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雪城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
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穆曉晨低著頭，心裡也知道自己這樣說不好。
就好像在推脫責任，就好像在說：這麼貴，你看，我還不起你錢，就不還了吧。
她看著自己的腳尖，呼吸都一下一下地，極爲小心。
華雪城坐在椅子上，微微仰頭，心頭的火氣，像是一頭困在牢籠裡的猛獸，正在瘋狂地嘶吼著想要突出重圍。
可是，他看著穆曉晨精緻的小臉，看著她臉上的窘迫和爲難，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最後，那頭困獸終於還是被他心底滿滿的心疼壓制了下去。
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居然感覺到一陣一陣地無力。
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訂婚是假的，她是他的未婚妻也是假的。
她對他的微笑和溫柔，更是一種討好和逢迎。
她還沒有隱瞞，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卻還是時不時地，就有些迷茫，覺得這一切似乎是真實的。
每每從幻境中醒來，居然是那樣的失落。
可是，卻又怪不得任何人。
她沒有欺他瞞他哄他騙他，從頭到尾光明磊落，告訴他，只是想要借用一段時間華家少夫人的身份。
他可以不答應的，可是……
卻沒有反抗到底。
他也可以不花費這些心思的，隨便應付一下，便能夠過去。
可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想給她這些榮寵，就是想告訴那些欺她負她輕她賤她的人，她是有人疼有人愛的。
她的背後，站著他，她擁有他的寵愛，她可以無所畏懼！
做完了這一切，她卻在跟他分得清清楚楚，時不時在心裡計算，又欠了他多少，怎麼樣才還得清。
兩個人，本不該有什麼交集的樣子。
這讓他有一種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感覺。
自作多情，或者熱心相助卻沒人領情。
卻又狠不下心收回一切不再付出。
她的處境，太難了。
叫他怎麼忍心放開能拉她一把的手，任她在痛苦沉淪中掙扎不已？
她本來應該是個活在家人呵護中的大小姐啊。
華雪城嘆了一聲，最終還是妥協了，淡淡地說：“你現在都靠借錢度日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橫豎我又不缺這兩個錢，一輩子長著呢，等你有能力的那一天，再還我吧。”
明明心裡不高興的，最終說出的，卻是這種違心的話。
但穆曉晨聽了這話，心裡的尷尬瞬間就去了不少，她感激地：“謝謝你雪城哥哥。”
能在她困難的時候，不計條件地伸出援手，這份情意，她會記一輩子。
如果有一天他用得著她，她定然赴湯蹈火，再所不辭的。
華雪城因爲不忍心責怪她，說著那些言不由衷的話時，心裡不是不憋悶的。
可是看到她舒展了笑顏，卻又覺得一切都值得。
但穆曉晨下面一句話，他又開始不爽了。
她說：“我一定會努力學習，早日強大起來的！”
……
早點強大，就早點不再需要他的保護，拍拍翅膀自己去飛了嗎？
華雪城的目光閃了閃，有些接不下去話。
穆曉晨說完了這句，便問：“我再去試下一套？”
華雪城點點頭。
說起漂亮衣服，穆曉晨還是開心的，笑得眉眼彎彎：“其實我覺得每一件都很漂亮，就算不試一定也很合身的！”她自然不會忘記拍馬屁，“你請的這幾位設計師，真是太讚了！”
華雪城咳了一聲，似乎要被口水給嗆到了。
能不讚嗎？
西式禮服是法國頂尖的服裝設計師親手設計。
中式禮服是蘇州最爲出名的製衣世家操刀趕製。
他們做的東西，現在已經是很多博物館來用了。
－－仿製復原的出土文物，展現華夏國傳統藝術之美。
看著穆曉晨飄然而去，他心裡突然有一種失落感。
就好像她就這麼從他的生命裡也轉身走掉，以後只會越離越遠。
而他，只能像是一個兄長、父親一樣，暗中操心：這丫頭要嫁的，是個什麼樣的小子，他可會珍她愛她，寵她一世？
美麗奪目的穆曉晨出去了，一直在悄悄觀察著他們互動的宴文麗這才從試衣間走了出來。
她見華雪城似乎有些低落的樣子，雖然不知道他們剛纔都在說些什麼，卻還是有些竊喜，笑著問：“怎麼不高興的樣子？難道是覺得她穿著不好看？”
這是開玩笑的話，她也是以開玩笑的口氣在說。
卻是想要知道華雪城在想什麼，沒有直接問罷了。
華雪城微微搖頭，有些自嘲地笑了下說：“她穿得都很美。我就是在想，不知道得是什麼樣的男孩子，才配得上她。”
宴文麗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但她不會再表現出妒意來了，因爲華雪城不喜歡。
她怕自己演得不夠真實，便在心裡先勸著自己：你放心吧，華雪城這種心態，是真把她當妹妹看呢。
可是，心裡另一個聲音，卻更加地響亮：你這樣自欺欺人有意思嗎？
他分明是不捨得穆曉晨走了！
凡是那種覺得沒有人能對她好，沒有人能配得上的，最後都監守自盜了！
因爲這個世界上，哪個人都是自負的，各種不放心之後，自然是自己親自上陣纔會放心。
到底，她還是有些不高興地說：“這真不是你能操心來的事情了。”
她又不是你的什麼人！
華雪城卻似乎要跟她做對似的，轉頭望著窗外，也不知道目光的焦點在遠方何處。
他淡淡地說：“是啊，不關我什麼事。”
正因爲此，他纔有些難受。
宴文麗簡直接不下去話，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穩下來，重新掛起笑容說：“你都沒看人家的衣服呢。”
穆曉晨出來，他的眼睛都直接長到了穆曉晨的身上。
自己，就有這麼不堪入目麼？
他直接就沒有發現她已經換了禮服！
華雪城這才正式看了她一眼，可是，只是一眼而已，便說：“不錯。”
宴文麗幾乎吐血。
他這個態度，就跟老公陪老婆逛街那是一樣一樣的。
看都沒有細看，就直接敷衍：不錯。
其實，只不過不想再浪費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