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大酒店十七層。
折思東放下電話,苦笑一聲,說道,“不得不承認,他的膽子的確比平常人的要大一些。”
折思瑤望著窗外的燈火,不由得回想起剛纔大廳的那段悽婉,淡淡的說道,“絕對不可能是他。”
折思東笑了笑,沒有作聲,站在窗前,小心翼翼的向下探望。
折思瑤沉吟片刻,輕聲說道,“倒不是說他不敢。而是,如此直接暴烈的手法只有那種窮途末路的人才會孤注一擲。他?呵呵,還犯不著把事情搞這麼大!”
折思東搖了搖頭,喟然嘆道,“人是一種很難琢磨透的東西,有時候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爲了什麼,可他就那麼做了。”
折思瑤一驚,凝眸望著哥哥,沉聲說道,“哥哥,你跟我講實話,這裡邊……我們……”
折思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搖頭說道,“最近你的疑心病可是有些出格,該去看看醫生了。”
折思瑤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卻又講不出口,便沉默下來。
“嗡嗡嗡”她的手機開始震動。
“嗯?現在?喂……喂……我們有那麼熟嗎?真是的。”女人呆呆的望著手機,嗔怪道。
折思東見妹妹明明很開心,卻故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些奇怪,便問道,“誰的電話?”
折思瑤乾咳幾聲,說道,“一個不想幹的人。你……你也不要瞎琢磨了,也許朗安平講的是真的。滿省長怎麼會因爲一個折利斌……當然,即便是對你做出調整,也不一定是壞事兒。哥,我有些困了,先回房間了。”說完又咳嗽幾聲,拉開門走了。
“搞什麼鬼?咳嗽的這麼厲害,你要不要吃點藥?”折思東一臉茫然,衝著女人的背影喊道。
折思瑤哪裡還能聽得見,她的心早就跟著電話裡那人的聲音飛了。
後臺休息室。
“神醫,燕燕姐她……她怎麼還沒有醒過來?”紀婉彤看了看一臉凝重的任凱,湊到金韜跟前,小聲問道。
“她的情況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嚴重。倒是你……”金韜望著任凱,淡淡的說道,“心鬱難解,恐傷陽壽。”
任凱笑了笑,沒有吭聲。
紀婉彤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咬著嘴脣,小聲問道,“他……可是有什麼……神醫,是不是需要請個脈,仔細看看!”
金韜望著任凱一臉清淡,輕輕搖了搖頭。
於東來心裡暗歎一聲,接過話頭,說道,“神醫,折家的指法真能根治燕燕的病?”
只一句話,房間裡便瞬間寂靜下來,就連一向怪話連篇的金子默也屏住呼吸,眼巴巴的瞅著父親。
“唉,我已經不是第一接觸這孩子了。以我的能力,還看不出她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或許……不是病。至於折家的這門手藝,我也只是聽人說起過,能不能對癥,還得先看看。”金韜扣著孔燕燕的手腕,搖頭嘆道。
衆人相互看看,都垂下了頭。
金子默忍不住了,埋怨道,“剛纔聽到折家人在這裡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講的。既然是沒譜的事兒,幹嘛要死氣巴咧的把人家叫來。合著,就爲給你看看啊。”
任凱乾咳一聲,淡淡說道,“子默,你的話多了。”
金子默嘴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金韜鼻子裡哼了哼,轉過臉看了看任凱,纔對於東來說道,“能不能根治,就不知道。可應對眼下,卻是良方。”
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嗡嗡嗡。”於東來的手機響了。
“嗯。我這就出去。”於東來掛掉電話,湊到任凱耳邊嘀咕了幾句後,便轉身快步離去。
離爆炸現場不遠的路邊。
菅剛跟在劉思達屁股後邊,心裡不免怨嘆,自己走的是什麼黴運。哪怕是晚一天到任,也能置身事外啊。如今,眼見的這樁案子越扯越大,快把天都扯下半邊了,可劉思達卻不由分說拽著自己跳進來。就算是頭豬,也能覺察到箇中的不尋常。
龍城大酒店隸屬省委機關事務管理局,可卻在開發區的地頭。從爆炸發生到現在,劉思達的手機就沒斷過,龍城的領導自不必說,就連省委的幾個大佬也把電話直接打過來。
“已經掉進糞坑了,還怕這幾點子泥?”劉思達冷笑著想道。
“菅剛,一會兒見到克儉書記,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要有個數。”劉思達腳下一頓,淡淡的說道。
菅剛心裡正琢磨其他,沒防住他停下來,差點撞上去,趕忙說道,“是的,劉書記。”
倒也沒問究竟什麼東西該說,什麼東西不該說。
“思達,來,到這邊來。”是郭建軍的聲音。
菅剛心裡一顫,縱有萬般不情願,也只好跟著過去。
“酒店周圍治安的歸屬問題,我記得開發區跟機關事務管理局打過擂臺。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郭建軍指著滿地的玻璃渣,淡淡的說道。
劉思達沉默半晌,擡頭看了看稍遠處的葛玉懷和翟克儉,小聲說道,“年初的時候,區裡跟酒店因爲幾起治安案件,鬧的很不愉快。爲此,當時的區長跟公安分局的局長都做了調整。”
其實,郭建軍知道這件事兒。
龍小年還在位的時候,這裡基本上算是他的行宮。每年光是充抵的房費就是七位數!
酒店狗仗人勢,涉黃涉賭涉1毒幾乎成了半公開的事情。前任區長不知深淺,聯絡上同樣愣頭青的公安分局長,將一個賣1淫團伙捂到酒店裡,可即便如此,嫌疑人就是帶不走!
事情不知道怎麼傳出去了,前任區長和分局長,受到了表彰,各提半級。沒過幾天,兩人就被派到邊遠山區宣講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爲期三年。
劉思達也是個耿人,直接找上了時任天南省委書記的陳功成。說了些什麼,沒人知道。隨後處理了一批人,可劉思達也爲此折了上升的勢頭。
“一會兒,翟書記問起,要實話實說。”郭建軍目光閃了閃,淡淡的說道。
劉思達默然。
菅剛卻被驚的亡魂皆冒!
龍小年進去了,陳功成沒了,這裡邊難道還有別的內情?
於東來站在翟克儉身旁,聽著她與葛玉懷對整件事情的定性,心裡一沉。
明書記的身影被抹去,爆炸案的背景被淡化,唯一被放在明處的就是酒店內那羣顯赫龍城的大佬!
一羣撈偏門的,一樁爆炸案。
明明沒有關聯,卻被放到了一起。
老於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宛若錢塘觀潮,想著剛纔任凱的交代,竟然有些佩服發小,掐算人心,確是一把好手。
呂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了看於東來,湊到葛玉懷耳邊,小聲說道,“劉思達來了。”
小鋪子裡,馮三將手裡的一個檔案袋放在桌上,笑道,“明書記,軍區的人既然到了,我也該走了。就是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麼樣子。呵呵,保重。”說完,深深一躬,轉過身推門跨入寒夜,悄然離去。
明書記看著他逐漸遁入夜色的背影,長嘆一聲,慢慢踱到桌邊,拿起檔案袋,對一身戎裝的皇甫嘉良說道,“嘉良,你下過圍棋嗎?”
皇甫嘉良點頭說道,“小的時候,跟……一個親戚學過一些,勉強能懂。”
明書記笑了笑,望著手裡的檔案袋,緩緩說道,“圍棋裡邊,有個倒脫靴,知道嗎?”
皇甫嘉良聽了,點點頭。
明書記沉默一陣,接著說道,“死中求活的時機居然讓你找到了。嘉良,你按照這個,去酒店的房間裡把東西找出來。記住,一定要把動靜搞大,最好……讓軍區的記者全程跟拍。”
皇甫嘉良猶豫了一下,澀然說道,“小姑父……不是。……是任凱……怎麼辦?”
明書記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榮小龍乾咳一聲,提示道,“知道爲什麼偏偏讓你過來嗎?”說完趕忙追明書記去了。
皇甫嘉良一愣,苦笑道,“小姑父說的對,我還真就只能在部隊待著。”
折思瑤一進門,被嚇了一跳。怎麼這麼多人?
“你來了。”任凱走過來,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折思瑤冷眼看著屋裡的人,淡淡的說道,“電話裡你也沒講清楚。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兒?”
金子默打了個哈哈,笑道,“大名鼎鼎的折幺妹,原來就是你啊。歸小豆的胳膊是你弄的吧。大半年怕是別指望再動手了。”
折思瑤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我有求於你。希望你能稍加援手。”任凱急忙說道。
“哦?”折思瑤停下腳步,笑靨如花的望著他,緩緩說道,“我好像跟你,也不是太熟。而且,有些過節還未講清楚。”
任凱看了看猶自昏睡的孔燕燕,澀然說道,“燕燕的身子……”
折思瑤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淡淡的說道,“折家散手,我也沒有學全,不敢輕易嘗試……”
話未說完,任凱慢慢的單膝跪地,望著她說道,“只要我有,你都可以拿去。”
紀婉彤眼圈一紅,咬牙跑過去,抱住他,就想將他拉起,卻如何能拉的動?
折思瑤冷笑一聲,看著一臉聖潔的孔燕燕,說道,“她倒是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