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正建倒,衆人鬆了一口氣,這時,一遲遠和燕霸天等人分別同時從鎮北堡的南、北門入。而羣雄之間憑空忽然多了三忍者,雲中歌、唐直、唐飛等人正待出手,任飄萍喝止道:“放了他們!”三名忍者縱身躍至鎮北將軍府屋頂,擡著田中正建的屍體正要離去,任飄萍道:“畫!”三名忍者不言不語,留下畫面無表情漠然離去。
燕霸天等人近前,卻是不見了那邱不離和歐陽紫,羣雄但見九大高手排名最末同時以貪財而出名谷海峰也身在其中,俱是搖頭嘆息。燕無雙見燕霸天眼中根本就沒有看見自己,對那份僅有的名義上的親情心涼得死心塌地。
燕霸天見田中正建屍體自身邊而過,狂笑道:“師傅啊,你終於死了,徒兒沒有來得及爲你送終啊!”復又道:“任飄萍,本座要爲師父報仇!”
衆人只覺燕霸天是個瘋子,任飄萍聞言不禁想起歐陽尚晴,那個處心積慮要置任飄萍於死地卻決不讓任飄萍死於他人之手的歐陽尚晴,也許在某一種程度上燕霸天和歐陽尚晴是同一類人,淡然應道:“悉聽尊便!”燕霸天不想任飄萍竟是如此回答,道:“算了,師傅都死在你手上了,我這做徒弟的還是不要逞強了!”
衆人無語,不想燕霸天竟是如此厚顏無恥。任飄萍這時道:“二公子,不知你可曾聽說過‘菩提玉露丸’?”燕霸天聞之詭笑道:“任兄,你是聰明人,縱使本座有菩提玉露丸也不會給你的!”任飄萍聞言,閉眼,身形暴動,咫尺天涯在瞬間展開,自上而下撲擊燕霸天。然而令任飄萍暗自吃驚的是燕霸天居然也學會了隱身術,因爲燕霸天的身形此刻已是消失在空氣中。突然失去了攻擊目標的任飄萍面前站著谷海峰,谷海峰出手。
現在,任飄萍的眼前一張銀光熠熠的網旋轉著鋪天蓋地罩下,任飄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網,因爲這張網非但以天蠶之絲製成,而且每個網結之上繫有一把精鋼短刀,任飄萍冷笑,弒天劍蕩起,同時道:“人爲財死!”弒天劍紫色劍芒暴起,網破,劍氣直斬谷海峰右臂,谷海峰右臂落地。網破臂落的同時,數百精鋼短刀激射。數百把鋒利的短刀落在任飄萍的身上發出叮叮的聲音後紛紛落地,衆人俱是大驚,谷海峰抱著斷臂愕然道:“任飄萍,你竟然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
任飄萍也是暗自吃驚,孰不知當時在洛陽雅靜閣之前任飄萍腿部中趙宏雲射來之箭時,他已是初具金剛不壞之身,卻是不能抵擋那箭上之毒,如今,功力深厚,早已今非昔比,春夢了無痕神功之際,谷海峰的短刀又豈能傷害到他呢!燕霸天麾下諸人見狀心生懼怕不敢強自出頭。
當其時,一遲遠等人拍馬近前,一遲遠怒目而視李奔雷,道:“李奔雷,你休想當年的那場悲劇重新上演!”李奔雷不屑一笑,叱道:“一遲遠!你來得正好,老夫正要拿你的項上人頭祭刀!”霎時間,一方端起火繩槍,一方挽長弓搭金箭,眼看一場火拼在所難免,這時燕無雙怒道:“將軍大人!你這個反覆小人!”一遲遠仿若未聞,眼中的任飄萍正一步步向自己走來,任飄萍雙目自一高峰和蕭湘秀二人身上劃過,眸光在溫暖的一跳之後瞬即冰凍。
天色漸暗,清兵點起火把,照在任飄萍金燦燦的黃金甲之上,卻是照不到任飄萍身後隱身的燕霸天。任飄萍每進一步,清兵後退一步,任飄萍還在進,清兵已是無路可退。鎮北將軍終於開口沉聲道:“任飄萍,本將軍可以負天下,但是不能負皇上!”任飄萍眼眸清冷,眉宇間血紅之極陡現,大喝一聲:“閃開!”喝聲如雷,身前衆清兵但覺肝膽俱裂,不自主讓開一條道,幾名清兵手中一個把持不住,火繩槍跌落在地,一遲遠的戰馬赫然而退。
這條道寬不足二尺,距一遲遠一丈有餘。一高峰當然知道這條道已是在任飄萍掌控生死的範圍之內,所以一高峰道:“老狐貍!”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蕭湘秀焦慮悲痛的聲音切切道:“任飄萍,不要!”柳如君、唐門姥姥、雲中歌、無情子等人雖是眼見任飄萍適才金剛不壞之身,卻依然擔心任飄萍不敵火繩槍的射擊,同時個個又自忖無力控制眼前局勢。
弒天劍紫色的劍芒漸長,映襯著火繩槍引火繩嗤嗤燃燒的火花,在這夜幕初臨的大漠寒夜中,似是要將每個人心中的驚恐、仇恨、貪婪和慾望擠壓出來一般。
今夜,無星,無月,漆黑的天像是一個倒扣著的巨大的鍋罩在衆人心頭,窒息像是長了腳,慢慢變長。風在此時又殺了回來,偶爾自漆黑的夜空中傳來幾聲冬雷,格外地響。
隱藏在暗處的邱不離但見風起,臉上浮出得意的笑容,一拉歐陽紫向上風口而去。
寧夏府,大紅的地毯之上,胡大人坐在黑檀木椅子之上,一口飲盡杯中酒,似是喝了這一生中最烈的酒,擠眼咧嘴,等著酒燒心的那一瞬,之後,猛地一摔酒杯,狠狠道:“將士們都準備好了?”王子龍上前一步道:“都已整張待發,就等大人一聲令下了!”一旁的高飛同時道:“相信流星火箭的威力一定會讓李奔雷和鎮北將軍喜歡的緊!”胡大人臉上春意盎然,點頭道:“好好好!高飛,本府一定不會食言,定是助你坐上那武林盟主的寶座,不過,你那地鼠門的名字實在不雅,還要想個大氣的名字喲!”高飛賠笑道:“那是!那是!”
任飄萍的劍芒每增長一份,燕無雙的心便是沉下一寸。因爲她知道,這是一場沒有勝負的戰鬥,這是一場即便是勝利也沒有喜悅的戰鬥,可是人們總是在爲這種沒有喜悅的結果而努力奮鬥。
任飄萍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只有擒住一遲遠纔有可能讓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活下去,他已聽不到一高峰和蕭湘秀的聲音,他只聽到了雷聲,他又想起了歐陽小蝶八年前送給他的香包上繡的那幾字: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心中悲怒直上九重天。
當劍芒暴漲,當春夢了無痕神功積蓄至臨界之點,任飄萍飛身出劍,九道九尺紫色劍芒滑過夜空,春夢了無痕神思一縷於方圓一丈之內所有人腦海中閃電般掠過。
九道劍芒滑過衆人眼中之時,任飄萍已是一掌拍碎一遲遠戰馬的腦袋,馬嘶鳴,任飄萍已是將一遲遠手到擒來,耳邊這才響起近百桿火繩槍被弒天劍斬斷落地的聲音,清兵這才從那瞬間神思空白中甦醒過來,只是任飄萍但覺適才神思一縷中有些異樣,因爲那裡除了恐懼居然有一種得意。詫異間,任飄萍但覺不妙,但聽一高峰一聲悲吼,道:“爹!爹!老狐貍!你……你……”同時耳邊傳來錢萬里、蔡玉龍和諸多清兵將士的聲音:“將軍!”“將軍!”“……”
現在,一遲遠胸口正在汩汩流血,任飄萍臉色大變,復又見及那是村正妖刀留下的傷口,頓時明白定是燕霸天隱身所爲。這時所有的火繩槍近在咫尺地對著任飄萍的全身,被親兵放開的一高峰和蕭湘秀奔至一遲遠身前,但聽一遲遠微弱的聲音道:“小心胡方儒!”話落,斷氣而亡。
清兵衆將士俱痛聲呼:“將軍!”素來冷靜的一高峰一把抓住任飄萍胸前衣襟,目呲盡裂,大聲喝道:“老狐貍,父親他也是迫不得已啊,你怎麼能痛下殺手?你不是這樣的人!你變了!你變了!”任飄萍不語,任憑一高峰搖動著他的身體,耳邊地動山搖的聲音:“殺了他!”“殺了他!”“爲將軍報仇!”“報仇!”“……”
燕無雙、筱矝、唐門姥姥、雲中歌、筱青峰等人這時也是亂了陣腳,急忙圍上前去,卻是被衆清兵用火繩槍逼住不得靠近。
蕭湘秀這時慌亂之極,急道:“任飄萍,你說,你說不是你殺的!不是你殺的!”任飄萍依舊不語,一高峰忽然哈哈哈狂笑,放開任飄萍,一邊後退,一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李奔雷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本就是要殺我們的!哈哈哈……哈哈哈……”
鎮北堡俱是爲之大驚,任飄萍更是不語,雙目緊閉,似是什麼都不想,似是要將身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一一忘去。
衆人俱是向李奔雷望去,但見火把照耀之下的李奔雷臉色在瞬間赤橙黃綠青藍紫交替而現,這時燕無雙忽然道:“神捕大人!這兩者之間有關係嗎?你冷靜冷靜!你們多年的朋友你還不瞭解他嗎?他只是想要制住將軍大人來阻止這場殺戮!!!”筱矝此時雖然看不見一遲遠身中的傷口,卻是斷然道:“不錯!神捕大人,你何不查看一下將軍的傷口?!”
一高峰這時漸漸冷靜下來,一言不發去查看父親的傷口。當其時,黑夜中燕霸天尖細的聲音起:“李奔雷,想不到啊,你竟然和任飄萍是父子關係,話說你我之間的賬還沒有算清楚!”
李奔雷自從知道任飄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之後,便是決定助任飄萍坐上大夏國的王座,卻是不願將這層關係公之於世,是以這當兒但聽燕霸天之言,怒道:“好啊!你這人神共憤的畜生,不但刺殺你師傅,還親手殺了你爺爺!”
李奔雷話音方落,背後已是中了一刀,“哈哈哈……”燕霸天尖細的笑聲再起。李奔雷狂怒之下,長嘯一聲,不料十多隻蹲立於屋頂一直冷眼旁觀這場人世鬧劇的飛天貓頭鷹以爲李奔雷發出了進攻的命令,齊齊向隱身的燕霸天發動猛烈襲擊。
衆人大奇,只見十幾只飛天貓頭鷹對著虛空發動一輪又一輪的襲擊,心想定是日本忍者的隱身術對那鷹眼無效。燕霸天武功雖是高超,但是面對這一羣兇狠久經訓練會飛的飛天貓頭鷹卻是沒有太多辦法,過了半晌才斬殺了兩隻飛天貓頭鷹,而自己被抓傷了好幾處。不禁發出幾聲奇怪的叫聲,不消多時,自北門飄進一陣陣腥臭味,隨之近百隻沙漠之狐出現在衆人眼前。適時邱不離雙掌散發出淡綠色的瘟疫之氣,隨風向衆人吹去,而那沙漠狐貍發出的腥臭味恰好遮掩了瘟疫的腥臭味。
說來也奇怪,那飛天貓頭鷹和那沙漠之狐似是天敵一般,飛天貓頭鷹忽然齊齊掉頭向那沙漠之狐發動攻擊。
而緊隨其後進入衆人眼簾的兩匹馬上,一位正是那蒙面的沙漠之狐的主人,另一位是燕霸天的母親李玲秀。
李玲秀似是突然之間蒼老了許多,燕霸天但見母親出現,立時現身迎上前去,扶住李玲秀,柔聲道:“娘!您真是的,這大冷的天跑出來幹嘛?”復又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沙漠之狐的主人,李玲秀嘆道:“唉!爲娘想通了,什麼都不要爭了,走!跟娘回去!”燕霸天嗯了一聲,道:“是!孩兒這就回去!”
衆人大奇,不想陰險狡詐六親不認的燕霸天居然對母親如此敬重言聽計從,不料一高峰冷笑道:“想走!?燕霸天,留下性命再走!”原來查明傷口的一高峰已是斷定父親爲燕霸天所殺。
而同一刻,衆人耳聞一聲慘叫,但見一人於空中飛落衆人眼前雪地之上,衆人定睛細看,正是歐陽紫。原來歐陽紫趁邱不離不備急向衆人掠去,不料邱不離早有提防,一掌重重拍向歐陽紫。任飄萍但見此狀便欲上前,一高峰示意衆清兵讓開,任飄萍和歐陽紫四目相遇,各自砰然心跳,歐陽紫絕美悽然笑,嘴角鮮血汩汩流出。任飄萍但見歐陽紫身受重傷,便要用‘日月傷逝大法’爲其療傷,卻是聽到歐陽紫奄奄一息的聲音,道:“不要!不要過來!我已經中了邱不離的瘟疫之毒!”任飄萍大驚,歐陽紫又道:“快!快!快走!空氣中有瘟疫之氣!”
衆人忽然不語,俱是向上風口掠去。而這一刻,任飄萍不再像歐陽小蝶身中瘟疫之毒那般表現,一把按住歐陽紫當即爲歐陽紫療傷。
然而,那瘟疫之氣瀰漫於衆人鼻息肌膚之間已是有了一段時間,此刻,十多名清兵已是大叫著瘋狂撕扯著自己的衣服,抓破肌膚,而令衆人意想不到的是,城門不知何時已關,城牆之上站滿了人,這些人正在向衆人射箭,箭!是金箭!經唐向天‘改良’了的爆炸範圍縮小至方圓二十米的流星火箭!
當流星火箭的爆炸聲於鎮北堡響起的那一瞬,冬雷陣陣,滂沱大雨至!
大結局之:雲聚水止 苦樂無常(上)
半個多月之後,已近正月十五,洛陽,一派新年新氣象。雅靜閣後院,一襲白衣的任飄萍負手而立於幾株綠意蔥蔥仙人掌前,淡然而又平靜道:“有些事情並不是努力就可以成功的!”身後,一宛若空谷幽蘭的聲音道:“是啊,你還在想那個慘絕人寰的夜晚嗎?”
任飄萍回首,無奈苦笑。那夜,流星火箭的爆炸聲響徹鎮北堡,衆人身中瘟疫之毒,更是無力抵抗,不多時,城內幾乎盡成廢墟,哀號連連,各方死傷無數,就是邱不離、錢萬里蔡玉龍等人也是未能倖免,羣雄中數十名高手紛紛四散躲進死角處、城門洞內。
燕霸天本算計著衆人身中瘟疫之毒自己便可爲所欲爲,然後再吃掉燕雲天,那麼這片大漠便是自己的天下,卻是不想母親李玲秀突然到來,而且一改初衷,讓自己放棄心中所念,心中雖是百般不願,但自小桀驁不馴的燕霸天在母親李玲秀面前從未說半個不字,因爲於燕霸天而言,母親就是自己的最愛,母親就是自己頭頂的天。
所以燕霸天一聲不吭,送母親向北城門方向走去,不料一支流星火箭呼嘯而至,燕霸天情急之下雙掌推出一堵氣牆,流星火箭遇阻立時爆裂,爆裂的衝擊波雖是被氣牆阻隔在外,金箭爆裂的碎片卻是疾掠燕霸天的咽喉,燕霸天大笑,當場氣絕倒地。臨死前燕霸天腦海掠過他這一生中掠過無數次的相同的一幕:燕趙閹割自己的那一幕。那一幕中寫滿著他這一生的屈辱和憤怒、寫滿著他這一聲的絕望和歇斯底里,也許死是他唯一的解脫,所以他在笑。
眼見兒子笑對生死的這一幕,李玲秀也在笑,嚎啕大笑。李玲秀是在沙漠之狐告訴她燕霸天親手殺死燕趙之後執意要來鎮北堡的,因爲她忽然明白,這一切都源於那極端瘋狂的愛,而當愛偏執失衡,所剩下的就只有恨。李玲秀笑盡,撲在燕霸天的屍體上,合上兒子死不瞑目的眼,拾起雪地上燕霸天的村正妖刀,摸向自己的脖頸。
且說躲進城門洞內的羣雄驚魂未定,便見火光沖天之下,殘垣斷壁之間,鎮北堡正中央,任飄萍左手抵住歐陽紫背部爲其療傷,右手五指翻飛,劍氣縱橫間,將勁射而來七、八支流星火箭紛紛擊退至周身五十米之外。羣雄震駭不已,一時間竟是忘記了此刻瘟疫之毒發作帶給肉體的巨大疼痛。要知任飄萍此刻非但要爲歐陽紫療傷,還要忍受那瘟疫之毒,更要面對那威力無比的流星火箭,而稍有差池,任飄萍和歐陽紫二人便會立時斃命。
這時雲中歌不禁動容,道:“這射來的每支流星火箭的方向和勁道俱是不同,真是不知道任少俠是如何做到每支劍氣百發百中,而且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羣雄自是知道,那流星火箭的箭頭是萬萬碰不得的,是以任飄萍擊在箭身上的力道若是少上一分,流星火箭必然落在任飄萍身旁爆炸,若是多了一分,箭身折斷同樣也會落在任飄萍附近爆炸,只有恰到好處纔可以將流星火箭震飛至遠處。筱青峰緩緩點頭,道:“且不說師弟這份過人的眼力和功力,單是這份沖天的豪情和魄力已是無人能及!”
但見眼前流星火箭,唐門姥姥神情悲絕,一一掃過唐直唐飛唐門四老等人,暗道:看來火藥配方終歸是沒有保住!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
與此同時,燕無雙此刻內心萬分焦慮,哪裡還有心情聽這些,心中已是罵了任飄萍一千一萬遍傻瓜,口中同時急聲大喊道:“喂!你快過來!”身後的一高峰聞言急道:“燕姑娘,此刻性命有關之際,你不要讓他分神!”燕無雙呃了一聲連連吐舌頭,李奔雷這時焦慮萬分,接口道:“再說這麼大的爆炸聲,他也聽不到!”燕無雙本想反駁幾句,但是一想他若真是任飄萍的父親,我這麼做豈不是……遂低頭不語,卻是聽到一高峰啊的一聲痛叫,衆人回頭望之,流星火箭爆炸的火光照耀下,一高峰披頭散髮,雙手瘋狂地抓向自己的咽喉,衆人羣雄頓時覺得自個體內火一般灼熱,咽喉處乾渴難耐,心知瘟疫之毒已是深入骨髓,想到不消多時自己便會死去,個個不禁神色黯然。
蕭湘秀此刻強忍痛苦,道:“姥姥,晚輩二人身上還中了另一種毒,全身功力盡失……”至此住口不語,唐門姥姥心知蕭湘秀是讓自己施救,本欲拒絕,轉念一想用不了多久大家都會死去,遂查看二人所中之毒,給二人服用瞭解藥。
服用瞭解藥的蕭湘秀此刻怒目而視李奔雷,叱道:“門主!你真的不知道瘟疫的解法嗎?你要眼睜睜地看著親生兒子就這樣死嗎?”李奔雷先前就奇怪於一高峰是如何知道他和任飄萍之間的父子關係,此刻但聞蕭湘秀之言,道:“蕭湘秀,本座問你,你究竟是何人?”蕭湘秀哈哈哈慘笑,道:“姐姐,你叫我如何爲你報仇?!他是你兒子的父親啊!”
李奔雷聞言,驚道:“什麼?蕭湘秀!你是蕭妃的妹妹?!!!”蕭湘秀許是忍受不了那瘟疫之毒,瘋狂地撕裂頭髮,歇斯底里狂叫道:“姐姐,二十六年啊,我這二十六年的青春就扔在這片大漠中,可是到頭來呢?哈哈哈……哈哈哈……”李奔雷悵然而嘆,復又狂笑,與蕭湘秀的慘笑和在一起,響徹在鎮北堡的上方。
羣雄聞之無不動容,慨嘆上天捉弄,造化無常。當其時,雨成簾,宛如萬千桿長槍鋪天蓋地扎向鎮北堡,也扎向衆人的心中。
當其時,常小雨、唐靈、唐向天三人距離鎮北堡尚有百米之遙,耳聞震天的爆炸聲此起彼伏,但見鎮北堡上空火光沖天,三人心中一沉,腳下更疾。
當其時,任飄萍和歐陽紫周身五光十色之氤氳之氣大盛,倏忽間化作一片熾白。任飄萍心知歐陽紫的傷勢已是痊癒,放開歐陽紫,傲然而笑。南門城牆之上,傘下,一百名火槍手身前的寧夏府胡方儒但見任飄萍如此神勇,不禁膽寒,卻是心知此間之事萬萬不可泄露出去,一咬牙,狠狠道:“放箭!放箭!所有的流星火箭射殺反賊任飄萍!射中者重賞黃金十兩!”要知胡方儒臨時得到流星火箭的火藥配方,是以短時間之內只製造出一百多支流星火箭,先前已是射出五六十支,此刻清兵手中所餘也不過五六十支,是以胡方儒是要傾其全力射殺任飄萍。
當其時,燕無雙悲悽而又決絕,道:“既然上天無情,我們註定要死,何不像任公子一樣奮力一擊!”話落,飛身而出,嬌軀於空中婀娜翻轉,緣城牆而上。霎時間羣情激昂,又見雨中任飄萍悲壯而戰,紛紛飛身縱出欲與城牆上清兵拼個你死我活。
胡方儒話落,霎時間,所有的流星火箭從不同方向分不同力道悉數勁射而來,任飄萍狂笑,悲意縱橫於心間,怒意湛然於腦際,雙掌舉於頭頂,迅疾交錯連環拍出無數道掌力,那掌力於空中飛速旋轉,宛若一巨大的磨盤旋轉於鎮北堡的上空,流星火箭甫一靠近那磨盤便被吸入,不多時,清兵手中流星火箭盡淹沒於那巨大的磨盤之中,那些流星火箭首尾相銜向同一方向急速旋轉,卻是在任飄萍內力控制之下相互間隔一定距離,並不相擊爆炸。若不是這裡充滿著仇恨和血腥,這一幕遠遠望去,蔚爲壯觀,瑰麗之至。
其實於形、氣、意、神四種武功境界中,此刻任飄萍的武功境界已臻意神兩種境界之交匯處,是以能夠以意念駕輕就熟控制九天玄功,而元神雖不能離開身體,卻是能夠使意念之力翻倍,是以才能夠做到同時控制若干流星火箭按照自己的意念運行而不相互撞擊。只是此刻任飄萍心中萬千之難以抉擇,若是將流星火箭擲向城牆上的清兵,只怕數千清兵將士俱歿於此,自己又於心何忍,若不然,羣雄必將盡數拋屍於這大漠之中,更可怕的是江湖將是朝廷的江湖,甚或不再有真正意義上的少林、武當、丐幫、唐門,不再有真正意義上的江湖。
清兵但見任飄萍神勇至此,宛若天人,驚懼破喉而出,胡方儒、高飛、王子龍三人面若死灰,全身血液似是在這一瞬停止流動。這時,暴雨狂歌,狂風怒吼,羣雄甫一躍上城牆,便是施展開地毯式的屠殺。頃刻間,百餘名清兵倒地而亡,發如雪眉如墨的李奔雷此刻狂笑,聲若驚雷,近旁十名清兵當場斃命,二十名清兵倒地,受傷者衆。李奔雷眼光四下搜索,見及胡方儒等人和一干火繩槍手正落荒而逃,當即喝道:“胡方儒,王文龍!你們二人竟敢背叛本座!”燕無雙和筱矝二女但聞李奔雷怒吼聲,認出胡方儒,更有那擄走唐靈的高飛,怒,身形疾向胡方儒和高飛掠去。胡方儒等人本是肝膽俱裂,此刻見逃脫無望,反倒是把心一橫做困獸鬥,但聽胡方儒厲聲喝道:“兄弟們!爲了我們的妻兒老小,拼了!”
衆火繩槍手但聽胡方儒此言,勇氣倍增,而燕無雙二女已是近在咫尺,忽然,外圍的火繩槍手身形急向兩側閃去,露出內層一排引火繩正在燃燒的火繩槍。原來風急雨大,外圍的引火繩根本就不可能點燃,而內層的引火繩在外圍的保護下得以倖存。
且說料定自己身中瘟疫之毒必死無疑的燕無雙二女此刻見狀,驚而不懼,疾掠的身形並無半分遲緩,魚腸劍九道劍氣,如虹!九尺長袖,一如精鋼!擊向胡方儒等人。
火繩槍手但見燕無雙二女無視生死之如虹氣勢,心中一顫,扣動扳機。
十多名火繩槍手倒地的同時,槍響,鉛彈穿過雨簾直透燕無雙和筱矝的身體,這一瞬,燕無雙柳葉眉微皺,回眸望,城牆下的任飄萍已是模糊,苦笑,心中一個聲音幽幽道:保重!再也不能你守候!一滴清淚融進冰冷的雨水中落地。這一瞬,眉目清冷的筱矝的面龐浮現出一絲暖意的笑,卻在這寒意森然的雨夜迅疾凍結,這一瞬,筱矝腦際掠過的不是任飄萍的臉,也不是二人相遇的文德橋,而是任飄萍的那句話:愛也有生老病死。只是筱矝直至此刻也不明白她和任飄萍之間的愛到底是怎麼了,是老了還是病了抑或是死了?
燕無雙和筱矝倒地,與此同時正在激戰的羣雄中田不平、達摩三僧、李冰玉、花無葉、陸翔凱、難聽雨、唐門四老等人應槍悉數倒地,鉛彈於耳旁呼嘯而過的李奔雷驚怒兩重天,二胡破,天下一刀之鳴鴻刀現,赤影橫空而出,胡方儒的人頭已是落地。與此同時,雲中歌、柳如君、一高峰、筱青峰驚叫悲呼聲響徹夜空:“田長老!”“師兄!燕姑娘!”“燕姑娘!”“筱矝!”“……”
槍響,驚叫悲呼聲現在就響在任飄萍耳旁,悲怒一如驚雷於任飄萍周身每一寸肌膚之上爆裂,春夢了無痕神功在這一刻盛極,悲怒的元神就在這一刻無法控制地破體而出,飛速旋轉的流星火箭陡然一起掉頭向城牆之上飆射而去。
任飄萍閉眼,砰然跪倒在地,任憑震天的爆炸聲一聲聲擊在心房,任憑每個人瀕臨於死亡的那一刻發出的不同的聲音響在心頭。卸去悲怒的元神已經回到了任飄萍的體內,似是能夠感受到任飄萍悲傷的心正在流血,不禁暗自一嘆:原來憤怒就是悲傷,原來你總在做你自己不願做的事。遂黯然隱退。
驚悲怒哀的歐陽紫看著適才一如天神的任飄萍此刻如此這般,不禁怯生生道:“任……任公子,你怎麼了……”任飄萍宛若未聞,耳旁的爆炸聲、打鬥聲、哀號聲漸漸退去,代爾替之的是無邊的怒吼哀慼的風雨聲。
現在,雲中歌、無情子、唐飛、唐直、柳如君、無塵、李奔雷、李冰玉等人站在任飄萍的左側,筱青峰抱著筱矝、唐門姥姥抱著燕無雙站在任飄萍的右側,衆人血衣盡染,表情呆滯,望著眼前同樣表情呆滯閉眼動也不動跪在地上的任飄萍,不語。適時趕至的常小雨、唐向天、唐靈但見現場情形心中已是明白了八九分,只是無論如何,唐靈也禁不住悲痛地哭出聲來,撲向姥姥懷中的燕無雙,嗚咽道:“姐姐!姐姐!燕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是靈兒,我是靈兒啊……”
衆人聞之無不悲悽,任飄萍在流淚,融進雨中,看不見。常小雨默默地走至任飄萍身旁,緩緩蹲下,重重拍了一下任飄萍的肩,痛聲道:“老狐貍!”已是擰過頭去,哽噎。將胡方儒手下清兵安撫之後,一高峰和蕭湘秀此刻亦是趕至,一高峰這個鐵打的漢子此刻也是悲悽道:“老狐貍!”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任飄萍終於睜眼,站起身,走向燕無雙,就在這時鎮北堡外傳來陣陣鐵蹄聲,衆人愕然,瞬即木然,一高峰冷然傳令道:“打開城門!”不多時,馬蹄聲止,自南門疾馳而來兩匹快馬,至衆人近前,正是於大夏王陵對峙的燕雲天和葉大人!原來雙方但見鎮北堡方向火光沖天,爆炸轟鳴,各自派出探子,得知情況後,燕霸天和葉大人竟是同時撤去兵力,向鎮北堡方向而來。
一高峰一步上前,道:“師傅!”葉大人頹然道:“將軍大人他……”一高峰默然點頭,復又道:“寧夏府、錢侍衛和蔡侍衛也是陣亡!這一戰,武林各大門派均受重創,我方……”葉大人一擺手,截口道:“爲師這就回京稟告皇上,鎮北將軍、錢侍衛、蔡侍衛、胡方儒等人精忠報國,奮勇殺敵,英勇犧牲,懇請皇上嘉獎,目前你暫且執掌寧夏府軍政要事,等候聖旨就是,”復又看向羣雄,道:“此戰,大夏國盡數被殲,中原武林精英盡歿,唐門從此不復存在於江湖,流星火箭隨同唐門的覆滅下落不明!”
羣雄聞此,自是心知肚明,不禁同時望向唐門姥姥、李奔雷和燕雲天。李奔雷默然不語,眼中的滄桑更濃,唐門姥姥一聲長嘆,唐向天道:“一紙配方,竟讓我唐門付出這‘滅門’的慘痛代價!”燕雲天在觸及歐陽紫的那一瞬,一顆心依然止不住地顫動,只是望著這血染的鎮北堡,觸目而及的燕霸天母女的屍體、慕容姝璦父親慕容傑的屍體、大夏子民的屍體……內心大爲震駭,失聲道:“一將功成萬古枯!”忽又瞥及唐門姥姥懷中的燕無雙和筱青峰抱著的筱矝,脫口道:“無雙姐!筱矝?”猛地一擰頭,七殺劍倉啷一聲拔出,直取葉大人咽喉,口中叱道:“癡人說夢!大漠是大夏的國土,叫康熙小子來見本座!”
大結局之:雲聚水止 苦樂無常(下)
衆人不想燕雲天性格如此剛直,任誰都可以看出燕雲天這一劍之驚天地泣鬼神,足以讓葉大人血濺當場,更因燕雲天本就距葉大人一步之遙,復又變生肘腋,羣雄閉眼,葉大人閉眼,閉眼的同時,任飄萍出手,弒天、七殺兩劍交鳴,葉大人驚出一身冷汗。
一擊之下,燕雲天和任飄萍二人各自身形一震退後三步,燕雲天冷冷道:“你要將你我二人之間的決戰提前嗎?!”豈料任飄萍的聲音更冷,沉聲道:“原以爲自己有回天之力,原以爲三日之內我可以消弭這場災難,”任飄萍的聲音陡然間提高數倍,弒天劍指向鎮北堡數千具屍體,淒厲之極,道:“現在呢?!你看看這滿地的屍體!你以爲我還有心情和你決戰嗎?”復又仰天哈哈哈大笑,道:“勝當如何?敗當如何?你能叫無雙,筱矝她們活過來嗎?你能叫你爺爺他活過來嗎?你能叫這數千具屍體活過來嗎?”
燕雲天默然不語,強裝冷酷無情的臉上分明寫著傷害和無助,任飄萍不禁心頭一軟,正待開口,歐陽紫這時走至燕雲天和任飄萍之間,看了二人一眼,又看了常小雨一眼,皺眉嘆道:“當日你們三人在天鵝湖畔義結金蘭,說什麼要同患難共生死,執手天涯劍笑紅塵,還說什麼若是有人違背兄弟道義,定叫這漫漫黃沙將他埋沒永世不得超生,”復又搖頭慘笑道:“罷了,你們也就是小孩過家家!”燕雲天、常小雨和任飄萍三人聞言不禁慚愧低頭不語,這時歐陽紫目光卻是忽然射向李奔雷和常小雨,悽然一笑道:“世人盡是騙子,世事皆是騙局!”話落,縱身便要離去。
失去所有的李奔雷此刻一心放在任飄萍的身上,眼巴巴地望著這個可能永遠也不會認自己的兒子,哪裡還聽得進歐陽紫半個字。任飄萍、常小雨和燕雲天見狀疾呼:“歐陽姑娘!”“師妹?”“歐陽姐姐!”
歐陽紫身形已在一丈之外,聞聲身形一頓,復又起,道:“我不姓歐陽,我只是一個無人收留的孤魂野鬼……”
衆人聞之無不心生酸楚,想那歐陽紫費勁心力爲歐陽連城報仇,卻是不想到頭來只是被龍門老人、李奔雷和歐陽小蝶等人所利用,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代大俠歐陽連城的獨女,卻是由於爲了歐陽連城報仇無所不用其極,滿手血腥,爲江湖所不容。任飄萍和常小雨猶豫間便要追去,不料燕雲天身形長,搶在二人之前向歐陽紫追去,與此同時,向任飄萍扔去一物,口中道:“任飄萍,你要是不善待我無雙姐的話,我燕雲天第一個不饒你!”
任飄萍愕然,不想燕雲天轉變如此之快,鼻息間已是一縷淡淡的清香,正要看向燕雲天扔來之物,唐門姥姥已是喜不自勝,道:“任少俠,快!還不把菩提玉露丸拿過來!”任飄萍大喜,急忙將手中菩提玉露丸交給唐門姥姥。唐門姥姥拿到手中一看,喜道:“屏兒也有救了!”唐靈、常小雨、第一高峰等人聞之無不喜形於色。
葉大人此時道:“適才多謝任少俠出手相救!”任飄萍雖是不喜歡葉大人,但是個子立場不同,遂點頭。葉大人復又道:“想必燕雲天不會再覬覦李自成的藏寶,但是,那九鼎天下一書……”
任飄萍原本打算將九鼎天下一書交給朝廷,但是鑑於朝廷手段如此狠毒,人心復又難測,擔心九鼎天下又會引起一場武林災難,是以面顯爲難之色,這時李奔雷走至任飄萍身前,取出一幅畫,道:“這是……從紫竹軒中得到燕趙的那副畫!”本還想說些什麼的李奔雷嘆氣搖頭走了回去。常小雨也是將龍門老人從少林寺搶奪而來的那幅畫交給了任飄萍。加上之前田中正建從歐陽小蝶手中搶奪的那幅畫,共計三幅畫,任飄萍一起交給了葉大人。葉大人頗爲感激道:“任少俠此舉功德無量,想必這樣的結果定會讓皇上全力以赴對付反賊吳三桂了!”
任飄萍不語,筱青峰暗自一嘆,道:“這三幅畫需用鹽水加以浸泡三日三夜,方可見得先師所著的九鼎天下。”葉大人連連點頭,道:“本官定會向皇上稟明此事,相信不久皇上會下詔爲筱府文字獄一案平反。”
筱青峰點頭,這時,憑藉著唐門姥姥高超的醫術和菩提玉露丸的神奇藥效,燕無雙終於從嚶的一聲,睜開雙眼。
……
任飄萍似是還在回憶,那一如空谷幽蘭的聲音又嗔怒道:“喂!你聽到沒有?”任飄萍這纔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的燕無雙,笑道:“聽到了,你怎麼變得越來越兇呢?!”燕無雙哼了一聲,復又極其溫柔道:“任公子,有嗎?”任飄萍笑,這時自竹屋內傳出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有!”燕無雙啊了一聲,故作橫眉豎目兇巴巴的樣子,道:“什麼?靈兒,我真的有那麼兇嗎?”
唐靈故作驚訝道:“沒有嗎?這些天你那一天不欺負上任大哥啊?”燕無雙追著唐靈滿院子跑,任飄萍笑,露出兩顆調皮的虎牙,當其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道:“任叔叔!任叔叔!你看看,這個風箏又壞了,你給屏兒修修吧!”任飄萍壓住那個無奈的苦笑,笑得更燦爛,接過屏兒手中的風箏,蹲在屏兒的面前,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屏兒的臉,道:“好!叔叔這就給你修!”說話間,燕無雙和唐靈止住嬉鬧走了過來,屏兒瞧見任飄萍的兩顆虎牙,道:“叔叔,我嘴裡也有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兩顆虎牙!”
燕無雙二女臉色微變,而任飄萍依舊笑意融融,道:“是的,以後你就叫任叔叔義父吧,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會開心的!”屏兒抿著嘴想了片刻,嗯了一聲,道:“義父!”任飄萍笑應一聲,屏兒卻是古靈精怪之極,看向一旁的燕無雙和唐靈,道:“那屏兒以後就叫她們大娘、二孃了!”燕無雙和唐靈當即羞得低下頭去,這時傳來常小雨的聲音道:“老狐貍,你這日子過的滋潤的很吶!羨煞我老常了!”
只見常小雨攙著大肚子的紫雲謹小慎微地一步步向任飄萍等人走來。燕無雙和唐靈急忙過去攙住紫雲,燕無雙道:“外邊冷,我們和紫雲進屋去了!”遂向竹屋走去,屏兒也是一蹦一跳跟著去了。
常小雨望著眼前的仙人掌,不無感嘆,道:“聽說第一高峰做了那鎮北將軍,將燕雲天所部招安了。不過說實話,第一高峰不適合做官的!”任飄萍笑,接口道:“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在做著不適合自己的事,也許是時間和地點錯了,或者是人錯了,再或者是上天錯了,但事情總是要做的,所以有些事做是錯,不做也是錯,夫復奈何?!”
常小雨皺眉,道:“你怎麼那麼多道理!聽說大漠鎮北堡一戰之後,陳世南一家人第二天到達鎮北堡,盡數死於大夏王陵機關消息之下!”
任飄萍似是沒有聽到一般,道:“龍門前輩的骨灰要帶回朝鮮國嗎?”常小雨道:“不了,回去也是孤零零一個人,”復又嘆道:“只怕師傅沒有想到當年施計奪得地鼠門實權,最終還是死在地鼠門手中。”任飄萍道:“高飛已死,地鼠門羣龍無首,只怕你還要多費周章整飭門下!”
常小雨點頭,踱了一步,道:“老狐貍,你不打算去少林寺看看他老人家?”任飄萍自是知道常小雨指的是李奔雷,沉思片刻,道:“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坦然面對的,還是不見的好!”常小雨忽然怪怪地看向任飄萍,道:“那麼筱矝姑娘呢?”任飄萍尷尬一笑,道:“她親口所言,要終老於傷情谷,再不踏出傷情谷一步!”耳邊卻是筱矝的那句話:我們同在一片雨中,卻是看不見彼此的臉。不禁暗道:也許並不是在雨中我們看不見彼此的臉,而是我們往往看不見自己的臉,即便是在鏡子裡看到的也不是真實的自己。
常小雨見任飄萍皺眉苦思,不禁壞笑道:“怎麼,想她了?”任飄萍道了聲‘去’,問道:“你說大家身中那瘟疫之毒爲何沒有發作呢?”常小雨嘿嘿一笑,道:“我老常怎麼知道,不過呢,那一天大雨傾盆,說不定那瘟疫的解藥就是水。”任飄萍搖頭道:“怎麼可能?若是那麼簡單的話,瘟疫之毒還有什麼可怕?!”常小雨不以爲然道:“得!老狐貍,你不是總說,往往看上去愈是複雜的東西背後愈是簡單!簡單到你根本就想不到,所以就又變難了!”
任飄萍不語,他又怎麼不知道這個道理呢!只是那於龍門石窟跳進伊水的趙宏雲和歐陽小蝶豈不是根本就沒有死……任飄萍不想想,不想。恰其時,燕無雙的聲音從竹屋內傳出:“喂!你們兩個過來!”
任飄萍二人聞言相視苦笑,向竹屋走去,一邊走常小雨一邊道:“女人吶,沒有不行,有一個卻是嫌多,你呀!哈哈!兩個,我看你遲早要撞牆的!”任飄萍不懂,道:“沒有不行,一個卻是嫌多,你的意思是什麼?”常小雨神秘一笑,壓低聲音道:“半個剛好!”見任飄萍擡鼻皺眉的樣子,一攤雙手,笑道:“哈哈,這個你就不懂了吧!”
說笑間二人已是進入竹屋,竹屋內生有三盆炭火,烤得屋內暖洋洋的,屏兒坐在牀上低頭不知在擺弄著什麼東西。唐靈見及任飄萍而人,笑道:“任大哥,常大哥,我們正商量著明日要不要去參加武林大會!你們說要不要去?”
常小雨立時道:“有熱鬧看,當然要去!”紫雲瞪向常小雨,撇嘴道:“哼!我現在都這樣子了,你還有心去看熱鬧,那誰來看我呢?”燕無雙和唐靈隨即附和道:“就是!就是!”常小雨低頭直向任飄萍使眼色,低聲道:“半個好吧!”
燕無雙三女自是聽到,當即同時問道:“什麼半個?”“半個什麼啊?”
常小雨閉口不言,任飄萍似懂非懂,暗忖道:只怕這個半個是誰都不可能得到的!口中已是道:“這樣吧,無雙給我們易容之後去看看也好!”燕無雙柔聲道:“也是,唐門現在全部轉入地下,靈兒不適合露面的!”唐靈啊了一聲,嗔道:“那豈不是難看死了”常小雨接口笑道:“小心把你送到宮中去!”衆人聞言不禁大笑,唐靈又氣又羞道:“常大哥,你欺負人!”
常小雨忽然板著面孔,一本正經道:“明日各大門派定當齊聚少林寺!不知道那智遠老禿驢會不會露面?”燕無雙接口道:“那個並不重要,倒是聽說歐陽尚晴現在是翠煙門門主,想必明天必能見到吧!”說話間,兩道彎彎柳葉眉下一如秋水的眼眸斜睨任飄萍。任飄萍笑,道:“屏兒,義父已經僱了一直很大很漂亮的船,看完熱鬧後,你就隨義父出海吧!”
屏兒喜道:“好啊好啊!去看大海嘍!去看大海嘍!”燕無雙聞言,抿嘴一笑,唐靈道:“我也要去!”燕無雙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嬌媚萬分道:“沒辦法了,我就捨命陪君子了!”常小雨急道:“那我和紫雲呢?”
……
正月十八,少林寺武林大會結束的第二天,午時,醉裡繡乾坤酒樓,說書的諸葛先生周圍又圍滿了一圈人,但聽諸葛先生搖頭晃腦道:“唉!世風日下不說,怎麼今年的武林大會各大門派都派出的是年輕一輩的人?江湖九大高手中竟是沒有一個露面!”一毛頭小夥問道:“聽說少林寺智遠大師也沒露面,那新任掌門無塵大師和那新出家的柳如君二人爲少林寺保住了武林盟主的地位!”又有一人道:“以小的來看,要是咫尺天涯任飄萍出現的話,那少林寺只怕就要甘拜下風了!”一中年男子接口道:“多得第二名的翠煙門門主長得可真是美啊!”“……”
龍門石窟,盧舍那大佛前的伊水緩緩而流,河畔正自佇立一身形極爲姣好的女子,像極歐陽小蝶,也像極歐陽尚晴。那一若秋水的眼眸對著伊水發呆,卻是倏地一回頭,望向盧舍那大佛,淡笑,已盎然。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