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宮雲鳳殿密室裡,胡寅端坐在心鏡前發呆。
他等了許久,只希望能像之前一樣看到一絲畫面,哪怕是幻象也好,可是鏡子裡依然什麼都沒有。
漸漸地,他有些絕望了,最終悽然離開。
夜色蒼茫,宮苑牆角邊的薔薇綻放出醉人的花香,一個清癯的身影在花架之下瞇眼小憩。
今晚的夜似乎太安靜了,靜得讓人心緒慌慌,就像暴風雨來之前的寧靜。
再過三天就是月圓之夜,只希望一切不要讓他失望。
迷醉的花香飄然沉浮,輾轉飛入三千年之前的雲鳳殿內。
胡鈞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是拉著胡銘的手問胡宣的情況。
“大哥,我的宣兒呢,他怎麼樣了?”
他眼眶發紅,聲音也在顫抖,胡銘身旁的玉凌雲看了很是煽情,匆忙別開了眼。
雖然她不知道胡鈞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兒子,但這個胡宣的生死跟胡寅和蓮初好像脫不了關係,也幸虧她早做了安排,送走了他們。
“這是華閔從人間帶回來的……”胡銘將一個玻璃瓶遞到了他面前,玻璃瓶裡有一道微弱的熒光閃現。
“這是宣兒僅剩的一縷魂魄,你留著做個念想吧。”
“不,不可能!”胡鈞說著想要下牀可卻發現自己下半身根本動彈不了。
“我的腿怎麼了?”他幾乎完全沒有知覺,“大哥,我的腿廢了?”
“阿鈞,凌雲已經盡力了。”
見胡鈞愣然盯著自己雙腿,玉凌雲悄然拉著胡銘走了出去。他才失去至親至愛的兒子又面臨失去雙腿的悲痛,如果換做常人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陛下,你早就知道胡宣的存在了是不是?”玉凌雲問到。
“嗯,我只是沒想到他的死會跟阿寅有關。”他欠這個兄弟太多了,胡銘悵然一嘆,“是我對不起阿鈞!”
“陛下別這麼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況且胡宣本來就不應該去練那些歪門邪道的功夫,這件事我覺得阿寅並沒有做錯!”
“罷了罷了……”不管對錯,事情已然發生,“都是命啊,只是阿鈞現在殘廢了,他心裡肯定憋著火,記住,絕對不能讓他知道阿寅和那個人類女孩在妖界,我怕他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
玉凌雲好奇地看著他,“怎麼,你這是同意咱們兒子的婚事了?”
其實他一開始知道的時候是並不贊成的,但是他選擇了相信兒子和妻子的眼光,他知道,能入得了他們的眼,這個叫蓮初的女孩子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我要是不同意你能放過我嗎?”
“這倒是。”
“凌雲,阿鈞的腿真的沒辦法了嗎?”
玉凌雲收起笑容,搖了搖頭,“就是用法術維持恐怕也撐不了多久的。”
“唉……”
“我知道你心疼他,你放心,我會盡力醫治的。”
“嗯。”哪怕只要能夠讓他再次站起來,他這心裡也能更好過些。
下方村石家屋頂上。
胡寅跟蓮初緊緊依偎在一塊兒,“這樣好點了嗎?”
“你靠太近了,好熱。”
胡寅無奈笑了笑,這丫頭一會說手冷,一會兒又說熱,真是拿她沒辦法了。
“都讓你別喝那麼多了,你看你,喝醉了吧。”
蓮初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亮如星辰,那不屈不饒的樣子格外誘人,胡寅不由看呆了。
天空中,一輪又大又明亮的月亮彷彿觸手可及,蓮初歪歪斜斜站了起來想要伸手去夠,卻踉踉蹌蹌倒進了胡寅懷裡。
“今天高興嘛,我終於算是替我爹爹報仇了。雖然沒能親手殺了他,但是他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所以我真的太開心了。”
她說著說著,滾燙的眼淚落了下了,胡寅忙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
“蓮初,其實真的很謝謝你。”
其實他曾猶豫過,他很怕蓮初會不依不饒,但是當他把裝著胡宣僅剩魂魄的玻璃瓶拿到她面前時,她卻選擇了放過。
“謝我做什麼,我只是不想看到另一個親人傷心而已,再說了,他不是你王叔嗎?既然是你的親人,我當然應該懂得分寸,得饒人處且饒人了……”
“我知道你心裡還在傷心難過,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不哭,我高興!”她倔強地嘟著嘴。
“好,你愛怎樣都行。”胡寅眼裡滿是溺寵,小心保護著以免她摔下去。
“真的嗎?那我想回去給我爹爹上柱香,行嗎?”
“現在?”
“對,現在!”蓮初的眼裡寫滿了認真。
“行,我帶你去。”見她連路都走不穩,胡寅有些擔憂,“從這裡到長平鎮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你都已經醉成這樣了,要不還是明天再去吧?”
“你剛纔不是答應了嗎,故意敷衍我?你不是有心鏡嘛,我們用心鏡過去不就行了。”
蓮初說得沒錯,他倒是沒想到這個,但是心鏡在鈞王府,況且那是王叔最喜愛的法器之一,罷了,他現在應該在宮裡養傷,暫時借用一下他應該不會發現的。
“我先送你下去,你在家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我等你。”蓮初語帶醉意,在胡寅離開之後沒多久就昏睡了過去。
因爲胡寅的離開,胥薇薇終於又重新回來了。
這個蓮初也真是的,只顧著自己跟胡寅親親我我,都把她的正事忘到九霄雲後了。
“蓮初,你醒醒,蓮初!”
叫了幾聲不應,胥薇薇乾脆大吼了一聲,蓮初這才悠然轉醒,漂亮的大眼裡充滿了迷茫。
“是我,胥薇薇。”
後知後覺的她猛的想起了什麼,頓時一驚,“哦,不好意思,我今晚好像喝多了……”
“我知道,害得我也連帶著腦袋暈乎乎的。對了,我讓你幫我問的事你怎麼不繼續問啊,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雖然通過記憶她知道胡寅也不知道如何解救被困在心鏡中的人,但是目前爲止,除了他她還能向誰求助呢?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麼,不如一會兒你自己去問他。”
嘿,這丫頭什麼意思?不願意幫她這個忙?
“我要是自己能問我還用的著你……算了,我跟你解釋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有胡寅沒我,有我沒他,懂了嗎?”
蓮初納悶地搖搖頭。
“不說他了,那你有幫我找過華閔嗎?”這個傢伙修爲高,功夫好,知道的也多,說不定他可以幫到他呢!
“他是胡寅的暗衛,我不知道要怎麼找他。”
“這還不簡單。他現在肯定就在這周圍,這樣,你現在出門右轉,那裡不是有一口井嗎,你跳下去,他準會出現。”
“跳下去!”蓮初的酒忽然醒了大半。
“你放心,我向你保證你絕對不會有事的。”
“可是……你確定他就在這周圍?”蓮初說著已經到了門外,她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發現這院子裡有供人藏身的地方。
“你相信我,你看我們現在這個情況,我總不會害你吧。”
蓮初腦子雖然還有些迷糊,但還是不敢相信胥薇薇的話。
她在這邊糾結,而暗處的華閔則看得一頭霧水,因爲他看到蓮初不僅在自言自語,還似乎要往井邊上去。
酒喝多了魔怔了?
不管怎樣,他可不能讓她有事,胡寅臨走之前可再三囑咐過。
“蓮初姑娘。”
這邊蓮初正遲疑著要不要聽從胥薇薇的話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華閔的聲音。
“他來了,有什麼問題你自己問他吧。”
胥薇薇一喜,“謝了。”
“姑娘?你沒事吧?”華閔走了過去,前方的人忽然轉過身來直愣愣看著他。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華閔疑惑之餘,發現那雙明亮的眼眸似乎跟平時不太一樣,倔強高傲,好像是另外一個人,又好像不是……
“華閔……”人就站在她面前,胥薇薇卻忽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更不知道要不要直接告訴他自己的身份。
“……?”
“其實我就是想問一下,你是否知道如何將被困在心鏡裡的人解救出來?”
華閔一愣,眉頭頓時蹙成了一團,“被困在心鏡中?”
“對!”
“抱歉,我從沒聽說過有這種情況。誰被困在心鏡裡了?這件事我怎麼沒聽殿下說起?”
“……說來話長。”胥薇薇氣餒了,胡寅華閔都不知道的話,那還會有誰可以幫她呢?
“不過我想如果真的有人被困在心鏡裡了,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上忙。”
聽到這話,胥薇薇頓時來了精神,“誰啊?”
“殿下的祖父太上王在歸龍谷修行,他老人家活了幾萬年了,見多識廣,他應該知道破解之法,況且心鏡本來就是從他手上傳下來的。”
胡寅的祖父?歸龍谷?事不宜遲,那還等什麼呢!
她想走,可蓮初卻執意沒動。
礙於華閔在場,兩人只能在心裡交流。
“你不會現在就想去找他吧?”
“對啊,我真的很急,況且不妨老實告訴你,被困在心鏡裡的人遠不止我一個,還有你面前站著的華閔,當然,是幾千年之後的他……”
華閔正納悶蓮初一個人在低頭思索著什麼,卻忽然見她擡起了頭,這一次,她的眼神又恢復了往日,柔和中帶著淺淺的憂傷。
一前一後,分明是兩個人的感覺!而且她看他的眼光怎麼感覺那麼詭異。
“蓮初姑娘,你沒事吧?”
蓮初愣愣搖了搖頭,她跟胥薇薇還沒有商量好呢。
“拜託了,蓮初,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反正你在這兒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帶我去一趟歸龍谷了,求你了。”
“……那好吧。”
“謝謝謝謝!”如果可以,她真想擁抱她一下。
“不用謝我,我也是爲了我自己,你不可能一直住在我體內啊,再這樣下去,我怕自己真的會瘋掉。”
“嗯。”
“夜深露重,姑娘還是早些回屋休息吧。”華閔說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