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殘陽即將沉入西邊那無邊無盡延伸的森林裡,可即使在如此微弱的陽光之下,依舊可以清晰辨識到巴提亞古堡已經變成廢墟了。
那倚靠著險峻的山脈,以及彷彿貫穿山脈一樣的湍流的古舊城堡,建築在被石壁城牆所圍成的園林深處,它明顯的帶有中古時期的風格,因爲在城堡的選地和構造上融匯了魔導炮發明之前的戰術思想。
然而,就是這麼一座在文化上有著難以估量的歷史價值的城堡,此刻正燃燒著熊熊大火,一條條翻騰的火蛇彷彿要將一切都焚燒成灰燼。
“……火勢應該差不多要開始變小了。”
隊長斯普勞特望著火光中的古堡,臉上沒有流露一絲感情,他帶著半張面具,面具上眼孔處透出駭人的紅光。
他的身後站著一男一女,巴蒂是一名臉上帶有十字瘡疤的彪悍壯漢,他揹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十字架,棱角處帶有鋼鐵的鈍感,幽暗漆黑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製成,但絕對不輕,可他就這麼一直負在背上,行動間絲毫不受影響。
溫蕾薩是一名面帶冰霜的女性,光是看見她,就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來,她的衣著一點也沒有騎士或者戰士的風格,反倒像是東方大陸的飄逸感,而且揹負著一柄青色的長劍。
在三人的背後,是一地的屍體,以及聽從調令,前來打掃戰場的輔助人員。這些聖堂武士看著環繞著這片廢墟之城的黑暗深邃的森林,心情彷彿身處深井的井口窺探著井下無底的深淵一般。
被火舌吞噬過所留下的焦痕,以及從城牆那邊飄來的惡臭氣息刺激著聖堂武士的視覺和嗅覺,漆黑的鳥兒詭異的啼叫聲響了起來,走在最前方的戰士的軍靴跺到了碳灰。
這時,就像是最強風呼嘯在耳邊一般,喧囂的聲音爆發而出,一個漆黑的物體像魔神一樣膨脹,從地面躥升而出,併發出了讓靈魂都爲之毛骨悚然的慘叫。
這是一個由許多屍體拼湊而成的死靈怪物,全身都是那種被燒焦的油脂肉,就像是一個大肉團,不停的蠕動著,吞噬周圍的東西,一旦有新的屍體被它吃掉,體積又會擴大。
聖堂武士們沒有退縮,他們爆發出光明鬥氣,向著噁心的死靈肉球衝過去,英勇的揮舞長劍,試圖劈開肉球。
就像是鮮嫩的番茄被小刀割破一樣,猩紅的汁液噴發出來,這些汁液帶有腐蝕的毒性,不過聖堂武士們早有準備,無論是光明鬥氣,還是身上的光明盔甲,都擁有對這類黑暗系劇毒的抵擋力。
然後,這顆大肉球不知痛覺,而且有著強大恢復力,保守估計至少吞食了二十具屍體,本來一名聖堂武士發動了最強的攻擊,光明鬥氣從長劍上延生出去,越有十米長,本以爲能一劍將肉球斬成兩半,誰知道肉球裡面竟有著一個堅硬無比的核心,光刃也無法將之斬破。
一招失手的聖堂武士不但沒能殺死敵人,反而將自己也搭進去,肉球上伸出了樹根鞭毛,將來不及撤退的聖堂武士捆住,往肚子里拉進去,那看上去像是食道一樣的肉壁在不斷蠕動著,上面的毒液能直接腐蝕掉光明鎧甲。
“啊啊啊——救命啊!”
這名聖堂武士奮力掙扎,奈何肉球的力量也是巨大無比,一名戰友試圖幫忙救他,結果也搭了進去,反而比他更先一步被吸進肚子裡,只留一隻拼命掙扎的手臂在外面,好像不小心掉入沼澤中,不斷沉陷下去的失足者。
便在這時,傳來的重物破空的聲響,巨大的十字架像迴旋鏢一樣飛過來,一擊將集合衆多聖堂武士的力量也無法殺死的肉球徹底粉碎掉,簡直像是被棍子狠狠砸碎的西瓜一樣,屍體的碎肉漫天飛舞,帶著腐臭的血液,濺了在場的聖堂武士一身。
不敢就戮的地獄生物對著劍噴吐出魔法攻擊,但是炎彈也好,霹靂也好,黑暗刃也好,擊在上面全部被湮滅,劍光上有專門破除術法效果的咒印,因此這些中低階的魔法根本無法造成傷害。
一些喪失了鬥志的地獄生物掉頭就跑,重新轉回結界通道里的倒也罷了,那些試圖繞過去,渴望在主物質界生活,不願意迴歸陰暗地獄的傢伙們,全部被劍包抄了,一個不漏,盡數絞殺成血肉果凍,紛紛揚揚灑落下來。
地獄通道快速縮小,重新閉合,而劍也迴歸成劍光,劍光散離變回飛劍,飛劍迴轉入鞘,一切動作都是那麼風輕雲淡,溫蕾薩的表情從始至終就沒有改變過。
看見這一幕的聖堂武士們心中直冒寒氣,尤其是剛剛那位忿忿不平的年輕武士,瞬間明白自己的弱小,他自以爲的正義,在這樣的力量下只怕連說出口的權力都沒有。
巴蒂雖然沒能好好享受一番,但也忍不住吹了一個口哨:“不愧是從東方流傳過來的秘術,看起來輕飄飄沒什麼威力,打起來就是真的兇殘。那本劍典放在聖堂圖書館的深處,就從來沒人看懂過,據說這種什麼什麼劍術就算在中土也是屬於一流的術法。”
溫蕾薩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是青蓮劍訣。”
隊長斯普勞特對身後那名被魔法束縛主的中年女性道:“這下足以證明,你們侯爵家的確是勾引了黑暗生物的異教徒。”
那女性眼中早已失去了反抗的神光,悠悠道:“那並不是我們召喚出來的,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心中最爲清楚,又何必惺惺作態。當初被拋棄的私生子,如今獲得了超越世俗的力量,這只是證明,侯爵的眼力不行,沒能看見你的未來是如此可怕,他必然後悔,當初放走了一個喪心病狂的惡魔。”
“不,睜大眼睛看看彼此的身份吧,現在我是天使,你們纔是惡魔。”斯普勞特低聲地說,“上帝把我從死境裡救出來,就是要我來懲罰你們,難道我要違背上帝的指令嗎?不可能,夫人,這決不可能的!”
“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好歹也是你的父親。”
“哈哈哈,父親?我曾在在寒風刺骨的冬天,蜷伏在黑牢的草堆裡呼喊他,請求得到他的寬恕;當酷暑難當時,我曾在地牢的石板上滾來滾去地呼喊他,請求得到他的原諒;我曾在滿懷惆悵的悲嘆聲中,在傷心的呻吟聲中,絕望的呼喊他,請求他能可憐我……但是,什麼都沒有,我被徹底拋棄了,我哭泣過,我詛咒過,現在我來取回自己應得的東西!”
斯普勞特舉起一根法杖,法杖的頂端是侯爵的頭顱,保持著臨死前震驚的面容,遮掩半張臉的面具上的瞳孔射出妖異的紅光。
“既然生前他不肯多看我一眼,那麼就讓他在死後永遠看著我!”
“那麼就爲你自己復仇吧,”可憐的侯爵夫人哭道,“你應該讓你的報復落到罪首的頭上,你應該去報復他一個人,爲什麼還要牽連那麼多無辜呢?儘管是不同的母親,但那些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啊。”
“聖典上寫道,父親的罪將會落到他們第三第四代兒女身上。這世罪人,哪裡來的無辜?上帝在他的預言裡都說了這些話,我爲什麼要比上帝更仁慈呢?”
斯普勞特伸出手,想要解決這麼已經徹底心死的女人,這時天外飛來一隻白鴿,將一份羊皮卷放到他的手裡。
巴蒂好奇的問:“是組織裡的人,催我們去殺悲吟的龍姬嗎?”
“不,計劃更改,我們要去獵殺一名膽敢褻瀆天使威嚴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