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打開門, 看見喊門的竟是個髒兮兮,渾身惡臭燻人的邋遢小乞丐。不由得板起臉來,斥道:“你個小叫花!膽子不小啊, 要飯要到晏府來了!去去去, 一邊等著去。
也是你有福氣, 趕上好時候, 老夫人今天會安排佈施, 管吃管飽,還會分發(fā)賞銀,見者有份。你呀, 跟邊候著。”
言罷,就要關(guān)門。心下感嘆:“這寒磣的小花子, 倒是有把好嗓子!可惜了。”
“不是啊, 大叔, 我不是來要飯的,”柳依曉情急, 慌忙拉住門房的袖子,待見到人皺眉,臉上露出嫌惡之色,又趕緊撒開手。
心裡罵:“個勢力的狗奴才!狗眼看人低!等著,他日待我做了晏府的女主子, 有你好受的!”
她這些時日來, 看盡臉色, 受盡欺凌。早積了一肚子的怨氣, 惟願翻身那天早日到來, 屆時,她定當(dāng)讓那些欺辱過她, 輕慢待她的狗東西們知道她的厲害!
她心裡憤恨不平,臉上卻是神情懇切:“大叔,我真不是來要飯的!我是你們少夫人孃家,嫡親的堂妹,我,我叫柳玉兒。勞您給少夫人帶個話,就說,就說是她柳家的妹子來了。”
見門房不動,眼神狐疑的打量自己,她急急添了句:“小女子斷不敢在晏府門前,口出妄言胡說八道。您要是不信,可找少夫人前來當(dāng)堂與我對質(zhì),便可知分曉。”
原來是個女的!莫怪乎,聲音如斯婉轉(zhuǎn),柔美動聽。只她這身落魄樣兒。。
門房面色爲(wèi)難,她說她是少夫人的堂妹,他當(dāng)是不敢怠慢。舉凡牽涉到少夫人的,那都是大事兒,萬不能出一絲的差池。
不然,輕則他飯碗不保;重則,丟掉性命也不是稀罕事。
但也正因爲(wèi)爺對少夫人的看重,使得他不敢輕易打攪少夫人。他是門房,要做的事就是把關(guān)!世道險惡,這花子說的未必就是實話。倘若無端驚擾到少夫人,爺怪罪下來,他首當(dāng)其衝,可是擔(dān)待不起!
“你說你叫柳玉兒,是少夫人的堂妹?可你怎地這副模樣?”門房直言不諱質(zhì)疑道。
他這一問可謂是戳了柳依曉的心窩,勾出了她那些不堪的傷心事。當(dāng)下不必演戲,她已是悲從中來,眼淚汪汪。。
“大叔,你只管快快去稟了少夫人,告知她,我們柳家遇上了大不幸,遭了大劫!一夥強盜將柳家洗掠一空,大伯,大伯他,他老人家活生生被賊人給害死了!”
她留了心眼,沒有提及姨母。只因姨母那老賤人,現(xiàn)在名義上還是晏家裡頭,那位少夫人的母親。她怕說多了,會露陷。
她記得,柳府財盡後,姨母曾想過要到晏府尋求接濟。驕橫道,不管那於六是死是活,她都是晏府的親家母,是晏家主子爺?shù)脑滥浮@腺v人想利用這層關(guān)係,找晏家大撈一筆。
沒曾想,卻是那姓薛的惡徒,阻止了姨母。這個平素見錢眼開,貪財忘義的吸血鬼,罕見得表現(xiàn)出審慎的態(tài)度。
從他嘴裡,她和姨母得知了許多,關(guān)於晏家少主的爲(wèi)人,以及他那些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狠辣手段。
他言之鑿鑿,她和姨母聽得驚疑不定。
老賤人當(dāng)即顫聲追問:“你所言當(dāng)真!”
那賊人一臉篤定:“錯不了!只怪你們婦道人家,久居內(nèi)宅。頭髮長,見識短!不懂識人!!雲(yún)城晏爺那是甚麼人?!你們居然敢算計到他頭上!殊不知,他真真是個閻羅爺,惹過他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姓薛的甚而放言:“我看吶,那老貨與你們音信不通,八成是被瞧出了破綻,兇多吉少。晏家,你們就別指望了!那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
姨母卻是不信:“聽你說來,那晏家主子行事霸道,睚眥必報。他若起了疑心,怎地不去報官,或者一如他傳聞中的作風(fēng),尋機把我們柳家給滅了!”
柳夫人自是想不到,晏逸初出於對舒念寧的顧慮與愛護(hù),而起的思量與安排。更是當(dāng)局者迷。。沒有深思過,她們柳府當(dāng)下可不就是被滅了。。。
姨母的詰問,薛昊也回答不出,只粗聲怒道:“我怎麼說,你聽著便是!無知婦人,哪來這多歪理!”
老賤人到底是聽從了賊人的話。也是!與其去晏家冒險,不如尋個安妥。開妓館,操控她這個弱女子,輕而易舉,來錢還快!
由此,老賤人恨聲怨忿那賊人急ˇ色!毀了她的處ˇ子之身。
氣怒道:“敗家玩意!你不是不知處ˇ子開&苞,能多賺好些個開&苞費!你怎地就是管不住自個的褲ˇ襠!非得要沾她的身子。如今可好!爲(wèi)了你下面那根爛驢ˇ貨,眼瞅著到手的銀子,就這麼白瞎了!”
那惡徒恬不知恥,一雙色眼露骨的望著她,大言不慚道:“怪不得我!要怪只怪這小浪蹄子,生得狐&媚勾人,但凡是個男人,便沒人能受得住!”又轉(zhuǎn)而對老賤人言道:“你放心吧,單她這生就的風(fēng)騷樣,便不是雛兒,也能給咱們帶來大把的銀錢。”
柳夫人夥同薛昊奸&淫柳依曉時,心裡是打著到晏家訛錢的主意。就指著薛昊能替她撐腰,是以隨了他的意,幫著他一塊算計了柳依曉。作爲(wèi)對他日後出力的犒勞。使得他能心甘情願,與她同心。
誰知,去晏家訛詐的路,卻是行不通了!聽了薛昊所言,她不由對那“閻羅爺”心生忌憚。主要吳嬤嬤自進(jìn)了晏府,便杳無音訊,也是蹊蹺。
如此,她便記掛起柳依曉失&身這茬上來,免不得扼腕嘆息,悔之不迭。
才貌雙全,色藝雙絕的侄女,自小嬌養(yǎng),通身千金小姐的做派。這樣的女子爲(wèi)娼,最能招蜂引蝶。
令其先做清倌兒,鐵定能招來不少縱ˇ情聲ˇ色的紈絝子弟,或性好漁ˇ色出身富貴的老少爺們。
待吸足了噱頭,再瞅準(zhǔn)幾個冤大頭,由得他們爭相競拍,擡高價碼。最終價高者得,賣出侄女的初&夜。穩(wěn)能大掙一筆。今非昔比,上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沒了,怎不叫她肉痛心傷。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給侄女攀個富貴人家,結(jié)門親事。只柳府今時不同往日,侄女是做不了正妻的,何況已非完璧之身。這樣的破鞋,頂多能做個姨娘。
加之,侄女身份尷尬,“柳依曉”已嫁了人。。還得另想轍給她捏造個身份出來,沒得勞心費力。
且她私心底還有個計較。她這侄女瞧起來嬌怯柔弱,似乎是個好相與的。只她卻是瞭解,侄女是個多麼表裡不一的人!心狠著呢!不然,也不會任由那於六替她去死!
自己幫著那冤家奪了她的清白,她不可能不懷恨在心!倘使真給她尋到了好人家,怕是就要與自己撕破臉。
以侄女白眼狼的性情,根本就不會顧她死活。她可不就是白白與人做嫁衣,雞飛蛋打一場空了!還是開妓館來得穩(wěn)妥實惠,於她不蒂於是無本萬利的買賣,輕省得嘞。
薛昊對晏逸初的那番論道,柳依曉將信半疑。對她來說,薛昊所說的那些,她打心底排斥。
說來,這也算人之常情。人們在沒有依傍時,總會心存僥倖,難得理性自持。潛意識裡只願相信,自己絕境中找到的浮木,真的能將自己救出苦海。
眼下晏逸初就是她唯一的機會。尤其,她現(xiàn)在看到了這位晏爺,初初那一眼,她但覺嫡仙也不過如此吧!天底下竟有生得如斯俊俏的郎君。由不得便春&情萌動,芳心暗許。
她自來受人追捧,心高氣傲。惟獨這雲(yún)城晏爺入了她的眼。
這個男人,頂尖的容色,頂尖的財勢,實乃天之驕子,人中之龍!在在令她心折,對他,她勢在必得。
雖然,她已不是黃花閨女。但常言說得好:“自古英雄愛美人!”象晏爺這般氣概的男人,以她傾世的絕色姿容,她有自信,只要她稍加梳妝,小意迎合柔情相待,定能手到擒來,攫住他的心,讓他爲(wèi)自己深深著迷,不能自拔。
至於那鴆佔鵲巢的於六,有這麼大一個把柄捏在自己手上,不怕她不肯就範(fàn)!必要使得她爲(wèi)己所用,助自己進(jìn)得晏家門。
萬一真的事發(fā),晏爺知道替嫁真相,也不打緊。到時,她只管推得一乾二淨(jìng),全數(shù)安到爹爹和姨母頭上。
此事乃是柳家長輩所爲(wèi),她身爲(wèi)子女,哪裡敢提出異議,只能被迫屈從。
爹爹已死,死無對證!
而姨母那老賤人如今已然自顧不暇,背了人命官司,須得改名換姓,遠(yuǎn)走他鄉(xiāng)。可謂活不見人。。
話說,揭發(fā)真相對她倒是件大大的好事!晏家會知道,她纔是真正的柳家大小姐,替嫁的於六不過是個卑賤的乞兒!
所以無論事情走勢如何,於她俱是有利無弊。
當(dāng)然,她初到晏府,還需審時度勢,於六對她有著很大的利用價值。暫時還不能輕舉妄動,一切等她在晏府站穩(wěn)腳跟再說。
“你且等著,這事我需向管家稟報。管家自會再去向爺稟報。讓不讓你見少夫人,我們說了不算,得爺同意才成。咱們少夫人,是爺心尖尖上的人,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門房邊說邊示意柳依曉,站到門外去等。柳依曉銀牙暗挫,卻也不敢不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願意給她帶話就成,莫要惹惱了他,耽擱她進(jìn)府的時辰。
要知道,她到了晏府,見了晏爺。對自己目前的處境,真?zhèn)€一刻也不能忍了。。她本該是富貴命格,吃山珍,穿綾羅,事事有人服侍,過得安逸享樂。
冥冥中自有天定,瞧瞧,她當(dāng)下的衰運,可不就是爲(wèi)了能激得她來到雲(yún)城,邂逅晏家少主。知曉他並不會克妻,都素那小妾作祟罷了。老天讓她知道這個真相,時間恰恰好,一點也不遲。能說沒有深意?!
門房關(guān)上門,嘴裡小聲嘀咕:“這小花子自稱是少夫人的堂妹,口口聲聲說不是來要飯的。嘖嘖,瞅她那落魄樣兒,明擺著是想投奔少夫人來著,這不是要飯又是啥。。”
外院書房的晏逸初很快聽說了,他家寧兒有堂妹來訪~而且也是個小乞兒。
“她說她姓柳?”
“回爺,她確實是這麼對門房說的。”管家恭敬答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柳玉兒?”晏逸初略思忖,眼裡閃現(xiàn)出興味的幽光。
晏辰查過,寧兒家裡早無親戚。這個女子自稱柳玉兒,知道晏府。。
“呵……”他嗤笑,膽子大得很吶!“堂妹?”他玩味著這個稱呼,臉現(xiàn)譏誚。他家小乖,瓷娃娃似孩氣的小模樣兒,能做得了她的姐?!
摩挲著下巴,他心裡有了計較。來得正好!一瞬間的閃念,使得他改變了打算今晚與寧兒攤牌的主意。
“晏辰。”他喚道。
“爺,有何事吩咐?”晏辰也是他的暗衛(wèi),自然也來得迅捷。
“門外來了個乞丐,自稱是夫人的堂妹,名喚柳玉兒。你去看看,讓人給她端水,洗乾淨(jìng)臉。”
晏辰瞧著他家爺?shù)拿嫔χ鵂數(shù)挠靡狻?
“爺,你懷疑她是柳依曉?”
“若我料得不錯,應(yīng)該就是那柳依曉。倘果真是她,將她留下來。派個婆子帶她去霽楓居,讓她與夫人相見。”
“爺!”晏辰驚呼。
“無妨”,晏逸初擺手:“我自有道理,你速去速回,我等你回稟。”
“是!”主子爺定有他的用意,晏辰不再多言,領(lǐng)命而去。
“寧兒啊,寧兒,你是會給爺驚喜?還是會令爺失望?”晏逸初鳳眸微瞇望向窗外,喃喃低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