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于飛虛弱地坐到了椅子上。
她看著那條消息上發件人慕昊清三個字，半晌沒有動。很明顯，這是在方青回去之後發過來的，她已大概意識到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慕昊清真的穩重了許多，他已不會再像最初那樣冒失的一個短信過來，就在拱北口岸那邊等她，不見不散。
夏于飛緩緩取消了即將撥出去的號碼。
她跟陸夫人談過之後，本來是想打給父親，讓他稍微介入一下此事的。看能不能通過人際關係，給方家一點點壓力。
雖然她一直還是堅持最早的觀點，認爲陸家最終不會有事，但今天見到方青，讓她又有些不敢確定。
她最怕的是方青惱羞成怒，不管不顧起來。
即使不爲了陸家，就爲了m市的大局，她也不能不管。由她身上引起來的火，她就要負責熄滅。
不過現在，她決定先見過慕昊清再說。
再一次拿起電話訂好了地方，夏于飛纔給慕昊清回消息：“後天，m市鄉村高爾夫俱樂部，你有沒有問題？”
又過了很久很久，夏于飛才收到回覆，只有簡單的一個字：“好?！?
實際上，慕昊清看著那條消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他認識夏于飛以來，所有的運動項目中，她最痛恨的，非高爾夫莫屬。
可是如今，她居然約自己在那裡相見！
他不知道短短幾個月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卻明顯的感覺到，夏于飛跟他記憶中的模樣，越去越遠。
放在以前，她絕對不會踏入高爾夫球場半步！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夏于飛對球場的摧殘程度會是多麼的離譜。因爲她唯一的一次高爾夫經歷，就是被他硬拉著去的。
當時他信心十足地跟她說，有他在，肯定能教會她。
可惜事實讓他知道，他太過於高估自己。
現在……
慕昊清痛苦地閉上眼睛，也許，真到了他要最終抉擇的時候了！
他忘不了前幾天跟家裡通話時祖父、父親的嚴厲的呵斥：“你是要女人，還是要前途？”
是啊，是要女人，還是要前途？
慕昊清也在反問自己。
女人，是已經屬於別人的女人；前途，卻依然是屬於自己的前途。
到這個時候，他還妄想著要兩者兼收，早已不可能。
沒有人知道他的痛苦。
白天，他要若無其事的面對基層冗餘的工作；晚上，他就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只要一想到她躺在別人懷裡，他就嫉妒得發狂。
當方青找來的時候，他甚至想過，就讓她放肆的去攪和，藉著她的手，逼陸家就此煙消雲散。
如果真能讓夏于飛離婚，他也許還有機會娶到她。
可惜，他知道只能想想而已。
陸秉琛那個男人，他雖然沒有下死力的去調查，但也知道，他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簡單。
他不想放手的女人，那就一定不會放手。
而他自己，也絕做不出倚仗權勢去強搶別人女人的戲碼。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的跟著他！
但今天，方青去了陸家。這讓他更加清醒的意識到，女人的嫉妒心，到底有多麼的可怕。
他不想夏于飛受到一點點委屈。
陸家終究不過是m市一方的豪強，遇到方青這種做事不計後果的，根本就是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只有他變得更強了，才能震懾住所有敢打她壞主意的宵小，她纔有好日子過。
於是他決定再去看她一眼，如果她真的得到了她的幸福，那麼，他願意選擇放手，他也願意，去選擇那條最難的通天之路。
那條選擇了，就幾乎沒有機會頭的道路。
只爲了守護她的這份幸福。
他知道這條路絕不好走，但他一定會堅持下去。
因爲，那是……
他的事業，她的幸福。
慕昊清把玩著手裡一隻晶瑩剔透的玉鐲，沉沉地睡去。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隻白色玉鐲上斑斑點點的紅色，宛如展翅凌空的火鳳。
若有慕家內部的人在此，都會認出，那是慕家祖傳的物品，雖然玉質不是頂好，但卻因爲其象徵意義，成爲了慕家最重要的傳家之寶。
向來，只能是家族裡最具有潛力的那個人才配擁有。
同一時間，夏于飛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有話想跟陸秉琛說，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事到如今，她也算是看出來了，要想在m市更好的發展下去，要想陸娛在陸秉琛的手上更加發揚光大，只依靠他的那些勢力，根本行不通。
遇到真正強力的對手，即使如陸鴻銘，也只有束手無策。
再說，父母不能依靠一輩子，必須要有自己的人脈關係！
可是，這又事關男人另一方面的自尊心……
陸秉琛暗自嘆氣，他早就看出了夏于飛有心事，他也在等著她主動跟他說?？墒牵齾s只是翻來翻去。
他伸手將妻子摟過來：“飛飛。你有什麼話，不能跟我直說？”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夾雜著一絲痛楚。
“阿琛……”夏于飛將頭埋到陸秉琛的胸前，聲音不免就有了些模糊不清，“我後天約了人在上次的高爾夫俱樂部相見……這次，我希望你陪我去?！?
陸秉琛心中一動：“是誰？”
沉默。長久的沉默。
直到陸秉琛都懷疑夏于飛是不是睡著了，才傳來她低低的聲音：“慕昊清?！?
他緊了緊摟著妻子的手臂，全明白了。
夏于飛以前偶爾也會去見慕昊清，或在z市，或在m市，但每次陪著她的，幾乎都是m市市政方面的人。
這次，卻讓他去。意味著什麼，已經不用多說。
“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的?！标懕崦拮拥念^髮，只給出這樣一句無比肯定的承諾。
其實，還在嚴道義決定去越國之前，他就已考慮過到底要怎樣處置手裡的那些龐大的勢力。毫無疑問，他以後要跟夏于飛長久的生活下去，只能以他目前陸家二少爺的身份。並且，他還要經營好這個身份。
畢竟，他不可能讓妻子跟著他一起亡命天涯。
那纔是條真正的不歸路。
妻子是適合在實驗室做研究的人，他每次回來看到她在書房明亮的燈光下，看書，或者計算，總覺得那場面溫馨而滿足。
既然如此，慕昊清，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因爲，他比誰都明白，慕昊清也跟他一樣，深愛著眼前的女人。
只要能爲了她好，無論什麼事，他都願意去做！
更何況，這一切，對他來說，也不一定就什麼都得不到。
最近m市的狀況，他已體會到了父親的無力，而跟陸秉忠交手的幾個回合，也愈發意識到，他肯定得到了京中某些高層的支持。
甚至，很可能就是這次罪魁禍首的方家。
而妻子願意通過這樣的方式幫他，他只覺得心疼。
有了慕昊清的支持，他相信，他再做起什麼事來，只會更加得心應手。而他的那些勢力，說不定可以更好的存在下去。
等以後，嚴道義如果願意接手，他自然無後顧之憂，但若他不願意，他自然也不可能輕易放棄。
就像嚴道義說的那樣，那是他們兩人這十幾年的心血。
“阿琛，謝謝你。”夏于飛枕著他的胳膊道。
“是我該謝謝你纔對。”陸秉琛輕拍妻子的後背，“睡吧，別想了?！?
其實，妻子完全低估了男人對事業的企圖心。
在所有有野心的男人心中，事業，永遠比女人重要。某種程度上來說，慕昊清如是；他，亦如是。
一旦他確定某件事有利，就肯定會去做。有時候，個人的恩怨甚至可以放到一邊。這一點跟女人完全不同。
而且陸秉琛，畢竟也是陸家的人。
面子對他來說，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重要。何況他還是爲了心愛的女人？
再說，他和慕昊清之間，他纔是那個勝利者。
懷孕帶來的疲倦令夏于飛放下心事之後很快便睡著了，陸秉琛看著妻子的睡顏，卻睏意全無。
他剛剛真的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愛？
這個字眼，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他想著夏于飛的時候。
以往，他都覺得，他對她，更多的是責任，是義務，他們的感情之中，那種類似於親情的東西更加佔據了大部分空間。
而愛情，只存在於某種砰然心動的時刻。
對於他來說，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經歷，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已經品嚐到，而那個女人，叫葉芊芊。
只是……從那以後，他就將所有的感情深藏心底。
他學會了逢場作戲，他學會了遊戲人間，他學會了玩世不恭。對於女人，他可以寵，可以疼，卻獨獨不會愛。
他以爲，他早就忘記了愛情的滋味。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夏于飛，這個他在度廳裡被藥物控制的情況下擁有的女人，卻最終又讓他體驗到了愛情的滋味。
或許這種感覺還很淡泊，不過，他卻知道，那確實是愛。
因爲，只要想到有朝一日她會離開他，他簡直就要發狂。
而想到另一個人或者另幾個男人對她虎視眈眈，他簡直忍不住想殺人的衝動。他知道，這種感覺，叫嫉妒。
作者的話:
這章我寫得很用心，很用心，很用心……兩個男人的艱難選擇，一個犧牲了愛情，一個犧牲了“尊嚴”，只爲了心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