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的迴應(yīng)太淡然，周曉卻無法因她的淡然中尋獲一絲不快。
所有大同小異的劇本發(fā)展到這一步，她這個超級大反派，應(yīng)該以全勝姿態(tài)將她盡所能的羞辱一番，不是嗎？
可到底從何時開始，不管破壞，失去，還是得到，感覺似乎越來越麻木了。
既然是這樣，周曉在心裡問：來到慕朝夕的面前，爲(wèi)的是什麼？
乏味的開場白後，慕朝夕的情緒和表情比白開水還淡，而即便她憤恨的指責(zé)，抑或是激烈的控訴，她就能從中獲得愉悅了嗎？
觸手可及的答案，讓她感到莫名的恐慌。
沉默了數(shù)分鐘，周曉像是在寬慰自己一般，故意用著愉悅的語調(diào)，“下週，我和秦亦就要訂婚了。”
“你想問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感受嗎？”朝夕看起來依然無動於衷，可她卻遵從心意，空出一隻手來捂住心口，說：“這裡有些痛。”
當(dāng)然啊，她愛他。
聽聞秦亦要與自己之外的女人訂婚，猶如明知故問的折磨，是的，我已經(jīng)知道我失去了他，真的用不著重複告訴我這個事實。
她不怕周曉的嘲笑和諷刺，真的不怕。
她的坦然，讓周曉一時啞然。
因爲(wèi)秦亦也愛她。
這一點，無需言明，她和她皆知。
“不恨我？”周曉又問，無漾的臉孔全無，瞳眸中被不解和困惑所充斥。
“一開始很討厭你。”朝夕衝她笑了笑，不帶任何感情，就好像她只是坐下來與自己閒聊的陌生人，“那個‘開始’至少是很多年以前了。”
但說到恨……
朝夕很肯定的道：“我曾試著恨你，然後發(fā)現(xiàn)做不到。這與我是否天真善良無關(guān)，因爲(wèi)假如每天要我花一部分時間專門用來詛咒你，或者做出實際的行動讓你過得不愉快，我覺得這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我爲(wèi)什麼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呢？一生那麼短暫，我有我的喜歡，nana的身份被人替代，我就不能唱歌了嗎？秦亦和你訂婚，我就要停止愛他嗎？”
不會停止愛秦亦？
周曉爲(wèi)此感到深深的恐慌。
“我和他下週就要訂婚了！”她緊迫的說，如同重要的東西隨時會被搶走，無能爲(wèi)力的她只能用蒼白的言語來維護(hù)。
“訂婚後，婚禮最遲四月就會舉行，賓客的名單也在確定中，很快，他會成爲(wèi)我的丈夫，我是他的……”
妻子？
恐怕只是法律上的。
一時間，周曉啞然，本就空無一物的瞳孔睜得極大，終於有所意識。
“周曉？”朝夕察覺她的不對勁。
周曉卻是開始自言自語的喃喃，“認(rèn)識他的時候，我七歲。那天我們幾家人一起回祖宅，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那個地方，陰森森的，似乎裡面藏著數(shù)不盡的鬼魂。不知誰提議玩捉迷藏，呵，這個遊戲真的很討厭，要獨自躲起來。我不敢讓別人知道我害怕，卻又很奇怪的是，每次我總能藏到最後。”
天知道在藏起來的時候，她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被第一個找到。
“只有秦亦能找到我，這很奇妙，不是嗎？”周曉看向朝夕，想從她的臉容表情裡尋求共鳴，“剛開始我以爲(wèi)他能找到我不過是巧合，可一次，兩次，三次……他找不到別人，可總能將我先逮出來，反倒讓我很惱火。我問他爲(wèi)什麼每次都要先把我找出來，他卻一臉意外，說：我以爲(wèi)你想被找到。”
秦亦就是那麼一個敏銳的人。
他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在乎，慵懶是一天當(dāng)中絕大多數(shù)的正常狀態(tài)。
他存在感不高，給他一隻裝滿遊戲的手機就能安安靜靜的坐幾個小時。
但他很可靠，在各種不同的危機面前，他或許是首先能給與你幫助的人。
他能給你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只要他願意。
“我以爲(wèi)，在所有人躲起來時，他最先找到我是因爲(wèi)他想這麼做。原來，他先找我，是察覺我渴望被找到。”周曉的傾訴聲越來越低緩，越來越絕望。
朝夕保持靜默將她注視，那句‘你沒事吧’，始終卡在喉嚨裡。
可以不恨，但畢竟是有芥蒂的。
周曉沉浸在過去裡，久久才抽離出來。
海島上午後的陽光灼得她眼暈，她回過神來，思緒還停留在某時的期待中，落寞的對眼前的人說：“秦亦只想找你。”
假如人生是一次捉迷藏的遊戲，自始自終秦亦要找的那個人，只是慕朝夕。
“真可悲啊。”周曉欲哭無淚，“我愛他，他卻與你相愛，而他就要和我訂婚了。”
“那……把他還給我好不好？”朝夕脫口而出，當(dāng)一絲渺茫的希望燃起，心臟肺腑統(tǒng)統(tǒng)揪成一團(tuán)，痛感排山倒海的襲來。
周曉疑惑的問：“你在求我？”
“我承認(rèn)我在求你，承認(rèn)你折磨了我，你是不是就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虞豔的尋來，中斷了朝夕和周曉的對話。
那個有關(guān)‘快樂與否’的問題存留在她心裡，些許答案，並不需要用嘴說出來。
見她走回酒宴中，虞豔在女兒身旁坐下，對著遠(yuǎn)去的背影惱道：“你和她有什麼好聊的？我要是不走過來，你們還能聊出幾條人生感悟？”
虞女士說話向來習(xí)慣旁敲側(cè)擊，言下之意就是：跟情敵不需要說話！儘可能的動手纔是你的強項！
朝夕忍笑，伸手挽住母上的臂彎，“我一點兒也不羨慕她，我覺得她很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那倒是。”朝夕點頭贊同，想想又怪道：“剛纔她走過來時，我以爲(wèi)她會像以前一樣若無其事的說一些厲害話來刺激我。”
“她沒說嗎？”周家這位小姐，虞豔在國外見過幾次，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個好東西！
朝夕聳聳肩，“她還真像是來跟我感悟人生的，我覺得她精神狀態(tài)不太對。”
容易緊張的虞女士緊繃了神經(jīng)，告誡女兒，“夜路走多了，不說遇到鬼，心被迷了都不知道。像周家小姐這種自以爲(wèi)是的狠角色，爲(wèi)什麼狠都沒搞清楚，心卻已經(jīng)黑了！腦子會正常才奇怪，所以啊，你千萬要離她遠(yuǎn)點，免得她死了還拉你墊背！”
“媽，你太誇張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