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韓盟

第二天上午九點，波娃打了幾個電話後從臥室出來，在三人護送下去餐廳吃早飯。她不吃自助餐，點了一份美式三文治和一杯牛奶。崔建等人自然一早就排班去吃自助餐。

兩車行駛了半個小時，拐進半山別墅區，汽車停在了目標別墅的路邊。

目標別墅面積不大，四百平米左右，建築面積65%。相比葉嵐的700平米的別院，葉老爺子不是一般偏心。

別墅的大鐵門關閉，小鐵門打開，小鐵門邊站立著一名保鏢。崔建見過此人，是保鏢學院的第一批學員。雖然不清楚叫什麼，崔建卻知道此人是葉家保鏢隊的人。

保鏢自然認得崔建，崔建作爲葉嵐的男友去葉家吃飯，在圈內已經不是新聞。即使如此，保鏢還是讓他們稍等，用對講機聯繫，門口攝像頭掃視三人後才放行。

進入別墅，有兩名葉家保鏢在庭院外巡視，客廳內還站立了一名保鏢。接待他們是葉家的小管家，崔建還見到了兩名侍女，側頭能看見廚房有大廚在忙碌。

小管家和波娃交談兩句，引領波娃上樓，同時也對崔建施以敬意的點頭。端木問：“需要我們陪同上去嗎？”

波娃略猶豫看小管家，小管家擺出聽從吩咐的表情，波娃點頭。崔建搶臺詞：“桂奕，注意警戒。”通常來說，會由崔建負責圍外警戒。今天崔建好奇波娃要見的人的身份，他首先排除了葉溫，葉溫知道禮數，最少會下樓迎接波娃。

二樓裝修很闊氣，給過道留了兩米五的寬度。過道盡頭有一片陽光花園，花園內擺滿了盆栽。一眼看過去，能發現花盆都是新的。花園三面加頂部用的是特殊玻璃材質，太陽斜射而入，籠罩了整個花園。

在花園的中間有一張三人坐的長椅，上面放了一些墊子。一個五十來歲左右的男子靜靜的端坐在沙發上，面前是一張很漂亮的水晶桌，上面放著豐盛的早餐。

男子癡癡的看著前面，一名侍女單膝跪在枕頭上，一口口給他餵食物，每喂一口，還會用餐巾幫他擦下嘴，顯得非常耐心。

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坐在一邊靜靜觀察男子。

在花園內佈置有四個攝像頭，360度無死角的記錄著花園內的一切動向。

小管家招呼一聲，醫生走到門口和波娃交談，醫生說明了病人的情況。

波娃想和病人交談，需要先引起病人的注意，病人的專注力持續時間很短。病人的情況類似自閉，他的思想在自己的空間，你需要讓他注意你，他纔會和你交談。一旦交談不順利，他會立刻回到自己的世界。

醫生很遺憾的表示，他的腦神經遭受的是不可逆的損傷，不能通過精神治療康復。並且他迷失自我的時間會越來越長，外界對他的刺激會越來越弱。總結：行走的植物人。好消息是，病人還存在本能，食物送到嘴邊會張嘴進食。

護士提醒道：“他尿了。”

侍女拿對講機叫人，醫生記錄時間，道：“此前他還能本能控制尿意，現在沒有任何反應。相似的還有運動情況，此前他能走路，手會動，會做一些手工，慢慢的這方面的反應就越來越少。”

醫生同情看波娃：“很抱歉，我已經盡力了。”他以爲病人是波娃的親屬。

護士喊來了兩名男傭，他們就要給病人換褲子，端木出聲道：“請把他送到房間再換褲子。”

一名男傭遲疑道：“沒有必要吧？”

端木道：“我認爲有必要，這是對他起碼的尊重。”語氣強勢，渾然沒有半點身爲隱形保鏢的覺悟。

小管家道：“照做，以後都照做。”

“是。”兩人扶起病人，把他送到臥室。

崔建問：“你認識？”

端木搖頭：“不認識，但我知道他是誰。”

“誰啊？”

“七殺管家。”

崔建驚訝問：“他怎麼會在這裡？”

端木搖頭：“我也不知道。”說完，讓開一邊，把舞臺還給波娃。

波娃看起了花花草草，十分鐘後，兩位男傭才把病人送回來。

崔建看著瞳孔沒有聚焦的管家，衣裝非常得體，一套灰色西裝，有一些白髮，看上去更像一名學術專家。

波娃坐到了管家的對面，輕聲道：“你好，我叫波娃，你知道我嗎？”

管家沒有反應，波娃就自顧開始說了起來，從小時候說起，一直到現在。

崔建看明白了，波娃純粹是心理需要。她確實沒有報仇的心態和想法，她希望施暴者愧疚並且向她道歉。這類人在西方並不算少見，新聞中德國妹子被敘利亞難民那啥，結果她站出來原諒他們，並且呼籲大家不要因爲她的遭遇而歧視難民。

崔建不討厭這類人，畢竟他們沒有慷他人之慨，最多算聖母，還加不上婊字。

見到管家，崔建亦沒有兔死狐悲的感覺，他認爲管家做了他應該做的事。管家目前的處境比崔建所想要好的多。

變故突生，樓下傳來喧譁聲，並且朝二樓來。附近駐守的兩名保鏢有些慌亂，不停詢問發生什麼事。崔建上前一步，拉起波娃離開，端木推開靠近花園最近的一間房間，讓波娃進來。崔建手握槍柄，守在門口，看向二樓樓梯。

雷東出現了，跟他一起來的是張瑤，樓梯口保鏢阻攔，雷東用巨大身體優勢把他擠到一邊去。雷東一邊走，一邊吼：“人在哪？在哪？”

花園口的兩名保鏢正在和外界通話，在雷東靠近花園時，一名保鏢拔槍喝止：“站住，不許再前進。”

雷東怒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保鏢沒有回答，另外一名保鏢舉槍：“我們只知道自己老闆是誰。請馬上離開這裡。”

崔建斜靠在門口看熱鬧，不過手還是放在槍柄上，他挺樂意在拔槍相助，趁機把雷東做了。保鏢是葉家保鏢，老闆顯然是葉溫或者葉老爺子，作爲準女婿，自己理當幫老丈人排憂解難。

你欺負我可以，但欺負我老丈人的保鏢不行。事後老丈人感念自己的一腔熱血，應該會把自己保釋出來。

崔建不是隨便想的，如果不是因爲血色聖誕在即，他有很重要的任務要執行，說不定他真會給雷東來一槍。

張瑤從後面拉住雷東的肩膀，不停在雷東耳邊說話，雷東點點頭，一指保鏢：“我在一樓等你們老闆，叫他馬上過來。”

端木在崔建身後道：“尼莫內部矛盾。”說起尼莫中的派系只有仇恨派和非仇恨派，不過非仇恨派日常也得行仇恨派禮節。敵視七殺屬於尼莫內部的一種正確，畢竟尼莫建立的基礎是聯合受到七殺傷害的人。

有趣的是，尼莫真仇恨派人數佔比不足20%。尼莫中的標靶人數佔比亦不足20%。當然，早期這數字達到80%，乃至更高。

雷東和張瑤去一樓，波娃又去了陽光花園，波娃說了不少話。崔建本以爲波娃閒著無聊，沒想到其中有一句話真的刺激到了管家的神經，波娃問道：“在每次殺人後，你有向上帝懺悔嗎？”

沒有！崔建心中回答，名字都記不住，怎麼懺悔？難道和上帝說，我今天殺了紅衣白褲的，白褲白衣的，白褲白衣打髒辮的，還有打中頭部的，打中心臟的，扭斷脖子的……我很抱歉，我殺了他們……但今晚我還得搞死一批人，我們明天再見，我會努力記住他們的長相。

崔建是無神論者，但管家不是，他是虔誠的天主教徒，聽見波娃這個問題，他眼睛終於有了聚焦，慢慢看著波娃，問：“懺悔嗎？”

波娃點頭：“作爲七殺，你因爲自己殺過的人而懺悔過嗎？”

管家思考了好一會，回答：“從我出生開始，我就在地獄之中。我持刀出地獄殺人，是希望其他人能出生在天堂。我自知雙手沾滿血腥，終究要回歸地獄，那我爲什麼要因爲殺人而懺悔呢？我可以爲我的貪婪懺悔，我可以爲我的自私懺悔，但我不會因我殺人而懺悔。”

波娃：“但是你殺死了很多無辜的人。”

管家：“所以我終究要回歸地獄。”管家沒有說出自己核心想法：在七原罪中，並不包含殺人這一條。在管家看來自私，貪婪是一種原罪，他願意爲心有此念而懺悔。

波娃：“爲什麼你要這麼做？你明明已經脫離了地獄，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你的苦難或許只是上帝對你的考驗。”

管家：“神愛世人，卻從沒說過神愛自己。”

波娃明白了管家理論，他認爲自己遵循天主教之道，只不過走的是罪罰之道。所謂罪罰之道有點像以身飼虎。我確實可以過很好的生活，但因爲神倡導愛世人，於是我決定犧牲自己去幫助別人。

崔建在一邊看的好笑，波娃何德何能，想說服一個三觀穩定的成年人改變自己的想法。成年人會因爲利益，恐懼而改變行爲，很難因爲別人的嘴炮而改變三觀。也不是沒有，比如銷傳。

果然，波娃再嘮叨幾句後，管家視線變得迷離。這是對話題失去興趣之後，他回到了自己世界的表現。

樓下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崔建退出花園，通過耳麥詢問：“桂奕，什麼情況？”

桂奕回答：“雷東想返回二樓被阻攔，正在砸東西泄憤。”

崔建看向端木，雙指朝下點點，示意自己下去看看。端木輕點頭，崔建下樓。

崔建下樓到一樓樓梯口，只見雷東坐在沙發上，滿臉怒容，胸口起伏，喘息不停，身邊是被他砸爛的東西。傭人們全部躲了起來，留下的四名保鏢也離他遠遠的。

就在此時，三輛車車隊在別墅門口停下，葉溫在保鏢保護下進入別墅。他首先看見一片狼藉的現場，接著聽見雷東壓抑了暴怒，連珠般的質問控訴：爲什麼要阻攔他？

葉溫將一張椅子扶起來，拖到雷東面前，示意雷東坐下，他自己坐在雷東對面。身邊的兩名保鏢虎背熊腰，站立在葉溫身後，緊緊的看著雷東，葉溫偏頭道：“你們都先出去。”

一名保鏢猶豫：“葉總，不合適吧？”

葉溫轉頭看見崔建，道：“沒關係。崔建，你留下。”

傭人們和保鏢都離開了別墅一樓，兩名保鏢上樓，守住樓梯口，阻止二樓人離開。

葉溫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杯，崔建立刻狗腿的把被掀翻的茶幾翻回來，從一邊拿來茶盤，開始燒水泡茶。

雷東，張瑤看著忙碌的崔建，葉溫這邊開口道：“由我接待管家，是常務委員會的決定。雷東，你本身就是委員會的一員。”

雷東道：“我同意由你接待他，但沒有讓你禮待他。你看看你給他提供的條件，你別忘了，他可是殺了你心愛的人。”

葉溫笑了笑，不在意道：“她的價值是爲我生了一個孩子，並不是我心愛的人。雷東，我和你不一樣，我葉某自詡不是好人，但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你我都很清楚，七殺的事是你們的事，和我沒有太大關係。當時你同意讓我接待管家，還不是存了將我拉下水的想法？你們難道不是想知道，七殺是否還有能力進行行動？”

葉溫道：“大家都不是小娃娃，何必裝腔作勢。我就不信你發這麼大火，單純就是因爲憤怒。”

雷東保持憤怒：“我的家人都死在他的手上。”

葉溫道：“你家人和我無關。如果你沒別的事，那就請你離開。”

雷東怒極反笑，背靠到沙發上，饒有興味的看葉溫一會，道：“我想加入韓盟。”

崔建腦袋頂一個巨大的問號，把茶水放到葉溫面前，韓盟是什麼東東？

葉溫反問：“你怎麼知道韓盟？”

雷東道：“你加入尼莫的目的不就是組建韓盟嗎？我完全符合你們的要求，對本國政界有影響力，擁有財富與實力。因爲受到聯國制裁，我的貨物不能通過正常貿易出售，也無法通過正常貿易獲取某些物資。對你們來說無比珍貴的鑽石，我只能拿來換一些低劣的步槍。我知道韓盟完全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崔建很快聽明白了雷東口中的韓盟，雷東說韓盟是由葉溫等人發起的尼莫內部一個圈子，這個圈子本質上是反反壟斷商業聯盟。

舉例來說，壟斷，我賣牛奶，所有人想喝牛奶只能向我買，我想賣什麼價格就賣什麼價格。由於我的商品不愁賣，所以我不關心產品質量。

反壟斷，牛奶越來越貴，質量越來越差，於是官方出面制定法律，把我的牛奶品牌拆分成數家，讓我們之間形成競爭關係。物美價量的牛奶自然就會受到消費者追捧。

反反壟斷，我的牛奶被拆分成好喝、巨好喝、超好喝三個品牌，如果我們之間形成惡性競爭，對大家來說都不是好事。於是我們三個品牌坐在一起商議進行合作壟斷。比如這個月12號我漲價，我失去了一定競爭力。巨好喝在7天后漲價。超好喝在14天后漲價。我們又處於同一競爭市場。唯一不同的是，我們把價格給漲上去了。

還有這麼一個新聞，賣水產的大商家把虹鱒魚劃到了三文魚行列。這行爲屬於典型的商家集體合作案例。

只要我們認爲它是三文魚，那它就是三文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