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象殿內(nèi)外皆在廝殺,槍戟往來,混亂異常。
這等要命場面,無有幾人敢分神遊目。
故而宇文成都死在殿角,只有少數(shù)人瞧見。
宇文化及與宇文智及也未能及時察覺,他們的目光,被善母、林士弘這兩人的大戰(zhàn)分走一些。
二人心下惴惴,成象殿的局勢已然超出掌控。
善母本是一錘定音的人物,只要她在混亂中出手,對楊廣是擒是殺,都是一念之間的事。
哪裡想到,軍中還藏有這等狠人,竟能與她相鬥。
早知如此就不該託大擺弄說辭,應(yīng)早些將楊廣拿下。
現(xiàn)在,已沒時間懊悔。
宇文化及屏住呼吸,將冰玄勁用到圓滿,他劈掌打出爆鳴,冷颼颼的勁風(fēng)似旋出一股冰寒風(fēng)暴,把那韋公公拂塵上的甩勁卷向張須陀。
韋公公不知是吃力還是配合,拂塵順勢而掃。
張須陀握緊長刀中心,雙手快速輪旋,長刀轉(zhuǎn)如風(fēng)火輪,把逸散出來的冰玄勁氣格擋在身外。
宇文化及的冰玄勁已是大成,他具現(xiàn)出的勁力遠(yuǎn)非宇文智及能比。
作爲(wèi)大尊新任的尊教原子,此時毫無保留,用出了御盡萬法根源智經(jīng)上的一系武學(xué)。
智經(jīng)闡述虛實相轉(zhuǎn)的武學(xué)奧秘,易融入各般法門。
且還有一大功效,一旦有修煉此功的天賦,進(jìn)境會遠(yuǎn)超尋常武學(xué)。
大尊三十餘歲便有此功力,正因其與智經(jīng)天然契合。
此刻宇文化及心急之下忽然爆發(fā)的這一擊,委實超越尋常人對他的認(rèn)知。
韋公公見冰玄勁成連綿之勢,心中詫異。
於是把手中拂塵前段的馬鬃毛抖散成盾,每一根鬃毛飛絲都有他的精微真氣,將冰玄勁氣切成碎片。
可這武功詭異邪門,能把空氣變成銅牆鐵壁。
宇文化及的冰勁雖散,卻化氣爲(wèi)冰,被韋公公真勁一切,頓成無數(shù)冰片寒流,密密麻麻成了暗器卷向獨孤盛、楊廣所在。
見此機(jī)會,宇文智及一刀朝楊廣方向遞送,欲要將歪倒在龍椅旁的楊廣拿下。
張須陀卻橫撲而上,不顧冰勁割體,呵氣一刀斜斬其腰,逼得宇文智及大罵一聲收刀回防。
獨孤盛受了冰玄勁氣波及,司馬德勘一槍捅來。
他這一槍的動作不易察覺,虛虛一點,看似不著力,然手腕和前臂猛得抖動發(fā)力直奔咽喉,戳入空氣唰得一響,乃是出其不意的點槍殺招!
獨孤盛如他所料,舉劍防住上身空門要害。
“讓開~!”
司馬德勘怒聲滾滾,槍身彎出半圓弧度幾要折斷,真勁隨槍崩閃彈打在獨孤盛的劍面上。
這驍果軍第一高手的強(qiáng)橫勁力,直接把獨孤盛打得氣血翻騰連退半丈。
他退的每一步,都把成象殿地上的石板踩出由深到淺的腳印。
卸了力道,可是已離楊廣有一定距離。
“陛下,快至我槍下,微臣可保你一命。”
司馬德勘就要得手,笑喊一聲如餓虎撲食般撲了上去。
獨孤盛與張須陀齊喝住手。
卻有一道身影搶在他們之前,一劍上挑,把司馬德勘的槍尖從楊廣面前挑走。
槍尖朝上一戳,把楊廣頭上的冠冕打落,以致披頭散髮,失了帝王之相。
瞧見周奕的碧落劍氣灑開,韋公公驚異地瞧了獨孤盛一眼。
除了獨孤老奶奶,這獨孤家竟還有這等隱藏高手!
別說是韋公公,自認(rèn)爲(wèi)對獨孤家完全瞭解的宇文家兄弟,也變了面色。
那一柄劍繞著司馬德勘的長槍如靈蛇一般往前兜旋,劍招靈動巧妙又處處帶著碧落劍法的痕跡,卻有著獨孤盛全然沒有的天馬行空。
司馬德勘望著劍鋒逼近,他被近身纏鬥,第一時間想的便是化解對方兵器的進(jìn)攻路線。
進(jìn)而控制對方兵器,爲(wèi)刺、扎創(chuàng)造機(jī)會。
一雙大手精密配合,手腕靈活轉(zhuǎn)動,槍尖做連續(xù)螺旋式的纏繞絞槍動作。
他這一身槍法經(jīng)歷戰(zhàn)陣廝殺,千錘百煉之下,每一個動作都暗藏殺機(jī)。
可越是絞槍,司馬得勘的心中越是沒底。
他處於守勢,想變作攻勢,必須冒險出手打斷對方節(jié)奏。
然而每次想爆發(fā)殺招,長期殺伐鍛煉出來的戰(zhàn)鬥本能便傳來一種奇怪感覺,似乎在警告他,一旦變招,立馬就是死路一條。
可是,再不變招就來不及了。
獨孤盛又提一口真氣,隨著周奕一道殺來。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各被牽扯,一時間騰不出手。
聽得司馬德勘怒吼一聲:“臭小子,你自己找死~!”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何況是他這樣的護(hù)駕高手。
想憑話語給周奕製造壓力,全無用處。
不過,周奕卻也目色一凝。
他感受到一股奔著他來的殺機(jī),雖然一閃而逝,卻真實存在。
司馬德勘不知周奕想什麼,他先是一記烏龍掃尾,接著太陽穴四周青筋快要撐開面皮。
他將全身內(nèi)力毫無保留地灌注於槍身,尤其集中於槍尖與槍身前段。
大叱一聲,那長槍如雷霆萬鈞般向上崩挑,以崩開山嶽的氣勢挑起周奕手中長劍!
下一剎那,真氣在任督大轉(zhuǎn),雙臂肌肉鼓起撐開甲冑,猛得朝下一壓。
急促如天雷轟頂般猛烈劈槍!
這一招內(nèi)力消耗極大,那槍未至,凌厲無匹的勁風(fēng)已將地面劃開溝壑,空氣彷彿被撕裂!
然而,他如此發(fā)勁,就逼得周奕不得不出辣手。
紅塵步法突然變快左右飄閃,槍勢雖烈,卻一個恍神間擦著周奕的衣角劃過,氣勁錯開,把後面幾名圍上來的禁軍掃飛跌入亂陣。
這時再沒時機(jī)收槍,司馬德勘做了最果斷正確的選擇。
把長槍一丟,身體橫移至宇文智及處。
可那道身影如影隨形,提前看透他的動作,一步踩得比他三步還遠(yuǎn)。
下一刻,一劍閃過!
宇文智及臉上一燙,被一蓬熱血濺溼面頰。
他帶著驚悚之色朝身旁瞥去一眼,司馬德勘胸口處一道猙獰劍傷,正冒著縷縷熱氣。
這是因他過力運功,把血液激得沸騰。
由此可見,這位驍果軍第一高手,拼盡了全力。
宇文智及看向周奕,心中全是忌憚。
“你”
司馬德勘的眼睛瞪圓,只有他自己明白眼前這青年書生有什麼樣的手段。
“司馬將軍,現(xiàn)在是誰找死啊?”
司馬德勘聽罷,又“你”了一聲,往後栽倒。
他倒地時看到龍椅旁的楊廣矚目望來,似在諷他這個反賊造反不成先死一步。
君臣二人對視了一眼。
司馬德勘最後一口氣嚥下時,沒有再管周奕,而是對楊廣道:
“陛下.臣.臣在下方等你”
楊廣笑道:“你這反賊,替朕備好陰馬、陰兵?!?
司馬德勘聞聲閉上雙目。
他這般一死,立刻引發(fā)騷動。
張須陀擺脫冰玄勁,聲傳成象殿:“反賊司馬德勘已死,左翎衛(wèi)大營還不速速放下兵刃!”
獨孤盛也聚氣喊道:“賊首已死,投降不殺!”
宇文智及大喊:“投降必死!投降必死!給我殺,殺回關(guān)中!”
他喊話時,也急忙看向宇文化及。
成象殿不能再待,爲(wèi)今之計,只有殺出宮城,調(diào)集驍果大軍,再與尉遲勝會合。
司馬德勘一死,宇文閥一方已弱了心氣。
韋公公開始懈怠看戲,做出保護(hù)楊廣的樣子,任憑張須陀、獨孤盛對宇文兄弟出手。
四大護(hù)駕戰(zhàn)成一團(tuán)。
就在這時,成象殿中的一具屍體忽然動了。
那般輕微動作,也許只是掙扎中的抽搐,沒有人會在意。
可下一息,難以察覺的劍光無聲而至,直指楊廣身旁不遠(yuǎn)的周奕!
這一劍速度極快,本該得手。
可惜,周奕卻一劍掣出,電閃一般,與來人劍尖相對。
他看到了一個年輕人,面孔狹長,皮膚白嫩得像女人,不算英俊,但總令人覺得他擁有異乎尋常的魅力。
與他一對劍,從真氣特性與劍法上,周奕就已猜到他的身份。
大明尊教能與之對上的,只有五明子之首。
妙空明子烈瑕。
據(jù)聞此人實力不在善母之下,不由心中警惕,手上又加幾分力道。
烈瑕抵劍不動,看向周奕的眼神更加奇異,微微一笑道:
“真讓愚蒙吃驚,中原高手層出不窮,難怪方纔這一劍沒能殺掉你。”
“大尊呢,怎就派你來了?”
“尊上正在尋解萬法根源,雜事自然由愚蒙來分憂?!?
“你有這個能力嗎?”
兩人說話間迸發(fā)的氣勁越來越強(qiáng),壓向四周,清出一片空地,在不遠(yuǎn)處觀望的韋公公露出駭然之色。
他仔細(xì)打量烈瑕,又打量這獨孤家的高手。
烈瑕那妖異狹長的面孔始終平靜,心中卻波濤起伏。
自入大隋以來,天下罕有能與他相對之人。
更遑論.
此刻竟一點摸不到對方根底,功力絕對要比他深厚。
難以相信會突然冒出這樣不知名的高手。
方纔此人殺宇文成都時自己就在關(guān)注,卻還是看走眼了。
心思光速轉(zhuǎn)換,烈瑕不願較力,開始變招。
那長劍在他手中一收一遞,頃刻間劍氣肆掠。
周奕曾與五類魔最強(qiáng)者毒水辛娜婭交手,當(dāng)時猝不及防,因她劍法無定,能勾動精神,劍氣更爲(wèi)特殊,竟能轉(zhuǎn)向。
這妙空明子與辛娜婭都是大尊一手調(diào)教的。
劍招雖有變化,周奕卻能拿辛娜婭作爲(wèi)參照。
烈瑕的劍同樣勾動精神,他的劍氣非常特殊,與他本人一樣狡詐,一揮劍,四下全是劍風(fēng),利用智經(jīng)特性,從壓縮空氣轉(zhuǎn)爲(wèi)加速空氣奔流。
故而風(fēng)嘯之聲從四面八方襲來,而致命劍氣,就隱藏在一團(tuán)亂麻的雜沓狂風(fēng)之中。
配合精神上的影響,首次與他爲(wèi)敵的對手,極有可能瞬間暴斃!
不過三十年河西,周奕已與隆興寺時不同
烈瑕望著周奕被劍風(fēng)吞沒,手上的長劍毫無停手,越斬越快。
他每一劍斬出,那裂風(fēng)聲都要比司馬德勘全力一槍的動靜更大,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到了他的劍下,如同實質(zhì)一般。
以遁空步法挪移轉(zhuǎn)劍,從八個方位斬出了無數(shù)劍風(fēng)。
如同一個風(fēng)獄將敵手困??!
張須陀、獨孤盛欲要支援,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看到轉(zhuǎn)機(jī),哪裡肯放人。
“你愣著幹嘛,還不給朕去殺反賊!”
楊廣朝著烈瑕方向一指,冷冷看向韋公公。
這老太監(jiān)恨不得兩人都死了纔好,怎會出手。
“陛下龍體爲(wèi)重,老奴要護(hù)著陛下。爲(wèi)防再冒出個僞裝屍體的刺客,老奴不能離開陛下左右?!?
他信誓旦旦,面帶苦楚說得情真意切,彷彿把楊廣的命看的比自己還重。
關(guān)鍵時刻,連個太監(jiān)都指揮不動了。
楊廣像是受了打擊坐回龍椅,木楞地望著成象殿中的一切。
鬥劍砍殺,似乎也和那些宮娥起舞差不多。
最後,他一雙龍目凝在周奕的背影上。
周奕將自己的武學(xué)限在獨孤家所學(xué),初時也會斬錯劍風(fēng),但憑藉劍速亦能從容抵擋。
等烈瑕瘋狂出手,以致八面劍風(fēng)齊襲時,壓力大到就要逼出他的根腳。
並且又有七八名操著嘰裡咕嚕怪話的高手,也趁機(jī)殺來。
就在這般時刻
他忽然想到大明尊教的娑布羅幹,這部鎮(zhèn)教典籍訴說著精神奧秘,指向武者精氣神中的元神。
他修煉過天頂竅,亦修煉涌泉。
精神能夠傾瀉而下,爲(wèi)變天擊地,那麼一旦逆流沖天,便是追根溯源。
一念至此,周奕忽有明悟。
這時不必暴露根腳,只在極其精微的精神勾連中主動放開防守,以自己的天頂竅去面對烈瑕的精神秘法衝擊。
元氣與元神相合,江湖上的武人只要真氣夠精微,那便能做到。
烈瑕出自大明尊教,更是把弄精神的佼佼者。
但是,武者的精氣神都有後天先天精微之分。
周奕一放開天頂穴,立刻便知曉自家的精神要比對手凝練。
烈瑕的精神力順著劍招衝下,周奕以天頂傾瀉法門,直接將之帶入涌泉穴,再斗轉(zhuǎn)星移,搬回天頂穴。
那一瞬間,他精神張到極限。
追根溯源,順著元神去找元氣,烈瑕遁在風(fēng)中的劍氣頓時被他感知個一清二楚。
他抓住破綻,無需再破那些劍氣,而是一劍刺在風(fēng)眼上!
烈瑕古井無波的妖異臉上,終於露出詫愕之色。
風(fēng)獄受到一股強(qiáng)力牽引,順勢而動,就如同南海老仙雷八州施展七殺劍,把周圍幾丈空氣聚在劍尖上。
此刻,周奕則是通過烈瑕的破綻,將他的風(fēng)氣、劍氣,全都收攏於一點。
長劍在顫抖,若非周奕不斷以真氣附著,在這股勁力下,它早已寸寸崩斷。
等他一劍揮出時,壓得狂風(fēng)嗚咽,發(fā)出刺耳銳鳴,成象殿的雜聲都在那一刻被掩蓋下去。
烈瑕抽身暴退!
劍風(fēng)緊隨而至,卷出五丈,趁火打劫的八名異族高手撞個正著,四下拋跌,在惶恐中被混亂的劍氣當(dāng)場絞殺!
這一劍,登時把場中諸多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烈瑕驚神甫定,他還有諸多招法沒有使出。
但是,作爲(wèi)一名強(qiáng)大的劍客,他在這一刻看向周奕時,心中竟憑空生出怯戰(zhàn)之心。
頭一次交手,就把他的得意殺招破得這樣徹底。
豈能如此,豈能如此.!
丟了信心,翻手一看,手心上鮮血淋漓。
他的小腹傷痕一片,全都是被劍氣追蹭的傷口,哪還敢戰(zhàn)。
烈瑕頭也不回,立時遁走。
宇文化及與宇文智及見那年輕書生朝他們投來目光,心肝顫動,忙朝後飛退。獨孤盛一劍逼停宇文智及。
宇文化及打出一記冰玄勁,將獨孤盛擊退。
宇文智及也回身拍向張須陀,正要隨兄長一起遁出臨江宮,尋尉遲勝大軍再做計較。
然而.
張須陀卻怒吼一聲,無懼這冰玄掌力。
一刀剁出,把宇文智及從空中打得慘叫跌落。
獨孤盛搶步上前,沒等宇文智及爬起來,一劍從他後心刺入,斬殺此賊。
“宇文智及已死!”
“還不投降!”
獨孤盛大吼一聲,宇文化及已闖入自家軍陣,在闢守玄、輔公祏等人面前退走。
這兩人也不出力,躍向了林士弘那一側(cè)。
林士弘神功未成,善母的逍遙拆技高一籌,但林士弘這廝不怕她的拆氣,故而拿他沒辦法。
這豐腴女人望著面色發(fā)紫的林士弘,心有怒火,卻也只能跟隨烈瑕與宇文化及的腳步。
周奕朝著楊廣靠近。
韋公公方纔見他劍法著實厲害,心中有鬼,哪敢叫他近身。
提著拂塵,往後挪了幾步。
心中不斷盤算,卻對獨孤家這一隱藏高手的信息毫無所知。
在韋公公疑惑時,楊廣卻看明白了。
他朝韋公公和周奕各看一眼,心中有種荒謬至極的感覺。
身邊值得信任的內(nèi)侍太監(jiān),竟然一直心懷惡意。
而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反賊,反倒讓他覺得安全。
荒謬,實在荒謬.
楊廣放眼成象殿,那些叛軍陸續(xù)有人跪倒,接著越跪越多,一直跪到了大殿之外。
於一堆屍體中,他看到了幼子。
楊廣沒有說話,等獨孤盛將幼子“趙王”從屍堆中抱出時,楊廣彷彿被人毒啞一般,還是沒有說話。
成象殿,似乎平靜了下來。
“張大將軍,你還好嗎?”
令狐行達(dá)充滿關(guān)切,朝張須陀走來。
張須陀捂著胸口,彷彿因宇文智及一擊而受重傷。
“我很好,令狐將軍先帶人去皇城城樓處吧?!?
張須陀挺了挺腰,似有一點勉強(qiáng)。
“好。”
令狐行達(dá)答應(yīng)一聲,往前走幾步越過張須陀,似要對楊廣報備。
就在他拱手作禮時,一個轉(zhuǎn)身順勢撥動鋼刀,動作嫺熟無比,直朝張須陀刺去!
成象殿附近,一些不明情由的兵卒各都驚喝。
“當(dāng)~!”
張須陀舉刀格擋,沒被偷襲,反以豎劈迴應(yīng),將令狐行達(dá)的甲冑劈開,傷他右肋。
“你這奸佞之輩,把我也當(dāng)成了裴虔通?”
令狐行達(dá)語氣冰冷:“張大將軍,識時務(wù)者爲(wèi)俊傑。”
他說話時,左驍衛(wèi)將軍偕少監(jiān)也往前一步。
“令狐將軍所言不錯?!?
“張大將軍看不清形勢,還要再戰(zhàn)嗎?”
那些跪在外邊的降兵最先看懵。
這時索性爬起來躲在一旁不理會,萬一沒認(rèn)清,要麼身死,要麼跪了又跪。
令狐行達(dá)、偕少監(jiān),再加上林士弘的人手,他們已在人數(shù)上佔優(yōu)。
並且
雙方的高手差距極大。
林士弘從隊伍中走了出來,韋公公見藏不住了,便遠(yuǎn)離周奕亮明立場。
闢守玄,輔公祏,偕少監(jiān),令狐行達(dá)一齊上前。
這六人往前一站,便給人巨大壓力。
忽然,距韋公公不遠(yuǎn)處,又走出一人。
這人也作書生打扮,和周奕一樣輕袍緩帶,卻俊俏的不像樣子,顯得有些妖異。尤其是那雙眼睛,只需稍稍露點嫵媚之態(tài),便能勾人心魄。
來人往前一步,目光掃過張須陀與獨孤盛。
看向周奕時微微昂起白皙的脖子,摺扇輕搖,只橫眉給他一個側(cè)臉,擺出一副高潔傲岸,與凡塵無有瓜葛的仙姿。
周奕一見這書生,心中的疑惑去了八九分。
張須陀與獨孤盛卻在疑惑中,壓力更大一分。
一般作這種打扮,長相又奇特的人,都是極不好惹的。
獨孤盛看了看周奕,這便是個例子。
“諸位又是什麼人?”張須陀冷聲發(fā)問。
闢守玄年歲很大,看上去卻年輕得很:“張將軍,你想保楊廣,須得聽我們的安排?!?
張須陀沒說話,一直沒開口的楊廣卻突然問道:
“你們又要朕做什麼?”
“很簡單。”
林士弘沒有看張須陀和獨孤盛,只掃了周奕一眼,便對楊廣說道:
“陛下傳位給我,便可安享晚年。”
“你是何人?也想當(dāng)天子?”
“論勢力,我虎踞鄱陽湖,手下十萬之衆(zhòng)。論武力,我的天賦天下罕見,世間少有人是我對手。如今林某已是楚王,如何不能爲(wèi)帝?”
楊廣語帶輕蔑:“你自封爲(wèi)王,誰會承認(rèn)?”
“那有什麼打緊,只需成爲(wèi)天下共主。”
林士弘豪邁道:“那時天下事在我,誰敢不從?”
“天下事不在你,而在天下人?!?
林士弘、闢守玄,輔公祏,妖異書生都看向說話之人。
周奕走到獨孤盛之前,擋住林士弘爆發(fā)的強(qiáng)橫氣勢。
他看向這位江南楚王,語調(diào)清冷:
“爾禍江南,擾亂諸郡。明知鐵騎會乃塞北虜騎,覬覦中土,猶甘心附和,朋比爲(wèi)奸。如此行止,既棄大義,復(fù)喪廉恥,與那草莽蟊賊何異?
既然如此,又有何資格在天子面前狺狺狂吠?”
聲音傳響成象殿,張須陀與獨孤盛側(cè)目望來,楊廣盯著周奕背影眼神複雜,拍著龍椅嗤笑一聲。
“你!”
林士弘面色發(fā)紫,亮起了青銅古戟,迸發(fā)狂暴氣勢:“你要試試我的兵刃是否鋒利嗎?”
周奕拔劍出鞘:“我劍也未嘗不利?!?
林士弘就要動手,一旁的闢守玄卻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本人也來領(lǐng)教一下你的本事。”
魔門行事,誰與你講江湖道義。
然而,周奕的反應(yīng)卻讓闢守玄一驚。
“你們兩個哪夠?七個人一起上吧。”
說到七個人時,周奕特意看了一下那妖異書生。
妖異書生心下一怔,但是被他點名,哪裡能忍,眼眸撲閃,用一把清脆聲音冷喝道:“小子好生狂妄!”
書生的聲音聽上去沒那麼兇悍,但她一扇扇子,詭異的天魔真氣便以她爲(wèi)中心散開。
“殺~!”
令狐行達(dá)與偕少監(jiān)大喝一聲。
張須陀與獨孤盛都感受到那詭異的空間塌陷之感,一邊呼喝手下與令狐行達(dá)的人對上,同時到周奕這邊幫忙。
“讓開,他們交給我!”
獨孤盛雖然擔(dān)心,卻明白周奕的性情。
拉著身上有傷的張須陀退出這恐怖戰(zhàn)圈。
有天魔力場拉扯,獨孤家的碧落紅塵步法便大受限制。
不過,天魔力場屬於無差別攻擊。
林士弘、闢守玄、韋公公,妖異書生還有輔公祏三人,七道勁力帶著恐怖威勢以春風(fēng)野火之迅勢迎面而來。
周奕的衣袍都被灌滿勁風(fēng),彷彿隨時要被掀飛。
他以之前將烈瑕劍風(fēng)收聚的方式,一劍挑在天魔力場上。
如何利用天魔力場,邪王已在隆興寺教過一遍。
談及對天魔大法的理解,周奕恐怕還在邪王之上。
若非爲(wèi)了隱藏身份,他此時全力運轉(zhuǎn)斗轉(zhuǎn)星移,再借助天魔力場,一定會更加從容。
這時卻要把自身功力,藏在力場之中。
如此一來,真氣消耗實在恐怖。
他的劍光盤在周身,須臾間劍光消失,似乎是一層無形之力,可這無形之力,卻如黑洞一般吸納有實之質(zhì)。
只要不突破功力上限,便無法打破這一平衡。
除了林士弘每一波勁力涌入帶來的壓力,其餘人的功力雖強(qiáng),但在勁力收發(fā)之下,除了消耗周奕的真氣,並不能打破他的劍光。
可是以八人爲(wèi)中心,卻有一股股強(qiáng)悍勁氣衝出。
殺到他們周圍的人,全部受到波及。
成象殿中,衆(zhòng)人驚悚地望著這一幕。
輔公祏露出一絲驚疑之色:“闢老兄,你見多識廣,這是什麼武功?!”
“怎麼有點像不死印法!”
韋公公答了一聲,心中忽然有了一些猜測。
闢守玄還沒回應(yīng),那妖異書生道:“這哪是不死印法,分明是披風(fēng)杖法?!?
衆(zhòng)人一齊看向周奕四周,他以劍光帶起一團(tuán)氣流,籠罩在周身,宛如一層無形的披風(fēng)。
這時想到了那位獨孤家的老奶奶。
她的披風(fēng)杖法,正是不怕羣攻,對付再多人,仍和單打獨鬥一樣。
但是
“披風(fēng)杖法能使出來,那是仗著尤楚紅近百年的高深功力,他豈能做到?”
闢守玄質(zhì)疑中,又打出足以摧石成粉的強(qiáng)橫勁力,可是一遇到那層劍光,只看到周奕身軀微震,便消弭無形。
“我如何做不到?”
周奕的聲音稍有沙?。骸爸皇悄愎侣崖劊儆?,便是你們這幫人真氣稀鬆,沒叫我感受到什麼壓力。”
衆(zhòng)人一聽這話,面色齊刷刷變了,無不強(qiáng)發(fā)勁力!
“轟~!”
周奕雙腳一沉,在磚石中踩出了兩腳深的腳印。
就在這時,他把周身涌來的強(qiáng)橫氣勁挪轉(zhuǎn)刺向天魔力場,下一瞬間,藉助這股巨力,天魔力場登時收縮,朝著劍尖一點壓迫過去。
好在天魔力場的主人沒有對他反制,任他施爲(wèi)。
周奕長劍顫抖,手臂也在顫抖,控制不住了,既沒法壓成一點,也不敢再壓。
那闢守玄已經(jīng)色變:“這這種感覺怎像是.”
陰後的玉石俱焚!
這時想撤,哪裡來得及。
周奕把壓縮後的天魔力場,朝著遠(yuǎn)離妖異書生的地方挑了過去。
那一刻,他的長劍崩碎。
一股恐怖勁氣波動在林士弘附近炸開,空間給人一種鏡片碎裂的崩壞感覺,伴隨著喀嚓怪響。
“轟~!”
氣波震向四方,磚石連同地面一道被掀飛,成象殿瞬間死寂,氣浪壓下一切。
林士弘的陰寒域場被破了個稀巴爛,呃一聲吐出一大口淡紫色的血來。
令狐行達(dá)就在林士弘旁邊,他的功力差了許多,這不是他能逞強(qiáng)摻和的對決。當(dāng)場被震斷心脈,倒地而死。
輔公祏與偕少監(jiān)滾出去老遠(yuǎn),韋公公用拂塵去擋,那馬鬃毛散的滿天都是。
闢守玄退得最快,看向自家那位捂著胸口而退、面上泛著血色顯然也受了內(nèi)傷的妖異書生。
登時轉(zhuǎn)臉看向退後數(shù)丈的周奕,眼跳心驚,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何武學(xué)。
周奕氣血翻騰,真氣損耗嚴(yán)重,也不好受。
就在這時,他心神一動,再聚掌力,陡然拍出~!
從張須陀與林士弘的兩邊隊伍中,各極速躍出一人。
林士弘帶著狐疑之色,瞧見這忽然冒出來的人,一劍將那可惡的獨孤家高手掌力劈開,直刺過去。
但是,他被掌力耽擱,又一道劍光落下。
小鳳凰擋住殺向周奕的一劍,卻也感受到劍上傳來的兇悍勁力!
她往後一退,忙把自己的長劍交在周奕手上。
那人一擊失手,身若幻影。
從注意力被引走的張須陀身邊一擦而過,張須陀奮力一斬,卻斬在一道殘影身上。
“陛下~?。 ?
他怒吼一聲,把正帶人作戰(zhàn)的獨孤盛的目光也吸引回來。
“陛下——!”
獨孤盛急忙回援,卻再也來不及了。
坐在龍椅上的楊廣,原本已是麻木之態(tài)。
可是等那要殺他之人暴露在他眼前時,一看到他的臉,面色僵硬的楊廣立時露出震驚之色。
故人,故人.
太像了.
“大哥.”
他無聲地默唸著這兩個字。
下一刻,那人帶著快意之笑輕輕探出手來,點在楊廣胸口。
“呃啊~~~!??!”
難以想象的痛苦讓他蒼白的臉上猙獰密佈,一股血氣衝上天頂穴,叫他雙目填滿恐懼彷彿看到了可怕的地獄景象。
此生最大的痛苦襲來,久久無法散去。
似是要帶著他的靈魂一道沉淪,直至墜入無邊黑暗
張須陀一刀砍去,又是殘影。
楊廣閉目倒在了龍椅上。
“哈哈哈~~??!”
“哈、哈、哈!”
出手之人飛身而起,一掌拍碎成象殿頂,直衝而上,腳踩吻獸仰望蒼穹,發(fā)出癲狂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