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雲中歌、唐飛和常小雨三人隨應物行穿過正堂,六名護院卻是再也沒有跟上前來,進入後院百里掌門的臥室門口。隔著竹簾應物行輕聲道:“掌門師兄!丐幫雲長老前來探望您老人家來了!”雲中歌等人這才知道這應物行是百里青百里掌門的師弟。只是應物行連喊了好幾聲卻也不見裡邊有人答應,遂似是自言自語道:“這王媽也不知跑到哪裡去偷懶了,掌門師兄要是有個什麼端茶送水的事豈不是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又側臉沉聲道:“楊護法!”那楊少奚應聲道:“是!代掌門!”應物行似是生氣,道:“立刻把王媽找來,伺候掌門師兄見過貴客!”楊少奚應聲是拔腳便走。
雲中歌何等老到,一聽應物行話中逐客之意,忙攔住楊少奚,又對應物行道:“不用!應代掌門,老叫花子進去瞧上一眼便走!”也不等應物行說話拉開門簾就大步走了進去。應物行似是未料到,只好跟在雲中歌身後,常小雨和唐飛正準備擊倒眼前的飛劍門左右護法,卻是聽到那聲奇怪之極的聲音,同時雲中歌的聲音緊隨而來:“唐少俠,常少俠,稍安勿躁!”二人自是知道雲中歌的意思,只好作罷。
轉眼間雲中歌已是出來,回首對應物行一拱手道:“老叫花子多有打擾,還請應代掌門海涵,我等這就告辭,來日再敘!”應物行一時三刻對雲中歌的這一會兒的行爲表現還沒緩過神來,嘴裡無意識的道:“來日再敘!來日再敘!”等緩過神時,雲中歌三人已出了飛劍門的大門。
三人剛到街上便又聽到那奇怪的聲音,雲中歌已是當先循聲而去。待到三人與唐靈四人會合時,唐飛和常小雨纔看見雲練裳正自拿著那管狀物吹出那奇怪的聲音,心知必是丐幫聯絡消息所用。
兩撥人會合後在常小雨的提議下又直奔西大街的‘鴻運來’酒樓而去。
現在已是近四更,‘鴻運來’的後花園遍植的夜來香競相在這夏日寧靜的夜晚綻放吐芳,一個賽一個似的,直叫整個園子沉浸在這暗香浮動的氣息當中,後花園的東南角坐落著一個六角亭,亭子的六角處各掛著一盞長安老字號張家所做的精緻之極的宮燈,亭中一圈圍有供人小憩的長凳,正中圓形大理石石桌上擺放著一盤四色點心,一盤清真炸春捲,一盤雞絲燒賣,一盤時令水果,當然少不了一壺上好的洞庭龍井。
現在,雲練裳正在忙著給茶杯斟茶,圍著石桌而坐的是雲中歌、筱矝、唐靈和唐飛。唐山坐在長凳上似乎有點倦意,常小雨則一雙腳踩在長凳,屁股耽在亭子的護欄上,右手拿著一壺酒正在往脖子裡灌。
雲中歌顯然說的有點多,喝了一杯清香碧綠茶,潤潤嗓子,繼續道:“依練裳丫頭所言,老叫花子以爲今夜之事飛劍門定是早有防備。”
唐靈兩隻手疊放在石桌,圓潤的下巴緊貼手背,一雙水靈大眼眨了一下,接口道:“嗯!就是,要不那些被關在鐵籠子裡的人也不會睡得那麼死,叫也叫不醒!”
雲練裳把斟好的茶遞到筱矝的手裡,道:“爹爹,你說那百里青中了‘飛羅裙’的毒是不是真的啊,那任大俠不也是中的是‘飛羅裙’的毒嗎?”
雲中歌道:“不錯,你老爹我當年與那水陸庵的滅寂師太交情不淺,對那飛羅裙之毒自是清楚得很,從百里青的脈象來看絕不會有錯。”
雲練裳忽然古怪的眼神看著雲中歌道:“老爹,你該不會是和那滅寂師太……”
衆人大笑,雲中歌佯怒,道:“丫頭!你竟然幹調侃起你老爹了!”
唐飛一直默默留意著筱矝,此刻忽然道:“如果說今夜之事飛劍門早有準備,那麼又是誰放出消息的呢?”
這時雲練裳忽然道:“爹爹,我聽那應物行的聲音好像很熟,嗯……對了,那日我們去洛陽祭奠震天幫老幫主趙青雲時,當時就是他在場說任大哥會寒蕭子的‘日月傷逝大法’的!”
雲中歌嘆氣道:“爹爹知道!”
雲練裳驚訝道:“什麼?你一早就知道?”
衆人不語,更驚,俱是看向雲中歌,雲中歌心中已是明瞭,黯然一嘆,道:“不想幫中竟是出此惡徒,老叫花子定是強饒不了他,當年若不是老叫花子從好言從中相勸,只怕任少俠定是會廢了應物惑的武功,不想這惡徒竟然不知悔改,此番竟要加害任少俠!真是可惡!”雲中歌的思緒已是回到了八年前。
那時,任飄萍出道數月有餘,在武林中已是聲名大起,那年臘月裡在陝南道上單掌擊退黑道中盛極一時的秦嶺六魔,救了神威鏢局總鏢頭風中天風老前輩,此後不久便在冰天雪地中的咸陽古渡遇上了應物惑。應物惑本是飛劍門中人,與那應物行是一對同父異母的兄弟,此人天賦極高,嗜武如狂,當日任飄萍遇到應物惑時,應物惑正在古渡邊追殺長孫青雲,那長孫青雲雖說是名門之後,但是其祖輩在唐朝幫李世民打天下的開國元勳長孫順德所創的‘龍舞十八斬’刀法在長孫青雲的手中已是隻能發揮三成的威力,又怎敵得過應物惑的爐火純青的‘飛魚劍法’,眼看那長孫青雲就要死於應物惑的劍下。
任飄萍當時大喝一聲,道:“閣下於朗朗乾坤之下提劍殺人,當真就沒有了王法了嗎?”
應物惑見任飄萍一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夥竟敢對他出言不遜,怒道:“碎慫!(關中方言:小屁孩之意),活得不耐煩了,你娃知道大爺是誰不!”
任飄萍當時正年輕氣盛,道:“我管你是誰,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我的眼裡!”
那癱坐在地上的長孫青雲見狀,忙道:“這位少俠!老夫這裡多謝了,你還是走吧,他便是關中赫赫有名的‘飛魚劍’應物惑啊!唉!老夫想通了,人生不過百年,要這身外之物幹什麼呀!”說罷,從懷中拿出一本看上去很破舊的書,向對面的應物惑扔去。
那應物惑正準備出手教訓任飄萍,此刻見長孫青雲扔書過來,喜出望外,知道那定是自己夢寐以求的‘龍舞十八斬’武功秘笈,身形閃動,伸手疾抓,不料眼看右手中指就要夠上那書,卻見任飄萍不知怎地就硬生生地把到嘴的肉給搶了去,心中又羞又惱,劍走偏鋒,一招‘飛魚問天’已是疾刺任飄萍的咽喉。
任飄萍側身避讓,應物惑卻是不等招式用老,身形急轉,劍隨身動,繞至任飄萍左側,劍鋒卻是削向任飄萍右頸,任飄萍腳下快速移動已至應物惑的左側,同時口中喝道:“不想應大俠竟是如此卑劣,這‘龍舞十八斬’好像是長孫家的家傳刀譜,你怎可強取豪奪?!”
應物惑心中大驚,不想眼前這小夥子輕功如此了得,居然在閃躲之間還能閒情逸致的看了看那書名,心下已是不敢稍有絲毫大意,劍式突然密集如雨,劍芒也是暴漲三寸之長,三尺六寸的長劍竟是隱約攜雷鳴之聲向任飄萍全身各處而去,顯見已是在劍上貫注了內力,招招俱是全力以赴,劍劍俱是以命相搏,一時間激起地面上的積雪和寒冰碎屑四飛而濺。
任飄萍見對方每一劍都是要命的招式,不禁心下惱怒,將武當的‘兩儀清風劍法’招式化作右手劍氣,但聞‘錚錚錚’之聲不絕於耳,火星四濺之下,那應物惑頓感自己劍上所承之力已非自己能敵,知道繼續戰下去必敗無疑,是以,一招‘飛魚擺尾’使出,身形向左而去,右手劍訣一引,劍鋒直取任飄萍面門,待任飄萍以‘清風來襲’一招食指劍氣迎去,那應物惑已是身體右擺逃向遠處。
任飄萍年少之年,嫉惡如仇,除惡務盡,自是不肯放過應物惑,身形已是展開‘咫尺天涯’,直追應物惑而去。那應物惑剛躍出十丈之遠,眼看就要進入面前的樹林,便看到了任飄萍站在自己的眼前,頭腦‘嗡’的一聲,直覺今日見了鬼,揮起青鋼劍便是一頓亂刺亂砍,任飄萍冷笑,嗤嗤兩聲劍氣自指尖射出,點住應物惑的前胸兩處要穴,應物惑立時癱坐在地,動彈不得,嘴裡卻猶自喝道:“今個大爺是載了,你報上個名號來!好讓大爺記著!”
任飄萍不屑,冷笑道:“本公子姓任名飄萍,你好生記著吧!”說罷,食指劍氣已是射出,所指之處,正是要廢了那應物惑的武功,口中同時說道:“羞得怪我狠心!”應物惑心下駭然,卻也是不求饒,狹長的眼睛闔起。
瞬間已過,應物惑並未感到有何異樣,睜眼,見任飄萍一雙詫異之極的眼正自朝任飄萍自己的身後望去,然後應物惑便看到了一個長得像極了李逵一般的乞丐。任飄萍自是也看到了這乞丐,心知適才定是此人無聲無息間收了自己射向應物惑的兩指劍氣,正待問及對方名號,卻聽到應物惑道:“應物惑謝過雲大俠!”任飄萍雖是出道只有半年有餘,此刻也知道對方就是那‘尼僧道丐癡癲狂,老婦獨釣湖海江’武林九大高手中的丐幫神丐雲中歌,心中也是一驚,道:“晚輩任飄萍見過雲前輩。”
雲中歌呵呵笑道:“任少俠年起輕輕武功上便有如此造詣,想來不久將會在武林中大放異彩。適才之事老叫花子看的是一清二楚,只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任飄萍面上頗有爲難之色,道:“雲大俠,晚輩只是廢去他武功,叫他日後不得再爲惡而已!”
雲中歌道:“廢去武功對一個習武之人來說怕是比死還可怕,任少俠賣給老叫花子一個薄面,老夫保證他今後不再爲惡,怎樣?”任飄萍見雲中歌如是說自是不再堅持。應物惑自是千感萬謝,雲中歌厲聲道:“你隨我去丐幫吧,日後你便是丐幫的一名弟子了。”應物惑滿口答應。
雲中歌忽然‘咦’了一聲,道:“那長孫青雲怎麼不見了?”原來那長孫青雲在任飄萍和應物惑戰在一起之時便逃之夭夭了。任飄萍一看,果然不見那長孫青雲,遂抖了抖手中的那本‘龍舞十八斬’急道:“這可如何是好!”
雲中歌笑道:“任少俠,不可小看了這‘龍舞十八斬’,這也許是天意,放在長孫青雲身上對他來說只是禍害,若是任少俠能夠善加使用則必然會爲武林造福。”
任飄萍並不懂得這‘龍舞十八斬’的厲害之處,一本正經道:“我先收著,待哪日見到他再還給他就是。”雲中歌微笑點頭,道:“任少俠,後會有期!”任飄萍自是拱手道:“後會有期,雲大俠!”
衆人聽到雲中歌講的這一段雲中歌和應物惑的往事,心下已明白。
這時,雲練裳忽道:“對了,唐姑娘,不是說讓常公子看看那字是不是任大哥寫的嗎?”
衆人立時把目光看向唐靈,常小雨一直心情不好,此刻心情大振,已是從護欄上跳了下來,伸出手,道:“唐姑娘,怎麼還隱瞞軍情不報,拿來我看,老狐貍的那破字我一眼就能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