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美菱聽到顧連承回家的車聲時，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鄭美菱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她掛了電話之後就約了個美甲師來家裡給她做了個新美甲，她根本沒想過真的要去顧連承那裡。

她太瞭解自己的兒子，她篤定了顧連承一定會在她掛完電話後火速趕回家。

“連承，回來了？過年就是要一家人團聚，纔有氣氛。阿姨正在做春捲，等下就可以吃了，你爸在樓上書房練字。”鄭美菱接過顧連承脫下的大衣外套，掛在了一旁。

把買給鄭美菱和顧長風的補品放在地上，顧連承一臉陰沉，相比較鄭美菱臉上的光彩照人，他顯得頹敗又惱火。

“知道了，我的母親，現(xiàn)在是不是一切如你所願？這就是你所認爲的一家人團聚，你覺得滿意嗎？”

顧連承心裡還擔心著沈璃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所以對鄭美菱的態(tài)度就不怎麼好。

鄭美菱以爲是因爲自己沒有把顧傲軒算作自己家人，所以顧連承才這麼大的脾氣，她一扭頭，

“是啊，我肯定開心啊，就你跟他兄弟情深，我可沒把他當成我們一家人，估計在他眼裡，也沒把你我當成自己人吧。”

顧連承覺得自己的母親有些無法理論，就懶得跟她再說下去，“我去看看爸，這樣的話你還是少說，我是你兒子，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放在心裡，可我爸最不願意聽到你這樣區(qū)別對待我和傲軒。”

鄭美菱還在醞釀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顧連承已經(jīng)大步跨上了樓梯，她只得作罷。

相比自己母親永遠一副舉世皆濁我獨清的高傲姿態(tài)，顧連承覺得自己的父親顧長風好相處多了。

顧連承敲了兩下門，顧長風聽到敲門聲，放下了筆，知道肯定是顧連承回來了，因爲這個家裡除了顧連承，沒有人會在進門前這麼禮貌地敲門。

“連承，工作忙完了？終於知道回家了。”顧連承的回家還是讓顧長風大喜，他終於不用一個人每天面對鄭美菱有意無意的冷言冷語和頤指氣使。

顧長風拍了拍已經(jīng)比自己都高的顧連承的肩膀。

“對，工作上的一些事大家都放假了，我跟傲軒還要收個尾，總不能把舊的工作還留到明年。”顧連承點點頭。

說到顧傲軒，顧長風的臉色就有些僵硬了，“也就你有孝心，你那個弟弟，根本沒把這個家放在心裡過，一年都不回來幾次，唉。”

千言萬語都化在了這個唉裡，顧長風知道是他們顧家對不起顧傲軒和他母親，他已經(jīng)在盡力補償了，可是還是無濟於事，顧傲軒對他也越來越冷淡。

“傲軒……他肯定也有自己的生活吧，回家，我母親對他的態(tài)度不是太好，他肯定心裡也有抱怨，我會跟母親說，讓她對傲軒態(tài)度好一點。”

顧連承覺得將心比心，自己是顧傲軒的話，這樣一個被排外的家，他也不願意回來，所以他還是在顧長風面前幫他說話。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jīng)，你也別責怪你媽，都是我的錯，連承啊，你以後一定不要跟我一樣犯這樣的錯誤，雖然選擇和一個人共度一生實在是太漫長了，總難免心猿意馬，對新鮮事物有熱情，可你以後一定要以家庭爲重，不要再像我這樣兩邊爲難。”

顧連承知道這是自己父親的肺腑之言，其實這些年他從來沒有責怪過顧長風出軌背叛了自己母親，在外面有了新歡的事，因爲他那時候還沒有那麼清晰的是非對錯的判斷力。

顧連承去過顧傲軒跟他母親的那個家，他覺得顧傲軒的媽媽真的很好，而且在自己母親動手去打那個瘦弱的女人的時候，顧連承總是會用力地去拉住自己的母親。

年少的顧連承看著自己的母親聲嘶力竭地去辱罵和傷害那個阿姨，可是顧傲軒的母親從來沒有還過手，她永遠都是抱住小小的顧傲軒，然後默默承受這一切。

隨著年齡的增長，顧連承對那時候的印象已經(jīng)很淡薄了，但是他永遠記得那個阿姨在鄭美菱氣急甩手而去，甚至忘了顧連承還在房子裡的時候，她緩緩地站起身，給他拿了酸奶。

顧連承以爲她肯定會在母親走後打自己一頓發(fā)泄，可是她沒有，那時候的顧連承緊緊捏著那瓶酸奶，看著那個阿姨把身後的小男孩推出來，讓他喊自己哥哥。

就是那一刻開始，顧連承就已經(jīng)把顧傲軒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

這麼多年過去了，顧連承還記得顧傲軒母親那個溫柔的眼神，雖然她臉上和身上都因爲自己母親的撕扯而變得狼狽，可是那個眼神讓顧連承覺得她就是天使。

那時候顧傲軒的母親輕撫著他的頭，嘴裡喃喃到：“跟你爸爸長得真像，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顧連承忘不了顧傲軒母親看著自己的時候那樣溫柔的神情，那時候顧連承不懂，他不恨她只是因爲覺得她不像是自己母親口中的那種壞女人。

後來他長大後終於懂了那雙眼睛裡的溫柔是什麼，顧傲軒的母親，這個沒有名分，死後還在被人當笑話一樣津津樂道的，連名字都沒有人記得的女人，她那個時候是真的愛著他的父親顧長風。

禮義廉恥是中華民族數(shù)千年來的美德，人有思想，有情感，應該有自己的判斷力和控制力，有些事該做有些事不能做也應該在心裡清楚。

感情也是總有先來後到一說，似乎後來出現(xiàn)的這個人就不應該去打擾他們的生活，不然就會留下千古罵名，尤其是對女性的傷害更甚。

可偏偏感情又是這麼不分青紅皁白的東西，它什麼時候遇見，什麼時候發(fā)生，你我根本沒辦法控制。

顧連承不敢胡亂揣測，到底是自己母親更愛父親一點還是顧傲軒的母親更愛父親一點，母親爲了父親奔波陪伴多年不離不棄，顧傲軒的母親爲了父親願意留下罵名，願意默默忍受那些本來可以避免的傷害。

他也不想刻意去探究自己的父親到底愛誰多一點，感情這回事，正因爲它的說不清道不明才顯得難能可貴。

顧連承拍了拍自己父親的肩，看到顧長風頭上開始有了白髮的痕跡的時候，他知道這個天一樣的男人已經(jīng)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