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之坐在那裡,感覺思維有些不真實。
耳朵似乎也出現(xiàn)了幻聽,她面無表情的看著陌啓年,再次問,“你剛纔說什麼了?”
陌啓年看出了她的驚訝,伸出手,握住了她帶著手銬的雙手,柔和的目光看向她,“我們之前不是都說好了的,你提的三個條件,照顧和保護顧叔叔就是其中一條,我現(xiàn)在做到了,顧叔叔已經(jīng)醒了。”
她看著他,過度的吃驚導(dǎo)致一時嗓子難以發(fā)聲,她問,“你……確定沒有騙我?”
陌啓年笑了下,拿出手機,點開了早就錄好的一段視頻,裡面老顧穿著醫(yī)院的患者服,坐在病牀上給她錄下的視頻,老顧說,“丫頭啊,你怎麼讓我住這麼好的病房啊,多貴呀!我這一覺似乎睡的長了點,很抱歉讓你擔(dān)心了,以後我保證,再也不睡覺了,每天把眼睛睜的大大的,我的寶貝丫頭還沒得到真正的幸福呢,我怎麼忍心就閉眼睡覺呢?”
短短兩分鐘的視頻,季瑾之看著,忍不住的淚流滿面,她抽噎著,將手機翻轉(zhuǎn)個面放在桌上,錯過身,深呼吸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再度回過身時,又是一派泰然自若的模樣,她說,“老顧的身體恢復(fù)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身體的各項機能恢復(fù)的都還好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不過顧叔叔的身體恢復(fù)的不錯,之前的燒傷也在昏迷之中治療好了,可以下牀慢慢的散步,飯量也很正常,具體的身體指數(shù),你應(yīng)該問下紀承淮,他比較專業(yè)。”
提到了這個名字,季瑾之眉心一緊,“承淮?”
在她的印象中,紀承淮是負責(zé)心外科的主任教授,而老顧是屬於燙傷科的,他又怎麼會知道呢?
陌啓年卻說,“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將顧叔叔轉(zhuǎn)到了他的科室裡,還做了主治醫(yī)生。”
她一陣吃驚,但不得不說,紀承淮的細心周到,也確實讓她有些感觸。
一個人能在背後默默的爲(wèi)你做這麼多,早已超過了普通的異性相吸。
那是愛。
不管是愛情的情愫,還是親情的遞增,又或者是怎樣其他的感情緣故,總而言之,紀承淮的這份大恩,季瑾之銘記於心。
“所以,你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老顧恢復(fù)了神智,這個消息除了我和紀承淮,還沒有其他人知道呢,我回去後就向警方提供新的人證。”
季瑾之點點頭,事已至此,她最好的做法莫過於聽之任之了。
只是讓她滿心歡喜的,老顧竟然醒了,真是太好了……
醫(yī)院十二層的特別VIP高級病房,紀承淮拿著輸液藥瓶輸入指紋進來。
卻看到顧良才已經(jīng)穿戴整齊,正在牀邊忙著穿鞋子。
紀承淮一怔,忙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湊過來詢問,“顧叔叔,您這是……”
“哎呀,外面還有好多事兒等著我去忙呢!沒時間在這裡住院了!再說,我的病都好了!”他說著,也穿完了鞋子,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我現(xiàn)在真沒時間住院,承淮,就讓我出院吧!”
“顧叔叔……”紀承淮攔著他,不讓顧良才下牀,“你是知道瑾之出事了,擔(dān)心她,所以纔想著出院的……”
他沒說完,顧良才就嘆息出聲,“哎,你不知道,瑾之那丫頭固執(zhí)的很,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是真怕八年前的那件事再刺激到……”
紀承淮抿脣一笑,動手攙扶著顧良才躺回牀上,並玩笑的說,“聽您這話,好像不是在形容瑾之,像是在形容安之……”
顧良才猛地怔住,感覺到了口誤,連忙搖頭,“沒有,我的意思就是瑾之也比較固執(zhí),她……很喜歡逞強,你知道吧?”
紀承淮笑而不語,只是一再的點頭,待顧良才心裡的疑惑一一掩去後,才說,“放心吧,顧叔叔,她會平安無事的。”
顧良才這個人,生平最在的三個女人,除了自己早已病故的母親外,就是崔雨姜和季瑾之母女,發(fā)生了這種事,他又可能不擔(dān)心嗎?
“你怎麼能確定呢?”顧良才抓著他的手反問。
紀承淮眸光微轉(zhuǎn),想了下,有些含糊其辭的說了句,“因爲(wèi)我很瞭解她啊,她不會被人隨意打敗的!”
其實,早在陌啓年過來爲(wèi)顧良才拍攝錄像時,他和陌啓年就進行了一次私下對話。
兩人達成了協(xié)議,紀承淮照顧好顧良才,讓他儘快恢復(fù),而陌啓年,負責(zé)將季瑾之平安無事的帶回來。
顧良才聽的完全是雲(yún)裡霧裡,但看著紀承淮那分外篤定的眼神,就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接下來,紀承淮開始幫顧良才換衣服,再扎針輸液。
兩個人先聊著,聊著聊著忽然紀承淮話鋒一轉(zhuǎn),說,“顧叔叔,您的病,真的要繼續(xù)瞞著她嗎?”
聞言,顧良才微微的一笑,“哎,還是等等再告訴她吧!”
“等到什麼時候?您的病已經(jīng)是晚期了,就算現(xiàn)在做化療,恐怕……”
顧良才忽然握住了紀承淮的手,眼神溫柔慈祥,像年邁的老父親望著久遠歸家的兒女般,那樣的滿懷期望,那樣的心事重重,“再等等,承淮,叔求你了!”
紀承淮無措的身體猛然一顫,顧良才話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
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後,他看著顧良才,說,“可以,那您必須要接受治療。”
“你剛纔不也說了嗎?就算現(xiàn)在化療也晚了,還不如……”
紀承淮看著他,“您不是想多陪陪瑾之嗎?那就要聽我的,不然我馬上告訴她您病情真相!”
顧良纔再次抓緊她的手,著急說,“好好,我答應(yīng)你,答應(yīng)你!”
待紀承淮離開以後,徒留下顧良才一個人,靠在病牀上,一個人看著外面午後的陽光,默默的發(fā)呆。
許久,他才緩緩的動了下手指頭,嘆息一聲,側(cè)身從衣兜裡拿出皮夾,最裡側(cè)夾著一張照片。
相片裡一個年輕的女人,身旁摟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母女三個人開心快樂,笑的陽光燦爛。
手指輕輕的撫.摸著照片上的女人,顧良才哀聲皺眉,那張相片是二十三年前親手爲(wèi)她們母女三人拍下的,當(dāng)時是兩個孩子的生日,母親親手爲(wèi)她們做了個小蛋糕。
顧良纔買了蔬菜魚肉,大顯身手的在廚房做了一桌子的飯菜,四個人圍坐飯桌旁,姐妹倆開心的唱著生日快樂歌,然後吹蠟燭,還順手抹了顧良才一臉的奶油,逗得幾個人哈哈大笑。
飯後,兩個孩子抱著得到的禮物回房間去玩,廚房裡,兩個大人忙著洗碗,當(dāng)時崔雨姜忽然預(yù)感到了什麼一樣,說,“良才,估計這輩子,可能都是我在負你了……”
水槽旁,滿手泡沫拿著碗和抹布的顧良才心裡咯噔一下!
不等說話,接下來又聽到她說,“有一天,我如果不在了,能不能麻煩你,稍微抽點時間,偶爾的去看看瑾之和安之,我放心不下她們姐妹倆……”
當(dāng)時,顧良纔想都沒想,直接放下了手裡的東西,一個箭步衝過去從後面抱住了崔雨姜,“別胡說,你不會有事的!”
而六年後,幾乎在相同的月份裡,崔雨姜服藥自殺。
顧良纔將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裡三天三夜,後來,一個人坐在崔雨姜的墓前,嘀咕說,“放心,從今以後瑾之和安之就是我的女兒,我會親自照顧她們長大,親手爲(wèi)她們找到如意郎君,婚禮的時候,還會挽著她們的手,交給新郎,看著她們幸福快樂……”
一晃二十三年過去了,當(dāng)時還是走路蹣跚的小丫頭,轉(zhuǎn)眼之間,已經(jīng)出落的亭亭玉立。
他握著那張相片,對裡面的女人自言自語,“雨姜,對不起,我答應(yīng)你的事,可能做不到了……”
景逸山的別墅豪宅,凌晨一點半。
三樓陽光房的落地窗邊,陌少川一個人靜默的佇立於此,很長一段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星火明滅之間,直到香菸燃到了底部,徒然升起的溫度,讓陌少川猛然回過神,手不經(jīng)意的一顫,便將香菸扔到了地上。
他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思想,更加努力的沉浸在她是季瑾之,是一個蛇蠍惡女,就算被判入獄也是罪有應(yīng)得,不去想自己的冷漠疏離究竟是對是錯,與此同時,他也儘可能的將自己沉湎於父親去世的慘痛記憶中無法自拔,只有這樣,他纔可以全心全意的打起精神,對警局所發(fā)生的一切,心灰意冷的不管不問,甚至無動於衷。
‘吱嘎’的開門聲,喚醒了陌少川縈迴的思緒。
他驀然一驚,回過身,便感覺眼前一亮,偌大的房間被人突然開了燈,眼前的光亮讓他微微的適應(yīng)了幾秒,接著,就看到了蕭書捷邁步往自己這邊走來。
往裡走時,蕭書捷注意到了桌子上放著的一份‘申請家屬同意的驗屍報告’,寥寥數(shù)字躍入眼簾,震的她心猛然咯噔一下!
繼續(xù)往裡走,蕭書捷來到了窗邊,動手打開了那半扇窗戶,迎著夜晚的涼風(fēng),舒心的透透氣,也隨之開口,道,“真的打算不管她了?”
陌少川徒然一凜,“蕭姨,您指的是哪個她?”
是季瑾之,還是季安之。
蕭書捷脣角一翹,她很瞭解陌少川的性子,決定反其道而行之,“不管哪一個,都不想管了?”
他顯得有些茫然,黯然的側(cè)顏看向了窗外遠處,“蕭姨啊,八年前的事,您還恨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