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坐在車裡,目光悠悠地看向窗外的風景。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了冬天,郊外的一些樹木依舊是綠色的,好像並不在意這季節(jié)的變換。我行我素的,任性到了極點。
她想起大一的時候,那時她爲了和沈依依多相處,一起適應大學生活。在開學的一個月的時候是搬到學校宿舍去住的。
宿舍裡沒有熱水,要在公寓樓下的開水房去打。每次排隊的人也非常多,等的過程中也是焦躁難安。後來好不容易等到她打水的時候,剛蓋上壺蓋,結果就聽到“砰”的一聲,暖壺的下端已經(jīng)鬆動掉在地上,水壺的內(nèi)膽破裂,剛打好的熱水已經(jīng)飛濺出來。
那天她爲了圖方便,穿的是拖鞋,可想而知,那近乎一百度的熱水全都灑在了她的腳上,玻璃渣子也蹦到了她的鞋裡。
當時她並沒有及時去清理鞋裡面的玻璃渣子,而是找冷水衝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好些了的時候纔打算上樓找藥。結果沒有注意到鞋裡面的玻璃渣子,那尖銳的玻璃直接刺進了她的腳底。
那一刻,宋安然是真的後悔極了,那尖銳的疼痛過後,她忍著痛又將玻璃碎片從自己的腳下?lián)艹觯讨茄鳎瑢呻b鞋的玻璃渣子都清理乾淨了。
在痛的時候,她也想爲什麼當時不早點清理,要不然就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了。沒有玻璃渣子,她的腳就不會受傷不會出血。再往前一步想,要是她當時就看到自己的暖壺下面鬆動的話,及時擰緊了,是不是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慘劇?
在事故發(fā)生的時候,總會想出這些那些可以窺避危險的事情。可在當時,你永遠都想不到。
宋安然也是如此,在痛過之後,她竟然沒有如往常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一樣焦躁不安,甚至是心情低落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
那時,她是真的釋懷了。所想的不過是,現(xiàn)在發(fā)生了這樣的危險這樣的傷害,那麼以後她就可以避免了。有了血的經(jīng)驗教訓之後,長的記性也會更加深刻。
如今也是一樣的,有了樑越這一個可以說是不堪回事的前任之後,她才更應該懂得,什麼是愛,更知道如何去愛人。
也不知是不是宋雅寧的死喚醒了她潛在的痛苦記憶,讓它們在一夜之間,從昌盛到衰落,到最後的了無蹤跡。
更或者,樑越的說的那一些話,他是在後悔了,可後悔有什麼用,只會讓你這個人看起來更加的不堪而已。
放棄過去的痛苦,才能收穫未來的幸福。
宋安然對著車窗的玻璃慘然一笑,她想,以後她總會笑的燦爛。
一切的因果循環(huán)都已經(jīng)過去,劉雨蝶,宋華成,胡玉芳,他們?nèi)齻€人糾纏了一生,最後竟然是誰也沒有贏。
你說宋華成贏了嗎?有兩個女人一直在搶奪著他的愛,期盼著他的成全。可是他這一生都要被心裡的痛苦折磨著,到最後,即使是死亡,他也不會真的放下。
劉雨蝶,她又贏了嗎?她自以爲自己贏了,至少三個人的苦痛有一半是她親手造成的。可最後,她還是沒有得到宋華成,更沒有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在身邊長大,甚至到頭來只會有怨氣。她輸了,輸了一個作爲母親最寶貴的二十年。
胡玉芳,她也沒有贏,那二十年來風平浪靜的婚姻生活背後是一夜一夜冰冷的月光。吵架,冷戰(zhàn)是家常便飯。直到最後,才知道自己的一生竟會是那麼可憐。折磨女兒的人是自己,枕邊人卻不是自己的丈夫,甚至是一直愛著的人給的傷害最大。
三個人的情感,註定了會是一敗塗地。
從父輩到如今,宋安然和宋雅寧也是愛上了同一個男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好在宋安然比胡玉芳更懂得放下,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就是搶到手了也是滿身傷痕,毫無意義可言。
如今,她有周定琛在,有一個可愛又可恨的女兒。這一生,母親沒有做到的,她都做到了。
人生如此,已經(jīng)算得上是圓滿了。
將車窗輕輕拉下了一些,讓窗外的風魚貫而入,宋安然只感覺到清醒了。
風追著,她不動,眼看著窗外,眼淚被風吹得流了下來。
宋安然一邊哭著一邊開著窗,讓那寒風盡情地吹。她好像是不知道冷一樣,在冬日的寒風中,幸福得想要哭泣。
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未來還在繼續(xù)啊。等風吹完,她回到現(xiàn)實,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
爸,媽,宋雅寧,你們一路走好。
這一輩子我不會再恨你們,因爲恨也是一種折磨。我的人生已經(jīng)這麼痛苦,不想再讓其他的事情來折磨我本不堅強的心智。
不會恨,但也不會再愛你們。愛也是太難了,輕則傷身動骨,重則噬魂失魄。
下一輩子,不要再遇見。於紅塵之中,就當做一個過路的陌生人。擦肩而過,就是衣服都擦破了也不要回頭,不要相見。
至此,一生過去,痛苦也不再有。
宋安然知道,這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傷害過自己的人都遠去,留下傷痕累累的自己,但總有一天她會痊癒的。
時間,她只是需要時間,而她最不缺的也是時間。
眼淚已經(jīng)流乾了,再不會有任何的液體。風還在吹著,比往時更凜冽。面上已經(jīng)乾巴巴的一片,宋安然這纔將車窗關上。
放肆的結果是,最後她回去的時候,喉嚨已經(jīng)生疼,喝了一杯熱水,只覺得那喉嚨處更是滾燙得要冒火一樣。
頭也是昏昏沉沉的,神經(jīng)如同是被一根針給扎住了一樣,疼痛得不像是自己的頭了。
躺在牀上,半夢半醒,簡直痛苦極了。
到了下午的時候,鼻子也堵住了,連呼吸都顯得那麼困難。
好像是感冒了,還很嚴重。
頭也疼,鼻子也疼,喉嚨更疼,勉強喝了一杯熱水之後又是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再不去管事,只想一覺睡到地老天荒。
但這夢還是很美好的,宋安然在熟睡間被周定琛搖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