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像是完全沒有看到凌喬此刻吃人的眸光,自顧自地拉起披在黃曉嵐身上的擺佈,拐著腿想要將白布重新蓋到黃曉嵐的臉上去。
“走開。”此時的凌喬就像是一個毫無理智的瘋子,雙手去推身側的老人。
佝僂孱弱的老人,像是被人用釘子釘在了地上一般,巋然不動,愣是沒有移動一絲一毫。
早已經(jīng)身心俱疲的凌喬,此刻連最後的一絲力氣也沒有了,她改用手去拉拉人的掌,“求你了,別這麼對她,她真的還沒死,她只是在跟我開玩笑呢,你看,你看?!?
凌喬拉著老人,指著黃曉嵐臉上的水漬,“她臉上有水,她哭了。你說一個死人怎麼可能會哭呢,所以她一定是還沒有死,對不對?”
“那是你的淚?!?
凌喬像是沒聽到,繼續(xù)說,“我們母女倆相依爲命了這麼多年,她是天底下最慈愛的母親,怎麼會捨得丟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呢?!?
許是見慣了太多的生離死別,許是這個老人本就無心無情,許是他的淚腺早已經(jīng)乾涸。
泛黃的眼球,宛若古老木屋的門軸,笨重遲緩地轉(zhuǎn)動著,最後落在了黃曉嵐那張灰敗的,帶著道道青紫傷痕的臉上。
“走了,沒了,解脫了。”老人的聲音嘶啞幽遠,宛若一道道催命符般,緊緊地箍住了凌喬的心,“該走的不能強留,該留的不會走?!?
“不,我要帶我媽回家,你們都是騙子,都在騙我?!闭f著,凌喬就要去扶起黃曉嵐的雙臂,想要將她背在身上,離開這個陰冷的地方。
“不能走?!崩先朔鏖_了凌喬的手,“一會兒殯儀館的車就來了。”
一句話徹底將凌喬的所有精神支撐給抽乾了,她宛若一隻無脊椎動物般攤在了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海風奏響著哀鳴的樂曲,海浪踩著跌撞的腳步,哭泣著衝上岸來,又帶著一些東西,悲鳴著隱向遠方,唯有沙灘上的礁石孤
零零地隨著時代的變遷,見證了這潮起潮落。
凌喬一人站在岸邊,懷中抱著剛從殯儀館帶回來的骨灰盒。
母親說,她最嚮往海,那裡充滿了寧靜,沒有喧囂,卻走邊了全世界。
黃曉嵐說過的每一句話,凌喬都記得,都印在心裡,刻在腦海中。所以她想要把母親的骨灰灑進大海里,這樣她的母親就會隨著這起起落落的海潮,去到她想去的地方了。
抱著母親的骨灰,凝著溫柔起伏的海水,凌喬的心底裡竟有那麼一瞬間對這海水產(chǎn)生了渴望。
一股莫名的吸力,牽引著她的腳步,一步步地朝著海的深處走去,真好!一陣嘆謂從凌喬的心底裡涌出,她輕輕地闔上眼,海水就像是世間最柔滑的絲帶,將她的腳纏繞,開始一點點的上移,小腿、膝蓋、大腿、臀部、纖腰。
“媽,您說海水真的可以帶著我們?nèi)ネ魏蔚胤絾??”凌喬擡手撫摸著骨灰盒,就像是觸摸帶了她母親的臉,臉上悽哀的表情,仿若被這海風撫平,嘴角開始旖旎著溫馨的笑。
“也許這裡真的不適合我們生活吧,所以你才選擇離開的,對嗎?”
“你去的地方真的只有愛、安樂、祥和,再也沒有喧鬧、算計嗎?”
“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只想一個人去,爲什麼不帶我一起去呢?”
“是不是我忘了告訴你啊,那樣的地方我也很嚮往。”
“媽,我現(xiàn)在跟你說這些也不會遲,對嗎?那就也帶著我一起去吧,我想去看看你嚮往的那個世界,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般好,那我就定居下來,這樣你也不會感到孤單了。還是我們母女倆一起生活,你說好不好?”
凌喬微微的俯下頭,將臉貼在了骨灰盒上,那裡一片安寧,卻又好像被海浪帶來了千言萬語,潮溼的空氣濡溼了她的眼角,有淚砸在了骨灰盒上,盡是血色的嘴角卻奇妙地漾開了一抹笑,那笑悽婉、寧和。
就在距離凌喬站著的位置十幾米遠地地方,一隊浩蕩的人羣也在朝著這邊靠近,爲首的男子挺拔俊逸,一件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色襯衫將他偉岸的身軀襯托得更加淡雅矜貴,金色的鑽扣在陽光下閃著熠熠星光,黑色的西褲包裹著修長健碩的長腿,隨著走動,崩現(xiàn)著條條賁張的肌肉,將他完美的腿部輪廓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
梳理得紋絲不亂的髮絲,連鬢角都根根凌利,宛若美工刀雕刻出來的五官散發(fā)著疏冷淡漠,尤其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仿若包含著全世界,又像是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低醇濃厚的嗓音總透著不容人漠視的威嚴,“這片水域找人儘快過來評定,我要一份最詳盡的檢測報告。如果每項指標都附和要求的話,這裡將會是我們今年集團的最大項目。”
“是,我馬上帶人過來取樣。”袁磊順著自家總裁的手指的方向,落向遼闊的水域。
驀地,他的視線一頓,海面上一個纖瘦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猛地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再定睛過去深凝,那身影不是,他不敢置信地側眸看了一下身前高大的身影,見自家總裁仍在專注地吩咐著工作。
一波又一波的浪朝著岸邊拍了上來,正是漲潮的時候,如果再不彙報,那個身影不出幾分鐘的時間估計就要被海水完全地吞噬了。
再也顧及不上尊卑禮儀了,他伸手拽了拽自家總裁的衣袖,上前一步,俯身在男子的耳畔,有意壓低聲音說,“那裡那個人似乎、好像是早上那個從總裁房間走出去的女孩兒?!?
即使心中焦急,最基本的職業(yè)操守卻已經(jīng)在他的身體里根深蒂固,這是關乎自家總裁的隱私,他當然不敢堂而皇之地大叫出來,他只用男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
一隊人馬跟在身後,仍在盡力地表現(xiàn)著自己的時候,卻見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驟然停下了腳步,在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長腿已經(jīng)開始奔向了那個慢慢在縮小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