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過去三月有餘,胤仁這才遲遲迴宮,剛到承乾宮,就見太后黑著一張臉,身後跟著晉妃,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胤仁一眼便瞧見了晉妃懷中抱的小嬰兒,心中百味陳雜,說不出的難受。
多想和她能夠有一個孩子…,可惜卻始終還是…
胤仁這麼想著,想著那個總是一臉淡然,溫婉如水的女子,每次一想到她,心就會輕微的疼痛。
“胤仁!這幾個月你去哪兒了?”
太后怒聲問道。
“有事。”
胤仁淡然答道,平靜的眼底波瀾不驚。
“有什麼事比南楚皇太子誕生還要重要?”
太后怒聲問道,語聲中夾帶著幾分不滿。
晉妃眼波一轉(zhuǎn),蓮步輕移,緩緩走上前來,道,“皇上,請您抱抱小皇子吧。”
說完便將懷中仍在熟睡的小嬰兒交到了胤仁手中,胤仁伸出手,輕輕地將熟睡中的嬰兒接過,低下頭,細(xì)細(xì)打量了片刻,只覺心中煩悶無比,絲毫沒有初爲(wèi)人父的喜悅。
“取名字了麼?”
胤仁問道。
“取了,姑母給小皇子賜名幀。”
晉妃嫣然一笑,柔聲答道。
“取了就行,你來抱,朕累了。”
胤仁輕聲說道,將手中嬰兒輕輕遞給了晉妃。
晉妃面上一愣,隨即伸手接過胤幀,心中一陣淒涼,心想,原本以爲(wèi)誕下皇子,登上後位,就能離他更近一些,可是…,爲(wèi)何還是感覺他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就算近在咫尺,卻仍然好像相隔萬里一般,就算拼命的伸出雙手,卻還是觸碰不到他…
“朕有事,先出去一下,母后和愛妃自便。”
男子說完便站起身來,踏著大步,頭也不回的疾步離去,彷彿承乾宮因爲(wèi)突然多了這三個人而使空氣變得更加沉重,讓他快要窒息了一般,疾步逃開。
“胤仁…”
“皇上…”
彷彿沒有聽到身後兩個女人氣急敗壞的呼喊聲,胤仁踏著大步急匆匆的離開了承乾宮,這才感覺稍稍放鬆了一些,呼吸也順暢了一些。
“皇上…,您不多看幾眼小皇子麼?”
鄧?yán)u跟在胤仁身後,輕聲問道。
“不了,不知爲(wèi)何,朕看見他,心裡就煩。”
胤仁嘆了口氣,搖著頭說道。
鄧才面上一愣,道,“父子天性,皇上看見自己的親生骨肉應(yīng)該覺得高興呀!爲(wèi)何會覺得心裡煩悶?zāi)兀俊?
“朕也不知道!朕現(xiàn)在看見那兩個女人就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壓的朕快要窒息!”
胤仁悶聲說道。
“皇上既然心裡煩悶,那就不要再去多想他們了,不如去看看那些能讓皇上心情愉快的人,豈不是更好。”
一直沉默不語的小路子突然開口輕聲說道,絲毫沒有當(dāng)初的稚嫩和羞澀,如今的話,即使在胤仁面前說話,也顯得非常的老練和闊達。
胤仁轉(zhuǎn)過頭去,只見一個渾身散發(fā)著淡淡冷漠氣息的男孩背光而站,他低著頭,碎碎的劉海蓋下來,遮住了眉目,在日光的照耀下,男孩那層次分明的茶褐色頭髮頂上居然還映著一圈兒很漂亮的亮光。
凜冽桀驁的眼神,細(xì)細(xì)長長的單鳳眼,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瓣噙著驕傲的薄脣。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鋒利凜冽的眼神,他的眼神中閃著犀利的光芒。
這樣的外貌和神情,第一眼,就讓人覺得他太鋒利,有一種涉世已久的尖銳和鋒芒。
胤仁細(xì)細(xì)的打量著面前這個小太監(jiān),釋然一笑,道,“你就是數(shù)月前那個看見朕都不會請安的小太監(jiān)?”
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太監(jiān),看見自己時驚恐不安,連站都站不穩(wěn),就連請安也不會,如今,竟已變得如此老練,就好像一柄見過血的寶劍一般,鋒利,尖銳。
胤仁不由得對這個長相俊美的小太監(jiān)產(chǎn)生了幾分興趣,宮裡實在太煩悶,要想找到幾個有意思的人,還真的不太容易。
“回皇上的話,正是。”
鄧才心中惱怒萬分,狠狠地瞪了小路子一眼,用眼神責(zé)任他爲(wèi)何要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不錯,有出息。”
胤仁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鄧才的肩頭,笑著說道。
“謝皇上。”
鄧才這才大舒一口氣,趕忙急聲答道。
“小路子,朕問你,你認(rèn)爲(wèi)朕現(xiàn)在去哪兒,心情纔會比較愉快呢?”
胤仁看著小路子,笑著問道。
小路子笑了笑,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低下頭,道,“奴才認(rèn)爲(wèi)皇上不妨去清幽宮看看趙妃娘娘!”
這句話恰好到處的說到了胤仁的心裡面,胤仁笑了笑,問道,“朕爲(wèi)何要去清幽宮?”
“奴才聽說趙妃娘娘平日裡素愛教導(dǎo)清幽宮的下人讀書寫字,尤其喜歡抄寫道德經(jīng),衆(zhòng)人耳濡目染,自然也都有了幾分書卷氣,實在有趣,皇上不妨去清幽宮散散心,一解心頭煩悶。”
小路子緩緩說道。
“說得好,以後就跟在朕身邊伺候朕。”
胤仁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在小路子肩頭輕輕拍了拍,隨後踏著大步,往清幽宮行去。
他原本就打算去清幽宮看唐賽兒,小路子只不過是在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恰到好處的給了他一個去清幽宮的理由罷了。
看著胤仁大步離去的背影,鄧才伸手拽住了小路子,黑著臉將他拉到一旁的花叢中。
“乾爹,什麼事?”
小路子疑惑的看著鄧才,輕聲問道。
“我問你!你爲(wèi)何要讓皇上去清幽宮?你難道沒聽出來我正準(zhǔn)備勸皇上回承乾宮?”
鄧才怒聲喝道。
自從晉妃將喜兒賞給鄧才做老婆,而鄧才又發(fā)現(xiàn)喜兒暗中與楊大力私會以後,便暗暗打定了主意,要給唐賽兒,給楊大力一個好看,況且晉妃誕下了皇子,又被太后封爲(wèi)皇太子,人過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鄧才更是打定了主意,要站在晉妃那一邊,鄧才如今的鄧才儼然已成了晉妃的人,他自然要想方設(shè)法的在胤仁面前替晉妃說好話,再時不時的踩唐賽兒幾腳。
方纔,他正打算開口將胤仁勸回承乾宮,誰知小路子冷不防的就冒出來,一番話就讓胤仁去了清幽宮,他怎麼能不惱火?
“乾爹不是教過兒子,若想討得皇上歡心!那就要在恰當(dāng)?shù)臅r機,開口替皇上說出一些他想說,卻又不肯說的話!兒子只是照著乾爹的教誨行事罷了!乾爹何必生氣?”
小路子笑著說道。
“那乾爹有沒有教過你,不要跟乾爹作對呢?”
鄧才笑瞇瞇的看著小路子,輕聲問道。
“乾爹,各爲(wèi)其主罷了,再說,皇上明明就是想去清幽宮,就算乾爹費再多脣舌,皇上最後還是會去清幽宮。”
小路子笑著說道。
“放肆!你現(xiàn)在是不把乾爹放在眼裡了?乾爹說的話你也可以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局勢?晉妃誕下了皇太子!雖然幀太子年紀(jì)尚小!才幾個月,但是南楚的江山早晚都是幀太子的!太后姓蘇,宰相姓蘇,晉妃姓蘇,就連皇太子也姓半個蘇!換句話說,如今的南楚,儼然已是蘇氏一族的天下!”
鄧才怒聲喝道。
“那又如何?”
小路子笑瞇瞇的問道。
“南楚的天下早晚都是幀太子的!太子年紀(jì)尚小,若是皇上去得早!那這天下就等於是落到了太子的生母,晉妃手中!如今人人都在想法設(shè)法的巴結(jié)晉妃!你卻偏偏要往趙妃那裡站?你是不是傻了?”
鄧才罵道。
“乾爹這是在咒皇上早死?”
小路子笑著問道。
“混賬!”
鄧才勃然大怒,擡起手便欲抽小路子一個耳刮子,右手舉在半空中,愣了片刻,卻怎麼也打不下去手,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將手放了下來。
小路子瞧見鄧才這副摸樣,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乾爹別忘了!皇上一天不死!天下就是皇上的!後宮之事,隨息萬變!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清楚?乾爹這麼早就對將來的事下了結(jié)論!未免看的太遠(yuǎn)了!”
“你年紀(jì)小,目光短淺,乾爹不怪你!乾爹都是爲(wèi)你好!你只要乖乖聽乾爹的話!乾爹不會害你!我怎麼捨得害你!”
鄧才搖著頭說道。
“不必了!”
小路子揮了揮手,沉聲說道,“乾爹要幫晉妃,兒子沒法阻止!兒子要幫趙妃!也請乾爹不要多加干涉!”
“你這臭小子!”
鄧才氣的渾身發(fā)抖,惱怒的看著小路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皇上若是不喜歡她!就算讓她做了皇后又怎樣!說不準(zhǔn)哪天就給廢了!皇上若是喜歡她!隨時都可以封她做皇后!這天下的一切!都是皇上的!這天下的一切!如今也還是皇上說了算!”
小路子沉聲說道。
“乾爹!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從此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干!”
小路子冷笑了一聲,轉(zhuǎn)身大步離去,留下鄧才一人獨自站在花叢中發(fā)呆。
擡起頭,看了看天空,小路子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
娘,你在天上過得好嗎?你走了,我會變得更加堅強!我做的這一切,你能看見麼?那些曾經(jīng)害過你的人!我會一個一個幫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