳指套回拇指根處，緩緩搖頭道：“有人等不及要利用這壽宴，此時假傳聖旨已經(jīng)不知過了多久。孤這些日子竟忽略了這小小的楚風(fēng)宮，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不過他們籌謀了這麼久一下子就給耽擱了，豈不是耽誤了孤看場好戲？”
“是了，皇上聖明。只是如此一來，凝嬪娘娘可就……”
“她若是真傻，自然沒有存在的價值。若是也在籌謀些什麼，豈不也是自投羅網(wǎng)？屆時她背後的人必定要露出馬腳，這等相得益彰的事情，孤不過是點頭之間的事情，何樂而不爲(wèi)？”鳳于飛嘆息一般的說道，字裡行間都是冰冷。
長彥心下明瞭，也就不再多問。
鳳于飛腳步沉緩，一步一步的似在思考些什麼。說是相得益彰的事情，卻平白多出些懊惱來。那眼角眉梢上都是不能消退的薄怒，不知道是惱那凝嬪甘心被人利用，還是惱自己非要利用這樣甘心被人利用的人。
唉……果真是要有好戲看了，只是皇上卻不知道他看著凝嬪的眼光也不一樣了。
這皇宮裡有膽量假傳聖旨的人屈指可數(shù)。稍動心思就能知道是誰。瞧著那天上四處噴濺的煙花流火，長彥心中感慨，年年擺壽宴，年年都有人要利用壽宴生事，這後宮的天氣還真是陰晴不定，不過片刻就是一片風(fēng)雲(yún)呢。
……
凝歌幾乎是最後到了慈寧宮，戲臺子上粉面朱脣的戲子正擺著麻姑祝壽，凝歌挑了偏遠的位子坐下，還爲(wèi)坐定就聽見身邊窸窸窣窣一陣響動，原本坐在周遭的妃嬪們見凝歌到來都好像是見了鬼一樣的閃開了。
本就鬢髮搖晃，百花爭豔的場面卻瞬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圈。唯獨把凝歌排除在外。
這還是凝歌第一次被這樣明目張膽的嫌棄。
她挑眉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轉(zhuǎn)頭瞧見對面也和自己這邊一樣出現(xiàn)了這樣的怪圈。那圈中人不是別人，卻是拄著虎頭杖的鳳於曳。
還有人和自己同命相連，凝歌不禁端著桌上的清幽幽的酒水遙遙對著鳳於曳一舉就一飲而盡。酒性烈，入口一路從喉頭燒灼到心口，鳳於曳也舉杯，一口底朝上之後朝著凝歌翻著空杯子。凝歌會意一笑，身邊的冷空氣瞬間就暖和多了，只兀自瞧著戲臺子上咿咿呀呀的戲子心情甚好。
嬪妃們自然還要指指點點，難聽的話聲聲入耳，凝歌一杯接著一杯喝著酒，偶爾朝著唯一和自己有些共同點的鳳於曳舉杯對飲。
坐在上首的鳳于飛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越過那些個花紅柳綠，定在那一襲湖藍色宮裝的凝歌身上，更是把她和鳳於曳之間的互動都瞧在眼裡。
心裡莫名就有些壓抑的不快，恰逢雲(yún)安太后順著鳳于飛的視線瞧向那明目張膽杯酒傳情的場景。
雲(yún)安太后橫眉豎目，對著鳳于飛冷哼道：“當(dāng)日哀家說這女人是個禍害，和裕王爺廝混於一處毀我鳳翎國後宮規(guī)矩。那日你擅自保她，兩國邦交倒是安好，你這後宮可是一片混亂。不能安家，何以安天下？今日哀家做壽，隆裕依舊一身素白，好似孝服一般，也是要來觸哀家的眉頭嗎？”
鳳于飛移開視線：“母后多慮了。皇弟年年如此，他性格倔強好強，母后不必爲(wèi)此動怒，兒皇自然會處理好這些事情。她和皇弟一個是玉瓏國最好的琴師，一個是鳳翎國最好的琴師，必定是有語言相通之處。何況不過是遙遙舉杯，互相致敬，哪裡有您說的穢亂宮闈？皇后，你說是不是？”
話題被輕鬆帶開，雲(yún)安太后一時之間無話可說。瞪著眼睛死死扣著深紅的袖口，頭上的珠翠叮噹作響，猶如此時的心情一般起伏紛亂。
隆裕，鳳於曳。連年要在今日給她添堵，而親生子百般維護，就連壽宴也要犧牲來成爲(wèi)祭堂！這是存心在氣她嗎？！
鳳于飛看著皇后凰九，很顯然是不準備再繼續(xù)這個話題。雲(yún)安太后氣憤難平，終究是生生忍了下去。
她所有的努力和犧牲不都是爲(wèi)了鳳于飛好嗎？爲(wèi)什麼他終究是不肯理解？
被點名的凰九微微一愣，旋即放下手裡的茶盞，對著太后從容一笑：“是啊母后，說起這個倒是叫臣妾想起來些事情，往年母后壽宴，凝嬪妹妹都會獻上一曲以娛母后心意，瞧著今日凝嬪妹妹帶著琴，想必也是有備而來。母后若是惱，不如先聽聽她的琴聲解解悶，若是彈得不好您再做苛責(zé)就是。”
雲(yún)安太后冷哼一身道：“昔日念她在宮中不得你恩寵，尚且算是溫順乖巧，生在後宮也頗爲(wèi)可憐，哀家願意給她些出頭的臉面。如今這算是什麼東西！竟然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要喝了個爛醉，成什麼體統(tǒng)！”
凰九笑：“母后莫要動氣，橫豎不叫她彈就是了。”
“彈！怎麼不彈？只是今日哀家壽宴，若是叫哀家心中不順，到時候責(zé)罰起來皇帝可莫要再心疼。”太后陰沉著臉掃了一眼坐在一邊嘴角含笑的鳳于飛。
皇后連忙給太后奉上一個剛剝好的橘子：“母后，凝嬪琴技向來出衆(zhòng)，要有罰可也要有賞，若是您聽著她的琴聲心裡舒坦了，就準凝嬪回長歌殿可好？”
雲(yún)安太后這才睜開眼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容沉靜，美豔大方的凰九，許久之後才嘆息道：“虧得你仁慈寬厚，罰凝嬪是因爲(wèi)什麼樣的事情合宮皆知。只不過這處罰卻是皇帝下的，哀家怕是沒有開口的餘地。”
鳳于飛側(cè)首，餘光只掃了一眼從容大方的凰九就面向太后道：“母后高興就好。如何處置都聽母后的。”
雲(yún)安太后不做聲，凰九側(cè)首對身後的太監(jiān)吩咐了一聲，不過多久，唱了一半的戲子名伶就盡數(shù)撤了下去，慈寧宮內(nèi)一片安靜。鳳于飛瞇著鳳目瞧著那戲臺是哪個高高掛著的壽字，手指搭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
有太監(jiān)宣旨：“太后娘娘聖諭，傳楚風(fēng)宮凝嬪撫琴一曲作興——”
太監(jiān)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凝歌舉杯欲飲，正聽聞這樣的吟唱，一時之間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身後的秋少連忙遞上琴和紙?zhí)嵝训溃骸肮鳎悄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