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香十色
?“還未睡?”賀千斬側目望向小九,眸中浮現一縷柔和。?
玉桃成功將自己易容爲“護國娘娘”的模樣,在昏暗的光線之下,足以魚目混珠。?
她笑而不語,反手闔起房門,杵著雙柺向牀榻旁靠近,坐落之際,一手背於身後,袖口一動,手中已握緊一把鋒利的匕首。?
賀千斬摸了摸鼻子,隱約嗅到一股陌生的脂粉味兒。?
他等了一會兒,她卻垂目不語,賀千斬以爲她還在爲那段不算愉快的交談而生氣:“你不是想去賭場轉轉嗎,等我傷好了帶你去。”?
玉桃效仿著小九平日的神態,緩緩點頭。?
賀千斬蹙起眉:“去睡吧。”?
“咳咳……”玉桃捂脣咳喘,聲線略帶沙啞:“我好似染上風寒了……”她開口的同時,將賀千斬的傷勢大致觀察一番……殺手的警惕性一般頗高,何況賀千斬並非插科打諢的小角色,她絕不能手軟,必須一招斃命。?
賀千斬壓低手肘支起上半身,摸了摸她的額頭,玉桃不禁打了個冷顫,即刻坐後躲閃,因爲賀千斬的手指很冰。?
賀千斬的手定在半空,視線停滯在小九與掌心拉開的那段距離上……顯然小九開始疏遠自己。這本就是他要的效果,可心底卻涌上一陣說不清的憋悶氣流。?
玉桃見他側臥著上半身,神色稍顯黯然,而這種姿勢無意間擋住了心口的位置。於是,她站起身,推平他的身體:“莫亂動,傷得這般重呢……”?
賀千斬眼中夾雜著矛盾的情緒,受不了她拘謹的態度。?
玉桃展現一抹甜美的笑容……抱歉賀千斬,不但你要死,顧風也得死,否則小瘸子定不會對師父一心一意。?
“還在生氣?”?
玉桃怔了怔,自然不知發生何事,也不知小瘸子與賀千斬發展到哪一層,不過此人器宇不凡,論五官,確實與師父不相上下。不同味道的兩種男子,亦是散發著獨有的魅力。?
她無謂地搖搖頭:“我沒那麼小氣。看吧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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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千斬低沉地應了聲,爲了調試情緒,背朝玉桃側躺……玉桃見下手時機到來,眸光變得驟冷,悄然舉起匕首,欲插入賀千斬的後心。?
“小九……”?
玉桃屏住呼吸,見他扭頭,倏地收起兇器。?
“你拿著何物。”他雖身體不濟,聽力可未下降,似有煞氣的波動,應該是刀刃。?
玉桃額頭滲出幾滴冷汗,故作疑惑地眨眨眼:“柺杖吖。”?
“想殺我,是嗎?”賀千斬言語平靜,神色更是平靜得懾人。那種無形的壓迫感,比怒吼來得更爲驚悸。?
玉桃竟然失去一貫的冷靜,何況他提出的質疑,根本不容辯駁。看來殺不他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玉桃不願承認,但她的確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又轉念一想:他此刻身負重傷也未必追得上自己,不如索性認了。?
“是的,我恨你。”?
“哦。”賀千斬的神情異常恬然,他悠悠平躺,雙手枕在腦後:“隨便吧……”?
他若有似無地揚起脣,好似在享受一種樂趣。?
玉桃愣住,從未見過哪個人會心甘情願面對死亡,甚至含帶翹首以盼的意味,她忍不住質問:“你是傻子嗎?死到臨頭居然還笑?”?
賀千斬一笑付之,或許如今憬悟已爲時已晚,不過,他一生中最在乎的女子想要他的命,他沒有拒絕的道理,何況傷到一定程度便不再覺得疼。?
“只要我還活著,便不能拋開一干寒齊國百姓置之不理,殺人是來錢最快的方法,當然每賺到一筆酬勞,亦算僥倖得來,而我這雙手已沾滿太多冤死鬼的鮮血,倘若可以選擇一種死法,自然是由你動手比較好。”?
賀千斬輕描淡寫地道出心裡話,曾經努力生存,是爲了寒齊國子民,所以他不敢讓自己倒下,如今,所賺銀兩已夠百姓們頤養天年,倘若他不死,自會想到如何造福子孫的問題。看吧小說閱讀網
www.kankankan8.cn應該屬於永不滿足現狀的那種人。?
何況,除了恩情還是親情,他不善於表達,只能用另一種形式去回報那份至真純樸的情感。不要問他爲何如此執著,也許是個性所致吧,無人逼迫他養家餬口,甚至沒有一位寒齊國子民知曉他的銀兩從何而來,他只是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
此時此刻,他異常懷念那裡的一草一木。?
玉桃接不上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更不知曉此乃賀千斬初次提及做殺手的緣由。?
賀千斬凝望著她,當第三種感情闖入內心,他便有了更多的奢望,希望小九的一生沁在無憂無慮的蜜罐裡,甜蜜幸福。可他逐漸發現,小九的眼淚越來越多,自己竟然連令她開心的方法都學不會,更別提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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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桃注視他煜耀的黑眸,瞳中襯出自己的影子,那種明亮的光芒是面對所愛之人才會泛起的漣漪,不由映射了她的心,彷彿體會到相仿的心境。?
“蠢蛋,我又不愛你。”?
玉桃收起匕首,決定取消嗜殺計劃。同是天涯癡心人,又何必互相折磨。?
“不恨我就行。”賀千斬並不感到失落,原本就是單方面的決定。?
玉桃長噓一口悶氣:“世間總有一些傻人做著一廂情願的傻事,傻到把一個微笑當成幸福,我偶爾也會醒悟自己傻得不輕,卻無法動搖最初的信念。也許這種情感不叫愛情,而是不明白自己爲何要活下去,一旦活著便渴望更多,也希望向他人那般嚐嚐酸甜苦辣的滋味,嘗過苦便想知曉甜,嗯……逼迫自己在虛無縹緲的追求中生繼續生存……”?
賀千斬不予置評,但這番話卻說到他心坎裡。?
通過這一番話,他可以確定此人……“小九絕無可能說出這種話。”?
“你倒是蠻瞭解那個臭丫頭……”玉桃冷齒一笑,“我討厭置生死於度外之人,無論男女。”?
不等賀千斬拔劍,玉桃便點住他的定穴,沒辦法,受重傷必然會影響到行動力。?
“抱歉,我忽然不打算親手殺你,但暫時也不想被你揭穿身份。而我正是那種傻人,爲了心愛之人不惜付出一切代價,此刻嘛,我再去會會那個叫顧風的。看看這世間究竟有多少不要命的笨蛋。哦對了,不妨告訴你,好戲即將開鑼……”?
語畢,她杵著雙柺離去,帶走一抹自認可笑的惆悵。?
賀千斬即刻運功解穴,但稍加用力血脈便劇烈抽疼,他咬緊牙關,忍著痛楚繼續運功。?
※※?
玉桃沉了沉氣,敲響了顧風的房門。一個武功精湛,一個醫術絕倫,兩個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但她有了新計劃,就讓顧風與賀千斬自相殘殺去吧。?
“小九?……”顧風定睛望去:“你怎還未睡?”?
玉桃讓柺杖滑手,故意重心不穩地跌入顧風懷裡。?
顧風定是不假思索地攙扶:“小心點,你……”?
“抱著我,進屋說……”?
顧風愣了愣,順從地將小九橫抱起身:“你喉嚨怎了?”?
他欲把脈探病因,卻被玉桃及時壓住,她依偎在顧風肩頭,嬌滴滴地開口:“方纔做了個噩夢,嗓子都哭啞了,嗚嗚……”?
顧風睡得迷迷糊糊,並未心存質疑,帶她坐在牀邊,拍了拍她脊背,幫她拭去幾顆淚珠:“夢都是假的,不哭不哭了。”?
“還是你知曉心疼人,不像賀千斬那般……不知羞恥。”?
顧風不悅地挑起眉:“你方纔先去找賀千斬了?”?
玉桃不以爲然地應聲:“我從夢中驚醒的那一刻,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所以不知不覺便跑到他屋中尋求安慰,誰知他言語如此輕佻,竟然叫我睡到他牀上去……我自然不敢惹他,婉言告知他,其實心裡真正喜歡的人是你,於是乎,他就叫我滾出去!……嗚嗚……”?
“噌”的一下,點燃了顧風腦門的怒火,他暴戾的一拳打在牀邊上:“不要臉,簡直是!太厚顏無恥了!虧我還把他當兄弟,小九你在這等著,我這去教訓他!——”?
玉桃拉住顧風的手腕,含情脈脈道:“別去,又未讓他佔到便宜,我一人害怕,不要離開我……”?
“?!”……顧風頓感一股強力閃電,從頭頂刺激到腳趾頭。他抓了抓鬢角,嘴角微微上揚,但一想到已被小九耍過無數次,不由謹慎地收斂笑意:“咳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莫亂開玩笑喲!”?
玉桃拋去一道篤定的目光:“我想得很清楚,我最喜歡的男子,正是你。”?
“……”顧風總覺得小九哪裡不對勁,但也說不上來,或許是被突如其來的告白搞得飄飄然,於是,他蹲在假小九面前,璨齒一笑:“真未逗我?”?
玉桃故作羞澀地點頭,她對顧風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因爲師父當年手把手教導小九的正式媚術,媚術中慣用的伎倆則是——若進若離。只要火候拿捏得好,同時與幾個男人搞曖昧亦是易如反掌。?
顧風興奮得忘乎所以,探身碰上她的脣:“何時嫁給我?”?
“待我處理完幾樁大事之後,便辭去官職,隨你回陰陽派,快則半年,慢則三年之內,你願意等我麼?……”玉桃向後挪了挪身體,爲防止露出破綻,不能與顧風發生太多身體接觸。?
顧風點頭如蒜搗,蒼天不負有心人吶,不禁心聲感嘆:“就等你這句話了,三年五載照等不誤,踏實、踏實了!”?
玉桃嫣然一笑:“不許變心哦!……”?
顧風見她一副嬌羞的模樣,渾身上下麻酥酥的,他豎起三根手指:“我顧風對天起誓,今生決不負小九,如若背棄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玉桃滿意地笑了笑,欠身親了他額頭一下,隨後快速抽離嘴脣:“好了,我先去睡會兒,明兒見……”她起身離去,顧風暈乎乎揮手目送,玉桃則腹誹冷笑。?
她返回護國娘娘的臥室,合起房門,打開衣櫥,將俞曉玖拖回牀上,忙乎一陣——製造出一幅她正在安睡的姿態,而後又在俞曉玖口鼻上加重一記迷藥。?
小瘸子,別怪我心狠手辣,因爲你對師父的不忠,才惹上一堆麻煩,待明日一覺醒來,夠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