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看著保溫箱裡頭的那個小小的嬰兒，努力忍住讓自己不哭出來。她很想要去抱一抱，她很想要去碰一碰自己的孩子，但是連這種小小的願望都是奢求。

顧冷斐站在她旁邊，神情冷漠。

何妍夕凝視著那個孩子，她幾乎是把每一個細節都銘刻在心。她的孩子好小，小得好像有人稍微碰一碰，就會碎掉。他的眉眼，他的嘴，何妍夕把所有的細節牢牢刻在自己的腦海裡頭，眼眶早已經乾澀的流不出眼淚了，她覺得如果再流，眼睛流出的應該不是淚水，而是鮮紅的鮮血吧。

傷透的心啊，再也找不回來了啊。

她看著孩子，她近乎貪婪的，看著孩子，每一眼她都如此悲傷的凝望著。

顧冷斐看著身邊的女人，她此刻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憔悴。當初他同她結婚的時候，他還依稀記得她的模樣，那時候她畫著精緻的妝容，帶著價格昂貴的珠寶，她臉上滿滿的都是幸福的笑容，然後他看見她羞澀的低下臉龐，聽見她小聲的說道。

“顧冷斐，我從此以後，就是你的妻子了……”

那時候的她雖然他對她沒有愛情，但是那時候的那個華麗的富家小姐是美麗優雅的，而此刻站在他面前這個女子，卻好似一朵已經枯萎的花朵，她的臉龐不再有光澤，她是如此蒼白又是如此孱弱，顧冷斐發現她病號服下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細得好像隨時可以折斷一樣。

她居然瘦得這樣快。顧冷斐心裡頭不知道爲什麼輕輕的刺痛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被他強自按耐下去，他將對她的同情全都拋諸了腦後。

他不會忘記的！還有笑笑在等著他！這個世界上，只有笑笑才配做他的妻子，而這個女人，她是自己仇人的女兒，自己同她相處的日日夜夜只覺得她噁心無比！她根本比不上笑笑的一根手指頭！

是的一定是這樣，他對她，根本沒有一點點感情！他怎麼可能會同情這樣一個女人，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何妍夕，現在孩子也給你看過了，你現在可以籤離婚協議了麼?！?

顧冷斐冷冰冰的看著何妍夕，他的話音剛落，卻看見眼前這個女人搖搖晃晃的在他面前倒了下去——他的瞳眸一瞬之間閃過一絲驚慌，他忍不住喊道。

“何妍夕？你不要以爲裝死就能逃避！哪怕是你要死，也給我簽了離婚協議再死！”

他搖晃著她的身體，她卻好似一個支離破碎的洋娃娃一般昏倒在地，任憑他怎麼搖晃都沒有絲毫的反應，顧冷斐這纔有點慌張了。

“醫生！醫生！”

……

“病人產後大出血，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保養，可能以後會落下病根。而且病人有很嚴重的貧血狀況，嚴重營養不良，目前最好不要再給病人大的精神刺激了，否則很有可能導致病人的情況進一步惡化——甚至有可能危及病人的生命。”

“顧先生，我不建議你現在跟她提離婚?！?

顧冷斐站在院長室裡頭冷冷的聽著眼前的主治醫生的彙報，他的眸子當中閃過了一絲驚訝，但是很快又被他隱藏起來，他低下頭，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的聲音依舊很冰冷。

“我要她活著。我說過了，就算是她死，也得先簽訂了離婚協議再死。我要笑笑堂堂正正的成爲我的妻子，而不是在我喪偶之後的填房?！?

他說出“喪偶”的時候語氣沒有絲毫的顫抖，對面那個溫文爾雅的男醫生聽得整個人一愣，他嘆了一口氣。

“顧先生您何必對她如此狠，平心而論，她其實並沒有什麼錯啊……”

顧冷斐的冷酷面容上有的是一絲邪佞的笑意，他的聲音冷淡的叫人心寒。

“不。”

“她最大的錯，就是強求一個，根本不愛她的人。”

從當初年幼的他看著母親流淚的側臉，從當初他被欺辱被辱罵的時候，他就記住了——是何家掠奪了他母親的家族產業，讓他母親從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淪落成爲一個洗衣女，更是勞累而死，他小小年紀就被送進了孤兒院，只有冉笑一個人對他好——而當初他母親受過的苦難，他要在何家的女兒身上還回來。

是的，這是她生下來就帶著的錯！

他母親受過的苦難，她再遭受一次，也不算什麼，不是麼，當初何家動用卑鄙的手段來拓展自身產業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被報復的今時今日——

不過何妍夕的父母——

顧冷斐稍稍低垂著眼睛，他沒有想到，她的父母居然就這樣出了意外？

也好，免得他親自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