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溫宇看著婦人移不開眼，婦人明明形銷骨立，滿臉?biāo)罋猓麉s一點(diǎn)也不覺得她難看，反而心中有種難言的悶痛。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婦人，溫和清亮的眸子裡滿是好奇和探究。
少年見他盯著自己的孃親看，黑乎乎的小臉不禁微微一僵，他移了移身子，將婦人和少年的對視隔絕。
婦人一驚，忙收回視線，暗暗心驚，她失態(tài)了。
十二年了，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一時難免失態(tài)，隨即她又暗暗欣慰，他長的真好，真優(yōu)秀。
但隨即，她又看著一副保護(hù)姿態(tài)擋在她前面的少年，她的眼底又閃爍淚光，眼神痛苦。
李辰然被屋裡的一幕震驚，他的腦海中隱隱想起十幾年前的珮娘，那時的珮娘天生麗質(zhì)，溫柔婉約，她有一幅非常好聽的嗓音，後來，自從她生下了孩子……對，好像是因爲(wèi)孩子病了，她抱著孩子來求他，他當(dāng)時因公事而走開，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看到過她了，也沒見過那個孩子。
想到這裡，李辰然不禁看向那個少年，見他滿身髒污，根本看不出具體長相，臉色滯了滯，才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書香氣息，長相也溫雅，哪怕是人到中年，依然風(fēng)度翩翩。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頓了頓才道：“李昌錦，繁榮昌盛的昌，錦繡前程的錦。”
他音落，場間氣氛一靜。不少人眼中隱隱透出譏誚之色，一個庶奴，起什麼昌盛，什麼錦繡，你起這樣的名字，讓大少爺情何以堪？
珮娘年少時曾也僥倖習(xí)過字，也不知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她給孩子起了這樣的名字，這個名字，顯然是超越了大少爺。
李辰然陷入了沉默。
少年說完，靜靜地垂下了頭，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只能是一種美好的想往，並不能代表什麼，更不能真正有錦繡前程的一天。
“名字不錯。”李辰然愣了一下，緩緩說道。
一旁的李溫宇突然道：“父親，孩兒現(xiàn)在就去安排，讓他們搬出這裡住吧，這裡根本就不能住人，還有，孩兒想爲(wèi)這位姨娘請個大夫。”
李辰然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清澈，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由著他去了。
李昌錦無聲地看著少年，眼神有些拘謹(jǐn)和擔(dān)憂，夫人並不喜歡他和孃親，搬出去真的好嗎？
正在這時，司玄與胡碩一前一後大步而來，花青瞳一看見司玄高大的身影走進(jìn)來，有風(fēng)吹過，濃郁的血腥味從他身上飄散而出。
司玄目光陰鷙地盯著花青瞳。
花青瞳被那可怖的目光盯著，頓時渾身一冷，她雙眼一凝，裡面透出絲絲兇光。
“呵，不錯，膽子越來越大了，敢跟我瞪眼了。”司玄陰鷙一散，突然笑了起來，似乎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花青瞳垂眸，手心裡已經(jīng)被冷汗打溼，她並不是不怕，而是她必須要堅(jiān)強(qiáng)，必須要有面對司玄的勇氣，要?dú)⑺拘紫纫牡椎目謶郑拍茏叱龅谝徊健?
“瞳瞳，跟我回去，不計(jì)較你這次逃跑的事情。”司玄笑罷了，朝她伸出手。
花青瞳默默後退了一步，拒絕的態(tài)度很明顯。她好不容易逃出來，怎麼可以回去？
司玄保持著伸手的動作沒有動，花青瞳也維持著拒絕的姿態(tài)沒有動，二人就這樣僵持著，時間緩緩地流逝。
李辰然額頭的冷汗?jié)B出了一層又一層，他看向花青瞳的目光越發(fā)明亮如炬，陛下對她如此上心，竟出奇的沒有暴怒，真是不可思議。
“陛下，微臣斗膽提議，就讓這位姑娘先暫居在微臣的府上吧。”李辰然突然開口，目光頗有深意地看向司玄。
司玄看了一眼李辰然，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傢伙，是想給他把人留下來呢。
司玄淡淡笑了笑，算是默認(rèn)。
花青瞳卻是眉頭一擰，眼神兇神無比地瞪了李辰然一眼，李辰然竟對她友好一笑，花青瞳頓覺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難受，李辰然真不要臉，上輩子是想方設(shè)法的要除去她，這輩子竟死乞白賴地要留下她。
“李愛卿，今天的晚膳，朕就在你府裡用了。”司玄淡淡開口。
李辰然忙惶恐點(diǎn)頭，然後默默揉了揉手臂上竄起的雞皮疙瘩，這輩子，他就沒見過司玄這樣溫柔的對他說過話，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他怎麼能不肉麻。
正在這時，李溫宇帶著一衆(zhòng)家丁趕了過來，見到司玄，忙跪下行禮，李辰然道：“陛下，臣先陪您和這位姑娘到正廳休息，這裡環(huán)境不好，您和這位姑娘請先移步吧。”
李昌錦默默抓住了花青瞳的衣袖，他此時心中極其不安，他看看李辰然，又看看李溫宇，不明白大少爺爲(wèi)什麼要幫他們搬出去。
花青瞳歪頭看了少年一眼，“不用了，我陪著李昌錦。”
司玄聞言，也道，“李愛卿，我們在這裡等等也無防。”
“珮姨娘，你們有什麼東西需要收拾的嗎？要是沒有特別要收拾的，這屋裡的東西就不要了吧，新住處裡什麼都不缺。”李溫宇走進(jìn)柴房，近距離看著病人牀上的女人。
四目相對，珮娘眼神定定地看著少年，將他從頭打量到腳。
而李溫宇也目光關(guān)切地看著珮姨娘，珮娘眼眶一紅，淚花不斷閃爍。
“等在新住處安頓好了，我會給你請大夫來看診，你這病似乎不輕。”李溫宇說道。說著，他命兩個婆子上前來扶珮姨娘起來。
李昌錦戒備地看著他們，見他們似乎並沒有惡意，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珮娘瘦的皮包骨頭，三十出頭的年紀(jì)，卻已然像是六旬老嫗一般，寬大的粗布衣袖在兩個婆子的攙扶下向上滑落，露出乾枯的細(xì)長手臂，因常年臥榻，那手臂白的可怕，也因此，慘白的手臂上，一朵蝴蝶狀的殷虹胎記就格外醒目。
“蝴蝶胎記！”李溫宇盯著那胎記，雙眼瞪大，不由驚呼出聲。
珮娘猛地?cái)E頭，驚恐地看著少年，瘋狂搖頭，慌亂地去遮掩那胎記，而此時，李辰然和司玄也朝這裡看了過來。
李溫宇心中有股奇異的感覺，他望著眼前的珮娘，只覺得她親切，看到她手腕上的蝴蝶胎記，心中的震驚已不言而喻。
六歲以後，他的手腕上也長出了一個蝴蝶胎記，位置，形狀，都與珮?gòu)囊荒Ｒ粯印?
“不，不是，我這個不是胎記，是刺青上去的。”珮娘連連搖頭，眼神驚恐。
李溫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仔細(xì)一看，他道：“不是的，是長上去的，不是刺上去的。”
珮娘看著他的眼神簡直快要發(fā)狂，“大少爺，你胡說什麼？是長的還是刺的，奴自己還不知道嗎？”
李溫宇皺眉。
李昌錦也皺眉，孃親的胎記自然是長上去的，他知道。
“我記得，這是胎記，不是刺青。”李辰然突然說話了。
珮娘一呆，眼神驚恐而絕望。
“怎麼會這麼巧？”李溫宇疑惑地輕喃，他看了看李辰然深沉的臉色，又看向珮娘滿眼的恐懼，也隱隱意識到，他似乎說破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秘密，而這個秘密，與他有著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
花青瞳最先明白過來什麼，看向珮?gòu)哪抗怆[隱透出濃濃的憎惡來。這個女人，之前還讓她帶走李昌錦，她打的什麼注意？
“以朕看，這件事真是有趣的緊，李愛卿，到大廳裡去說吧，朕也對這個胎記的秘密好奇的很。”司玄看了花青瞳一眼，淡淡發(fā)話了。
李辰然臉色一肅，眼神沉痛地看了李溫宇一眼，又看了李昌錦一眼，陛下開口，此事無法善了。
珮娘頓時滿臉?biāo)罋狻?
大廳裡，林氏行了禮，她看了眼穿著破爛的李昌錦，又看了一眼滿臉?biāo)罋獾墨樐铮劬χ虚W過淡淡的冷嘲，說道：“陛下，老爺，這些年的確是妾身對他們疏於照料，但也不至於爲(wèi)此驚動陛下吧？”
花青瞳坐在司玄身邊，沉默地看著林氏。看著林氏，她就不由想起了西門清雨，西門清雨和林氏不同，西門清雨性情高傲，別說是爲(wèi)難崔氏，就是多看她一眼，都覺得髒，因此，崔氏在花府過的相當(dāng)不錯。
而林氏，她顯然手段犀利，多年下來，珮娘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但是，那又如何？看了眼李溫宇和李昌錦，花青瞳感到同病相連。
“夫人請坐吧，此番另有事情要說。”司玄淡淡開口，陰冷的眼神看著珮娘。
他知道花青瞳的身世，也自然知道，如此巧合的事情被她碰上，她的心中有多麼痛恨。
“珮?gòu)氖滞笊嫌幸幻逗ビ洝！崩畛饺豢戳双樐镆谎郏瑢α质险f。林氏先是愣住，顯然沒明白此話的意思，當(dāng)她漸漸回過味來，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莫明的不安，勉強(qiáng)笑道，“老爺，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
“那個胎記，與宇兒手臂上的一模一樣。”李辰然接著道。
林氏眼中漸漸掀起驚滔駭浪，她身子一軟，一下跌坐到身後的椅子裡，臉色蒼白，嘴脣哆嗦地看著廳內(nèi)衆(zhòng)人。
李溫宇的臉色蒼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珮娘。
李昌錦也渾身僵硬，呆呆地看著珮娘。
被兩個孩子盯著，珮娘驚恐到極致的心情突然出奇的平靜下來，眼淚洶涌的流了出來，她似發(fā)泄什麼一般，突地嚎啕大哭，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聲音撕心裂肺。
衆(zhòng)人皺眉，看著她哭。
她哭罷了，又陷入一陣詭異的平靜，她的眼神木然，緩緩地道，“那年，孩子剛出生，還沒滿月，因爲(wèi)受了涼，我又沒有奶水，孩子飢寒交加，生了病，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我抱著孩子跪在書房外面求老爺可憐可憐孩子，給他請個大夫。
可是，我等啊等，怎麼也等不到老爺出來，等了兩個時辰，纔有人告訴我，老爺早就離開府裡，出去辦差了。於是，我就抱著孩子去求夫人。”
說到這裡，珮娘看向林氏，眼睛腥紅一片。
“夫人也剛剛生完孩子不久，聽聞我前來求救，夫人便讓人將我趕了出去，莫說是給孩子請大夫，就連日常的吃食用度都沒有了。
我抱著孩子回到了柴房，柴房裡不暖和，我怕孩子著涼，就把他貼在胸口裡給他取暖，可就算是這樣，他的病也一天比一天嚴(yán)重，高燒不退，眼看著就要死了。”
衆(zhòng)人都聽著她說話，李溫宇看著珮娘，神情呆滯，他的眼前，似乎浮現(xiàn)了那一幕，珮娘抱著他，坐在柴房裡，看著孩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接近死亡，她的心情是何等的悲傷與絕望，他的淚水，流了滿臉，淚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眼睛通紅。
珮?gòu)难凵裢蝗怀錆M了恨意，“到了第三天晚上，孩子的病突然嚴(yán)重起來，他小小的身子燒的滾燙，呼吸也越來越弱。我不甘心讓孩子就這麼沒了，便抱著他，再次去求夫人。
我沒有讓人去稟報，而是抱著孩子翻過院牆，打算硬闖進(jìn)去，求夫人看在孩子無辜的份上，救他一命，哪知，我闖進(jìn)去的，不是夫人的臥房，而是……大少爺?shù)姆块g。
奶孃不知去了哪裡，因爲(wèi)夜深，孩子在搖籃裡睡的很香，他和我的孩子一般大小，卻是那麼健康，那麼尊貴，我呆呆地看著他，看了許久，我的心裡，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如果把他們換了，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珮娘擡起頭，眼神瘋狂，淚水決堤，她砰砰磕頭，不斷求饒，“我只是想救我的孩子一命啊，我不是故意要調(diào)換他們的。老爺，夫人，求你們看在宇兒很優(yōu)秀的份上，給他一條活路，求求你們！”
她哭泣著，不斷地‘砰砰’磕頭，不多時，她的額前已經(jīng)鮮血淋漓，地上匯積了一灘血液。
所有人沉默。
李辰然面色發(fā)白，渾身顫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驚的。
李溫宇撲上前，將珮娘抱住，阻止了她近乎自虐的行爲(wèi)，他和珮娘一起跪在大廳中央，一句話也沒說。
林氏雙眼呆滯，她看著李昌錦，這個衣衫破爛，髒兮兮黑乎乎的孩子纔是她的親生骨肉？
這些年，她明裡暗裡的讓人虐待他，每次逮到他去廚房裡偷食，都會命人狠狠地往死裡打他，這些年，她究竟做了什麼？
“上天爲(wèi)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不是不能容忍老爺有幾個寵物，可我怎麼能容忍一個寵物和我一起生下孩子？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侮辱，當(dāng)年，我懷孕的時候，有多少人明裡暗裡的笑話我，老爺你知道嗎？你爲(wèi)什麼讓一個寵物生下孩子？爲(wèi)什麼？這能是我的錯嗎？
我只能厭惡看到他們，我並沒有讓他去死的想法。可上天怎麼能這樣對我？”
林氏渾身顫抖地慟哭起來。
李辰然看著這一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花青瞳看著這一幕，訥訥低喃，“你們都沒有錯。”突然，她的目光犀利起來，看向珮娘，“你調(diào)換孩子，就沒有一點(diǎn)私心？”
司玄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神如刀鋒一般銳利，也轉(zhuǎn)頭看向珮娘。
珮娘搖頭，“我沒有私心，當(dāng)時孩子快死了，我哪裡還有心情想別的？況且，昌兒他也很乖，很可愛，我抱著他回去後，看著白嫩的小臉，心裡就開始後悔，可我知道，一切都沒有回頭的餘地……”珮娘痛苦地說道。
“奴不求其他，只求老爺和夫人給宇兒一條生路，畢竟孩子是無辜的。”珮娘擡起頭，滿臉的哀求。
“珮娘，我當(dāng)然不會傷害宇兒，他是個好孩子，是我李家的大少爺。”李辰然痛苦地說。
“那昌兒呢？老爺，昌兒也是個好孩子，這些年，他爲(wèi)了我，吃盡了苦頭，是我欠他的啊，他纔是真正的大少爺。”珮娘磕頭垂淚根本不敢看向李昌錦。
李昌錦也滿臉淚水，淚水將他黑乎乎的小臉，刮出兩道清晰的淚痕。
“昌兒，我也會好好補(bǔ)償他。”李辰然眼神發(fā)直，緩緩地說道。他的腦海此刻一片空白，只是憑著本能說道，但說出來的，也是他的心裡話。
珮娘聽聞，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她垂著頭，脣角無聲溢出一絲鮮血，她低垂的頭再次無力地向下垂了垂，她身旁的李溫宇似意識到什麼，猛地晃了晃她的身體，這一晃，她的身體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無一絲生機(jī)。
李溫宇一呆，大呼一聲，“娘！”他撲上前，抱住珮娘。
“娘！”李昌錦從怔愣中回神，也不可置信地?fù)淞松先ァ?
花青瞳站了起來，愣愣地看著他們，眼神呆怔。
“不一樣，不一樣。”她喃喃著，林氏不是西門清雨，珮娘也不是崔氏，李溫宇和李昌錦，也不是她和花風(fēng)染。
這世間的事，說是巧合也巧合，說是不同也不同。
珮娘調(diào)換孩子，混淆尊卑，剝奪了李昌錦本來尊貴的身份和錦繡的前程，這是錯，大錯特錯，可她做爲(wèi)一個母親，爲(wèi)了救自己的孩子，這有什麼錯？
到底是對還是錯，已經(jīng)說不清了。
珮娘對李昌錦並不是沒有感情，她對李昌錦的愛護(hù)之情，在這些年的相處中，恐怕並不比對李溫宇的少。
花青瞳站起身，朝外走去，這一刻，她非常想念西門清雨，非常想念。
“你要去哪裡？”司玄臉色一沉，怒喝道。
“回家。”花青瞳反感地看了他一眼。
“回家做什麼？你不能回。”司玄眼瞇一瞇，他是不是對她太寬容了？
“我想我娘了。”花青瞳說。
司玄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發(fā)紅，隱隱有淚花閃爍，她這是……真的想她娘了。
司玄皺眉，心臟微縮。
“仙女姐姐，我要跟你一起走，你能不能帶上我？”李昌錦擡頭，滿臉淚痕地看著她。
花青瞳點(diǎn)了點(diǎn)頭。李昌錦跪著給珮娘‘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決然地跟在花青瞳身邊。
一直傻愣愣的林氏，這時陡然回神，她悲呼一聲，撲上前來拉住李昌錦，“孩子，娘求求你，你別走！”
李昌錦渾身一僵，回頭，對上林氏充滿哀求的雙眼。
“恭喜李丞相，以後有兩個嫡子了。”花青瞳看了李辰然一眼，緩緩說道。
李昌錦恐怕一時是無法離開李府了。
司玄擰眉看著花青瞳離開，他本可以強(qiáng)行留下她的，但此時卻又實(shí)在無法狠下心來。她想她娘了，模樣著實(shí)可憐。
她才十七歲吧，還小呢。
“我讓七色衛(wèi)送你。”司玄看著她的背影說道。
花青瞳腳步一滯，眼中閃過不可置信，司玄竟這麼好說話。
出了李府，便有一輛結(jié)實(shí)高大的馬車停在門口，八匹生有雙翼的黑馬拉車，這輛車，正是他們來時乘坐的。七道身影靜靜地候在馬車旁，正是七色衛(wèi)。
花青瞳上了馬車，馬車騰空而起，遠(yuǎn)離西晉，朝朝陽而去。
馬車在空中疾行，花青瞳歸心似箭，黑蓮花緩緩從她體內(nèi)飛出，靜靜綻放，花青瞳伸手戳了戳它，面癱著臉問：“黑花，你之前睡著了嗎？我叫你你都不理。”
黑蓮花極有靈性地僵了僵身子，然後像是撒嬌一樣飛起來蹭了蹭她的小臉，又回到了她的體內(nèi)。
“花青瞳，交出藥之傳承！”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硪宦暭怃J的厲喝，那厲喝如同尖銳的細(xì)線，穿透馬車，刺進(jìn)花青瞳耳膜。
花青瞳和七色衛(wèi)看向外面，就見馬車被幾名三眼族人包圍了。
爲(wèi)首的三眼族人，令花青瞳感受到莫大的威脅，他體形高大，威壓恐怖，一名七色衛(wèi)道：“這名三眼族，最起碼是天珠境，祥雲(yún)郡主，一會兒們纏住他們，你駕著馬車，快點(diǎn)跑。”
“跑不了了！”花青瞳掀開車簾，看到從四面八方涌來的三眼族，足有上百人之多。
七色衛(wèi)的臉色瞬間難看無比。
花青瞳面癱著臉，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鋒銳光芒。
“花青瞳，交出藥之傳承，我等留你一個全屍。”爲(wèi)首的三眼族人殘忍地說道，並釋放出無比強(qiáng)大的天珠境威壓，逼的花青瞳幾近窒息。
花青瞳眼神凝重，圓圓憤憤地道，“小公主，殺光他們，這些人一個也不能留。”
“怎麼殺？”經(jīng)過之前的事情，花青瞳對圓圓保持懷疑的態(tài)度，圓圓太不可靠了。
“小公主，我教你一招，保證能滅殺這些三眼族，小公主，你別不信，我這是爲(wèi)了挽救我在你心目前中的偉大形像，這次一定不會失手。”圓圓語氣堅(jiān)定的保證。
花青瞳眼神一鬆，又信了七八層。於是，圓圓教給了花青瞳一招手印。
“這招就叫大帝印，只有大帝血脈才施展的出，小公主你認(rèn)真學(xué)，威力一定無窮！”圓圓很是興奮地保證說道。
不止圓圓，連花青瞳在感受到那大帝印傳出的強(qiáng)大波動時，同樣也興奮起來。
三眼族人緩緩朝馬車逼近，花青瞳走了出來，站在車轅上，七色衛(wèi)一驚，連忙阻止。
“你們退後。”花青瞳並不想傷害七色衛(wèi)，這七人雖是司玄派來，但他們卻是爲(wèi)保護(hù)她而來，她並不想要了他們的性命。
見花青瞳臉色肅然，不容拒絕，七色衛(wèi)遲疑一瞬間，緩緩?fù)酸帷?
“哈哈哈，花青瞳，你想通了？快把藥之傳承交給我們，別耍花樣。”爲(wèi)首的三眼族人催促，他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睛，死死地盯著花青瞳，令人覺得十分不舒服。
花青瞳看了一眼他們，冷冷地道：“看著，藥之傳承就在這裡。”
她雙手結(jié)印，催動體內(nèi)的血脈，一個個血色的符紋印入她結(jié)印的雙手中，轉(zhuǎn)眼，她的雙手就蘊(yùn)含了強(qiáng)大到無法形容的威壓。
三眼族人眼神一變，驚駭莫明地看著花青瞳。他可是天珠境，這花青瞳施了什麼法術(shù)，竟有如此強(qiáng)大的力量，連他也感受到致命的危機(jī)？
圓圓在帝元珠裡得意地笑，“怎麼樣，小公主，厲害吧？”
厲害。真正施展出來，花青瞳才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這個術(shù)法的厲害。
最重要的是，它耗費(fèi)的不是天之力，而是她的大帝血脈。
當(dāng)最後一個血色符文也凝聚進(jìn)掌印中時，大帝印突然發(fā)出強(qiáng)大轟鳴，轟鳴間，一個血色的大掌，憑空出現(xiàn)，遮天蔽日，朝三眼族人壓下。
所有的三眼族驚駭交加，“這是什麼術(shù)法？”
他們的疑惑剛剛說出來，那大掌就壓了下來，帝威遮天，將三眼族人瞬間碾碎，濃郁的大帝氣息遠(yuǎn)遠(yuǎn)散了出去，別說是別人，就是花青瞳自己，都能感覺到，大帝的氣息在瞬息間籠罩了整個東大陸。
這一刻，恐怕整個東大陸的人，都感受到了這大帝的威壓。
“圓圓，怎麼回事？”花青瞳眨了眨眼睛，心中感到十分的不妙。
圓圓捂臉，弱弱地說：“小公主，我忘了告訴你了，這大帝印雖然好用，但用了後一定會驚動所有高手，小公主，你若是還不想暴露大帝血脈的身份，就快點(diǎn)逃吧。”
花青瞳的面癱臉有一瞬間的扭曲，“圓圓，我以後再也不相信你了。”
“這也不能怨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圓圓頗爲(wèi)無辜，它只是忘了而已。
花青瞳急的臉色蒼白，駕著馬車?yán)仟N奔逃。
而與此同時，已收到消息得知花青瞳在西晉，正前往西晉的一衆(zhòng)世子和郡們，瘋狂地朝著大帝印傳出的方向奔來，不止他們，就連白鳳鈴也循著這股氣息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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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沒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