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毅陽與溫如煙帶著謝云溪從陸家離開回別墅,行到半路,謝云溪接到“男友”電話,沒說兩句,便哽咽了起來。
通話不到兩分鐘,謝云溪掛了電話,就讓司機靠路邊將車停了下來,說是她男友稍後會來接她,讓謝毅陽和溫如煙先回別墅。
謝毅陽和溫如煙是第一次聽到謝云溪交了男朋友這樣的話。
對於她這個男友,自是萬分好奇。
只是謝云溪此時一臉的難受和委屈。
謝毅陽和溫如煙即使有心停留等她男友來看一眼再走,也不好在這時說,便都囑咐寬慰了謝云溪幾句,讓司機開車回了別墅。
謝毅陽和溫如煙離開不久,一輛車停在了謝云溪面前。
謝云溪也不做確認(rèn),拉開後車座的車門就坐了進(jìn)去。
車裡,除了一名帶著黑色鴨舌帽背部微駝坐在駕駛座開車的男人外,便只有一個白心微。
但謝云溪上車後,那男人和白心微都沒開口說什麼。
車子寂靜無聲的往前行駛。
車子駛出五六分鐘左右。
謝云溪倏然擡眼盯著駕駛座的男人,“爸,戰(zhàn)瑾玟人呢?”
陳屹寬放在方向盤上的一隻黝黑大手快速將遮住他額頭的帽檐往上推了推,從後視鏡看謝云溪,那雙眼,蘊藏著太多的渾濁,甚至都看不清他眼眸本來的顏色,聲線透著不正常且詭異的粗糲,“她在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謝云溪跳動的雙眼瞇緊,繃著下頜道,“十號以前,絕不能讓人找到她!”
陳屹寬定定望著謝云溪,“放心吧。”
謝云溪閉眼,背部猛地靠到身後的椅背上,眉頭和鼻樑都皺著,聲音裡裹著疲憊和緊張的沙啞,“現(xiàn)在我不是謝家親生的事,已經(jīng)暴露了。”
陳屹寬眉骨猛地一跳,看著謝云溪,“那怎麼辦?”
白心微同樣焦心的盯著謝云溪,“云溪,你說的暴露是指?”
謝云溪還是閉著眼睛,一張臉暗沉,“戰(zhàn)廷深,戰(zhàn)曜,兆年……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白心微心尖揪著,恐然睜大眼。
“戰(zhàn)曜和戰(zhàn)廷深知道戰(zhàn)瑾玟失蹤的事後,直接殺到了陸家,讓小姑立刻通知姑父和兆年的同時,也聯(lián)繫了我們立即趕過去。之後,戰(zhàn)廷深當(dāng)著小姑一家三口和我……養(yǎng)父母的面,揭穿我喜歡兆年的真相,還暗指是我爲(wèi)了阻止兆年和戰(zhàn)瑾玟領(lǐng)證,才使得戰(zhàn)瑾玟突然失蹤。”
“你怎麼說?”白心微緊張道。
謝云溪睜開眼,鬱郁看著駕駛座的陳屹寬,苦笑,“那種時候,我還能怎麼說?我除了否認(rèn),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白心微嗓子眼顫了顫,伸手握住謝云溪的手,眸光裡隱著心疼。
謝云溪想起不多時前自己陸家否認(rèn)自己喜歡陸兆年說的那番話,心臟就疼!
“心微,你知道我爲(wèi)了證明自己不喜歡兆年都說了什麼嗎?”
謝云溪哀涼看著白心微,“我說我怎麼可能對自己視若親弟弟的男人產(chǎn)生那種齷蹉的感情……我說我自己齷蹉,我把我自己對兆年那樣小心翼翼的愛,貶低得一文不值,而又骯髒鄙夷。你知道我被逼說出這樣的話時,我的心情嗎?”
謝云溪高高的揚著嘴角,雙瞳卻猩熱似血,出口時顫抖沙啞的嗓音裡,每一截呼吸彷彿都帶著撕裂的疼,“千刀萬剮!我只覺得我自己的一顆心,正在經(jīng)受千刀萬剮的折磨!我疼啊,好疼!”
“云溪……”
白心微捏緊謝云溪的手,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著轉(zhuǎn),“我明白的,我明白!”
“你怎麼會明白呢?你沒有像我一樣這麼絕望這麼卑微的愛過一個人,所以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謝云溪身子輕顫著,紅著眼,虛弱的看著白心微。
白心微看著現(xiàn)下孤絕又脆弱的謝云溪,心裡很難過,很心疼,卻同樣也,無言以對。
的確。
她沒有如謝云溪愛陸兆年那樣愛過一個人……不,應(yīng)該說,她到目前爲(wèi)止,除了陳屹寬和謝云溪,沒有愛過其他任何一個人!
她只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陳屹寬和謝云溪,對她而言,便是她最重要的兩個人。
其他任何人,都比不得她們在她心裡來得重要!
“一切都是爸爸的錯!要不是爸爸……你們現(xiàn)在也不用過得這麼辛苦,被人逼得這麼緊!”陳屹寬用力抓緊方向盤,聲音悲憤,重重說。
謝云溪睫毛顫了下,看向陳屹寬,對他努力一笑,“爸,跟您沒關(guān)係。當(dāng)年的一切,本就是有人栽贓抹黑,我和心微那時不過還小,沒有能力,所以才讓某些人得逞,讓您蒙受冤屈,坐了這麼多牢。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我跟心微都長大了,也有能力了。您放心,那些誣衊您的人,我和心微一個都不會放過!等這件事平息後,我和心微就跟那些人好好算算總賬!”
“云溪說得沒錯。爸,你平白蒙冤這麼多年,不能就這麼算了!那些人必須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白心微捏著拳頭,憤憤道。
陳屹寬聽到謝云溪和白心微的話,渾濁的雙眼卻是一閃,抿緊嘴脣,下巴也只是微不可見的往下點了點,什麼都沒說。
……
謝云溪沒讓陳屹寬開車去他現(xiàn)在暫居的地方,而是在街上轉(zhuǎn)了幾十分鐘,便讓陳屹寬把她送回了謝家別墅。
回到別墅。
令謝云溪萬萬沒想到的是,陸兆年竟就坐在客廳的沙發(fā)裡。
謝云溪一顆哀慟的心,在霎時間又熱烈的跳動起來。
她雙腳定站在玄關(guān)口,雙眼在不自覺間通紅,就那麼盯著坐在沙發(fā)裡,同樣望著她的帥氣男人。
只是這樣彼此看著彼此而已。
謝云溪便覺得心頭悄然溢滿了感動。
謝毅陽和溫如煙也在客廳沙發(fā)裡坐著。
見謝云溪又是紅了眼又是一臉複雜情緒的,只以爲(wèi)謝云溪是難受,並未作他想,都相信了,謝云溪其實並不喜歡陸兆年這件事。
大約是覺得謝云溪和陸兆年兩人需要單獨相處的空間,謝毅陽和溫如煙“體貼”的站起,離開客廳去了二樓,將客廳偌大的空間留給了謝云溪與陸兆年。
……
謝毅陽和溫如煙去了二樓,謝云溪和陸兆年四目相對好一會兒。
陸兆年才緩慢揚起嘴角,還是那副毫無芥蒂俊朗陽光的模樣,“表姐,你要在那兒站多久?腳累不累?”
謝云溪聽著這把與往日無異的生硬,蒼茫垂下頭,沒讓自己掉眼淚的樣子被陸兆年瞧見。
她僵硬的擡動雙腳,慢吞吞的換上拖鞋,才仰起臉去望陸兆年,“瞧瞧這是誰來了?稀客啊!”
陸兆年揚揚眉頭,“表姐現(xiàn)在是越來越紅了,紅得連我這個表弟都快不認(rèn)得了麼?”
“論紅,在陸擎集團(tuán)總裁面前,我這個彈鋼琴的可就遜色多了。現(xiàn)下在潼市,哪還有比陸擎集團(tuán)的總裁更出風(fēng)頭的人存在?”謝云溪走到沙發(fā)出,把手裡的包放到沙發(fā)裡,紅腫著雙眼看著陸兆年,端著笑柔柔說。
可這笑裡頭吧,分明又夾著委屈和苦澀。
陸兆年落在謝云溪臉上的雙瞳微微一定,倏地輕輕笑,寬闊的背貼靠在沙發(fā)背上。
謝云溪望著陸兆年從褲兜裡嫺熟的摸出煙和打火機。
又看著他自如的抽出根菸叼在脣間。
咔——
打火機在他修長的兩指間竄起豔紅的火焰。
謝云溪就那麼看著陸兆年點燃香菸,一口一口的嘬。
灰白的煙霧從他脣間和鼻息噴涌出,在半空中盤著圈往上,越來越薄。
謝云溪暗暗掐了手心,盯著陸兆年那張在薄薄煙霧下看得不甚分明的俊臉,努力扯動嘴角笑,“什麼時候開始抽菸了?”
陸兆年幾分慵懶的瞇著眼,擡擡棱角分明的下巴,示意謝云溪坐下,“沒多久,幾個月前吧。”
幾個月前……
謝云溪往沙發(fā)裡坐的身子有些僵硬,掩著睫毛,低聲說,“這麼說來,從相思回潼市沒多久,就開始抽了?”
陸兆年沒說話。
謝云溪也沒擡眼,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膝蓋上,“你對相思情根深種。爲(wèi)數(shù)不多的醉酒經(jīng)歷,每一次卻都是因爲(wèi)相思。現(xiàn)在因爲(wèi)相思,煙也開始抽了。”
陸兆年蹙眉,一張臉在這時又變得冷硬、薄涼。
謝云溪擡眼看到,雙手握得緊了,“次次跟你說到相思,你都像變了個人似的,讓我總有好像從未認(rèn)識過你的感覺。”
陸兆年一根菸這麼會兒功夫已經(jīng)抽得差不多。
他傾身將猩紅的眼底杵熄在菸灰缸裡,剛抽了煙,出口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今天的事,表姐不要在意。”
謝云溪凝著陸兆年的雙瞳繃緊了緊,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陸兆年又靠回沙發(fā)裡,架起長腿,望著謝云溪,嘴角勾著幾縷縹緲的笑,“不論旁人怎麼誤解,在我心裡,表姐只是表姐。而我也相信,在表姐心裡,是真的只拿我當(dāng)親弟弟對待。我們彼此心裡坦蕩,完全就沒必要在意別人如何看待我們。表姐說呢?”
謝云溪皺著眉,盯著陸兆年坦率到刺目的眼睛,心下便狠狠的翻滾起來的。
所有的不甘蠢蠢欲動的在她胸口跳躍。
她突然忍不住想問一問他。
如果戰(zhàn)廷深說的都是真的,不,不對,他說的本來就是真的啊!
那麼,知道她對他的感情之後,他會怎麼做?
有沒有可能……接受她,像戰(zhàn)廷深不顧世俗眼光堅定要聶相思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