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了宮,應(yīng)該是去找景帝說她的事了,那麼景帝又會同意嗎?還是說,外面那些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其實(shí)是景帝派來抓她的人?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
皎潔皓月、璀璨星辰下,男人一襲白袍曳曳,衣袂簌簌,眸中視線粘稠,自打一開門就膠在了牀上不能動彈的女子身上。
那一刻,蘇紫染鼻子一酸,不知何故,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只見那人深邃得比外頭浩瀚星辰更爲(wèi)渺渺的鳳眸微微一凝,輕攏的眉宇間一抹清愁一閃而逝,眼波流轉(zhuǎn),最終化爲(wèi)嘴角弧光點(diǎn)點(diǎn),淺笑氤氳,廣袖中的雙手卻是緊緊攥起
。
迎面的唯有他一人,可蘇紫染知道,在她看不到的門後面,應(yīng)該還有別人。
會是誰?
突然,似是想到些什麼,男人擺了擺手,制止身後的人入內(nèi),自己卻大步流星地跨進(jìn)了門檻,毫不留情地將門“砰”的一聲闔上。
蘇紫染又是一詫,他這又是發(fā)的哪門子的邪火?
男人一聲不吭地走到牀邊,低垂著眉眼,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眸光忽而一頓,在她略微怔忪的目光中,他大手一揚(yáng),竟是將那條卷著她的毯子大力抽走。
長時間習(xí)慣的溫度消失,她只覺身上驟然一涼,猛地一個瑟縮,身子微微抖了抖。
似是想到什麼,她驀地一驚。
穴道解了?
愕然擡眸,藉著門外偏逆的燈籠打進(jìn)來的暗光,她看不分明男人眸中神色,只是剛纔還對她笑呢,此刻怎麼就判若兩人了?
沒等她開口,他一撩袍角坐在牀沿上,在她使力支起身子的時候,突然一把將她扯入懷中。
“蘇紫染……”
感受著他胸膛上的溫度貼在自己頰上,還有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也極富節(jié)奏感地傳入耳畔,蘇紫染面色一郝,隨著他開口說話,淡淡的龍涎香更是肆無忌憚地?fù)錇⒃谒陌l(fā)頂,鑽入她的鼻息,頰上的熱意更濃。
良久的靜謐之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沒好氣地問道:“幹什麼?”
她可不會忘了今日是誰點(diǎn)了她的穴將她扔在牀上這麼久,雖然她是跟他回來了,可那並不代表她已經(jīng)徹底原諒他了,這該死的卻竟敢這麼對她?
男人微微一怔,眸光輕斂,就這麼久久地盯著她瑩瑩流轉(zhuǎn)的瞳仁,眉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蹙起,嘴角笑容卻是瀲灩,語氣溫柔地道:“只是想喚喚你的名字。”
蘇紫染原本已經(jīng)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聞言,更是不自在地偏開了與他對視的目光,輕咳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
。
她很想開口問一句,這男人到底發(fā)的什麼瘋?
一會兒怒、一會兒愁,一會粗暴、一會溫柔,這到底算什麼?
一個人的情緒怎麼能變化得這麼快——而且還是在她什麼都沒有做、甚至茫然不解的情況下,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似乎是被她呆愣的表情愉悅到了,男人低低一笑,溫?zé)岬拇笳戚p輕撫過她的發(fā)頂:“本王適才離開前說過要讓你見一個人,你可還記得?”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吊了她這麼久的胃口,現(xiàn)在還好意思問她記不記得?
“是不是禮哲?”她依舊語氣不善,生硬的疑問中卻分明帶了一絲期待。
男人挑了挑眉,流轉(zhuǎn)的黑眸間閃過一抹促狹,略一沉吟,開口道:“你就這態(tài)度,莫非是不想見外頭那人了?”
蘇紫染猛地一記白眼掃過去,兇狠的、凌厲的,可看在男人眼裡,蘊(yùn)含更多的卻是羞惱。
他故意不去看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似是惋惜地嘆了口氣:“看來確實(shí)是本王多此一舉了。”
說著,他竟作勢要起身離開的模樣。
蘇紫染哪裡還受得了他這幅貓捉老鼠的模樣,想要示好卻又拉不下臉,眉心一凝,突然狠狠推了他一把,竟顧不得穿上鞋襪,就這麼赤著腳朝門邊衝了過去。
然,手剛要觸及門扉的那一瞬,一股疾風(fēng)捲來。
身子一輕,驟然又落入了男人的懷中,還順勢打翻了手邊的一個青玉瓷花瓶。
“砰”的一聲脆響。
四目相對,一個好整以暇、眸光輕凝,一個咬牙切齒、怒目而瞪。
“做什麼急成這樣,連鞋襪也不曉得穿?”他微微沉了語氣
。
許是二人動靜太大,外面立刻有人聲傳來,含著一絲急迫的擔(dān)憂:“二姐夫,裡面怎麼了,是不是二姐姐出什麼事了?”
“蘇少爺放心,王妃不會有事的。”是凌颯低聲安撫的聲音。
果然是禮哲!
蘇紫染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喜色,當(dāng)她意識到自己此刻還在男人懷裡,猛地就掙扎了起來:“君洛寒,你放開我,我要去見禮哲!”
“你這女人,知不知道什麼叫知恩圖報?”男人涼涼地嗤了一聲,眸光狠狠地絞著她,一瞬不瞬,“本王費(fèi)勁千辛萬苦將禮哲救回來,你就這種態(tài)度?”
蘇紫染都快急瘋了,他卻還在這兒跟她搞這些有的沒的,張口正欲罵人,卻驀地注意到他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隱忍,這纔想起他身上似乎還有傷,而他自從回府到現(xiàn)在都沒有換過衣服,那就更別說是上藥了。
這男人還總是說她,難道他就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了嗎?
他說得沒錯,她確實(shí)不知感恩!
他一路追她花了多少工夫她暫且不去想,可要救回禮哲所花的功夫卻是不用想也知道!
既然有人在相府被人滅門當(dāng)晚擄走了禮哲,那必然是抱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要麼是威脅她、要麼是威脅蘇陵川,可這男人卻在她恨他、惱他、甚至可能是誤會他、冤枉他的時候幫她救回了她的弟弟,完成了本該她自己做的事……
不想不要緊,這麼一想,整顆心立刻就揪在了一起,擰作一團(tuán)。
“君洛寒……”
甫一開口,她就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這短短幾秒的功夫,嗓子竟然變得如此沙啞低迷。
連抱著她的男人亦是被她嚇了一跳,泛著冷色的俊臉上劃過一絲慌亂,緊張兮兮地看著她:“蘇紫染,不說了,本王不說了,你別這個樣子,本王這就讓你見禮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