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麼？”
王援朝皺著眉頭，半天都沒理解陳陽想說什麼。
陳陽深吸了一口氣，“王老，當日我和玄靜大師，去過山君陳天養的墓，陳天養的棺槨是空的。”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王援朝聽到這話，大概已經明白陳陽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他有些微微動容。
呆愣了有好幾秒，臉上表情從開始的從容，變成了十分的嚴肅，“也許，那只是一個衣冠冢，也或許，陳天養的屍身，早就腐化成灰了，畢竟，都幾百上千年的事了……”
“哪有那麼多也許。”
陳陽搖了搖頭，“陳天養，那可是天人境的存在，屍身就算腐化，骨頭總得留下兩根吧？王老，你就說，我這個懷疑合理不合理吧？”
王援朝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但是……”
“有這個可能就夠了，沒有什麼但是的，面對丁煥春這樣的對手，必須得做最壞的打算……”
陳陽直接打斷了王援朝，“我懷疑，當初陳天養的屍身，被丁煥春帶走，極有可能成爲了他元神的新宿體……”
如果說，真被他得了一具天人境的肉身，那還不給他牛逼壞了？
王援朝卻只覺得難以置信，“你說的這事，實在是太過玄乎，你敢說，我都不敢信，陳天養都死了幾百年了，就算有屍身留下，那還能用？天人境的肉身，也是抵不過時間摧殘的，並非永恆不壞，時間的威力是超乎想象的……”
“誰知道當時陳天養的肉身是怎麼封存的呢？而且，嬈疆多奇術，我就聽說過一種將生物軀體煉製成傀儡，寄託神念和元神的奇術，天知道此人會有什麼手段？”陳陽道。
王援朝深吸了一口氣，陳陽的懷疑，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這事，我會如實向上面彙報，讓上面來斟酌。”
陳陽微微頷首，“總會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戒律之蟲的解藥已經在趕製了，後續怎麼安排，那是決策層的事，我和老柳都還不清楚，不過，我聽到一些風聲，應該是快了，估計就這一兩個月，就會對蠱神教展開行動。”王援朝道。
一兩個月麼？
陳陽道，“丁煥春這人，狡猾的很，當年就能金蟬脫殼跑掉，到時候難保他會耍同樣的手段……”
“放心，籌劃了這麼多年，既然要開始行動，總會肯定是會考慮萬全的，你的擔心，同樣也是高層的擔心。”王援朝道。
陳陽也沒再多說。
到時候看看情況，如果能保證安全的話，陳陽覺得，自己或許也可以去趟嬈疆，親自參與一下。
在這之前，得好好準備準備，實力也得抓緊提升。
“還有一個人，要不要見一見？”王援朝問道。
“不是兩個人麼？”
這次被捕的，可是有三個人，石敬賢只是其中之一。
“有一個是總會安插的臥底，身份特殊，昨天已經秘密回京，你想見也見不到了……”
“那算了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得找元龍大師去。”
“行吧。”
王援朝看了看窗外，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不知不覺，耽擱了一下午。
“對了，鵝背山青牛觀，法寧的事，你們應該知道吧？”
陳陽正準備離開，突然想到這事，便問了一嘴。
王援朝稍微一滯，微微點了點頭，“知道，不過，這事上面已經交給嬈疆分會處理，並已經派了專員督辦，用不著我們出面……”
“我有幾個朋友，前段時間去嬈疆探險，也折在了那兒，他們都是普通人，沒什麼修爲，他們的死狀，和法寧差不多……”
“嗯。”
沒等陳陽說完，王援朝打斷了他，“要不是出了這事，總會還不至於這麼重視，法寧他們是盤山界的人，不聽總會警告，不自量力，跑去盤哀牢山，生死都該由他們自己負責，但涉及到普通人，這事可就不只是盤山界的事了，放心吧，很快會有結果的……”
陳陽道，“據我所知，嬈疆有個五臟廟，有個比較有名的藥師，叫什麼清泉老人，擅長煉製五行丹，這人很可疑，可以重點查一下此人……”
王援朝古怪的看了陳陽一眼，“你這小子，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嘛？”
陳陽聳了聳肩，並沒有解釋。
“嬈疆那邊的事，我們插不上手，有消息的話，他們會和我們同步的。”王援朝搖了搖頭。
陳陽也沒再多說什麼，離開了辦公室。
……
——
夜晚的報國寺，不復白天的喧囂。
這幾天長假，遊客實在是太多，寺裡的僧人們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還得做晚課。
大雄寶殿的方向，傳來唱經的聲音。
陳陽也算是老熟客了，寺裡的沙彌並沒有阻擋，他直接來到大殿，在隊伍最末的一個蒲團上坐下。
元龍和幾位大師坐在最前面，十分有節奏的敲著木魚，領著衆僧人，居士唱著陳陽聽不懂的經文。
這種時候，陳陽自然是不能打擾的，只能耐心等著。
他跟著衆僧哼了兩句，自己都覺得有些滑稽，多少有點濫竽充數的感覺。
當下便閉上了嘴巴，盤腿而坐，閉目養神。
伴隨著縈繞鼻尖的香火氣息，聲聲佛唱涌入耳中，陳陽非但不覺得吵鬧，反而心神莫名的安定。
略顯躁動的心，就像一汪湖水，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的撫平，古波不驚。
隱約間，陳陽感覺體內某處，似有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奇怪能量流出，如涓涓細流，從經脈中流過。
他那被劫力所傷，無法自愈的經脈，那一道道龜裂，居然有癒合的趨勢。
經脈之中，劫力像一條大龍撲將上來，這些娟娟細流也匯聚成一條條小蛇迎上。
聽個唱經，還能有意外收穫。
陳陽有點大喜過望，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入定的狀態，內視周身經脈，坐觀龍蛇鬥。
這股奇怪的能量明顯不敵，節節敗退，但是，他體內的劫力，也明顯在被消耗著。
他研究半天，也沒研究出這股能量來自何處。
莫非，是經文的力量？
寺內衆多高僧的念力加持，使得經文有了撼動劫力的力量？
正想間，那股能量卻已經不再出現，耳邊的誦經之聲也停下了。
經脈的傷勢有所療愈，體內劫力是有消耗的，但是消耗的不多，頂多有個百分之五左右。
陳陽睜開了眼睛。
大殿裡已經空了，人都已經走完了，只有在他旁邊站著一人。
元龍！
“大師。”
陳陽連忙站了起來，對著元龍作了個揖。
“吃飯了麼？”
元龍雙手合十，回了一禮。
“還沒。”
陳陽略顯尷尬的搖了搖頭，這會兒倒是誠實的緊。
元龍隨即帶他去了飯堂，讓飯堂師傅炒了兩個素菜。
飯堂裡。
冷冷清清，早沒人了。
“你倒是會挑時候，要是早點來，肯定抓你當苦力了。”
都十點過了，陳陽應該是真餓了，他認真吃飯的當口，元龍打趣的說了一句。
這幾天假期，寺裡爲了接待遊客，上上下下可是忙壞了，這小子倒好，趕著假期結束過來，該忙的都忙完了。
“我中午就到了，寺里人太多，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你，便找王老聊天去了。”
陳陽乾笑了一聲，埋頭乾飯。
“找我有事？”元龍問道。
這問題，純粹就是多餘。
他要是沒事，能跑峨眉來，晚飯都沒吃，等那麼久？
總不可能是來旅遊的。
陳陽一大碗飯下肚，喝了口湯，順了順肚子，隨手把揹包扯了過來。從揹包裡，他取出一個木頭盒子。
盒子是他專門找人定製的，長長的，方方的，刷著紅漆，看起來還算精美。
他把餐盤挪開，把盒子放在桌上，“這是我意外得到《峨眉鍛體練氣術》的銅人偶，先前就說過要歸還峨眉的，大師你看一下，一共十八個。”
“哦？”
元龍聞言，兩條長眉微微的挑動了一下。
盒子打開，裡面像是擺放茶具一樣，上下兩排，擺放著十八個姿態各異的小銅人。
這些銅人的身上，都各自描繪著不同的行功路線。
正是《峨眉鍛體練氣術》的銅人偶。
當初陳陽也是誤打誤撞，得到這套人偶，發現其中秘密，從而修行了此術。
本就是峨眉的東西，歸還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他先前已經許諾過。
如今這門功法已經大成，玄靜還傳了他更爲高深的《法象金身訣》，別人投桃我報李，他也確實該歸還，不然也忒不講究。
“阿彌陀佛。”
元龍神情嚴肅，這套功法，對於峨眉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
因爲這套功法的失傳，已經導致《法象金身訣》幾乎斷掉傳承，兩百來年沒人再修成過。
本來，陳陽就算不歸還這門功法，峨眉方面也不可能去強迫，但陳陽能把功法送來，足以證明他重信重諾。
至少，沒看錯人。
“小陽，我代峨眉上下，謝過你了。”
元龍起身，對陳陽作了個揖。
陳陽哪裡敢受，連忙起身回禮，“大師，用不著客氣，這本來就是峨眉的東西，現在只不過是物歸原主……”
“話也不能這麼說，如果不是你，這功法只怕真的就斷了傳承了。”
元龍笑了笑。
收了餐盤，兩人從飯堂出來。
陳陽道，“我這次過來，其實還有點事，想請大師幫助……”
這傢伙倒也是會爲人處事的，先把銅人還給寺裡，再說讓元龍幫忙的事。
這種情況下，元龍還能拒絕麼？
“用不著這麼客氣，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儘管說。”元龍的心情也不錯。
這個五一，雖然累了點，但累的有價值。
如今又尋回《峨眉鍛體練氣術》秘籍，斷了兩百年的傳承在他手中重新續上，他也算對得起峨眉佛門一脈歷代先賢了。
“是這樣……”
陳陽也沒有藏著掩著，既然是來尋求幫助的，哪有諱疾忌醫的道理。
他當即便把迷魂凼的遭遇，給元龍講了一遍。
從被八翅蜈蚣慫恿著去迷魂凼，到發現先天道紋，再到引山魈去破壞道紋，最後引來天譴……
前前後後，都給元龍講了一遍。
唯一隱瞞的，也就只有一點，他手中有一顆交梨的事實。
當然，也不算隱瞞，只是沒說而已。
沒說，並不代表欺騙。
元龍和王援朝不一樣，雖然他信得過王援朝，但是，私交歸私交，王援朝是有官方身份的，有些話給他說了，難保他會往上報，到時候多的麻煩都出來了。
元龍不一樣，他是得道高僧，陳陽也放心給他講，如果元龍問起交梨的事，他也大概率不會隱瞞。
畢竟堂堂峨眉，能黑你一顆果子？
也太小瞧人家的格局了。
“那天的天譴，是你搞出來的？”元龍聽完，自然是吃驚的。
陳陽要是不說，他也只會當那天的天譴，是那隻山魈乾的。
陳陽乾笑了一聲，“我也沒想到，會弄出那麼大的動靜，本來是讓那隻山魈頂雷，我什麼都沒幹，想坐享其成，結果沒想到，還是被天譴給盯上了……”
元龍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哪怕它是一隻山魈，人在做，天在看，事是因你而起，找上你也是應該的……”
“我也是後知後覺。”
陳陽嘆了口氣，“但好在並不嚴重，天譴也沒有要置我於死地的意思，蜈老更是磕頭求饒認錯，天譴便直接將它放過了，只有那隻山魈不服氣，指天叫罵，結果被天譴結結實實的上了一課……”
嘴上說不嚴重，實際上此時回想起來，陳陽還是非常後怕的。
元龍微微頷首，“那隻山魈的屍體，已經運回寺裡了，昨天晚上連夜解剖，運氣還不錯，從它腹中，取出了半顆未消化完全的交梨……”
“哦？”
陳陽稍微一怔，有些意外。
未消化的交梨？山魈腹中？
一共就三顆果子，自己拿了一顆，蜈老拿了一顆，還有一顆遁地跑了，山魈肚子裡的哪兒來的？
遁地跑的那顆？
如果是的話，那隻山魈被天譴劈死，貌似也就合情合理了。
“怎麼了？”
元龍見他面色有異，問了一句。
陳陽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當時那交梨的果子，掉在地上直接就遁地消失了，我們捉都捉不住，怎麼會跑那隻山魈肚子裡去了。”
他這話說的是很有藝術成分的，話裡話外並未說他摘了果子，只說果子跑了。
元龍道，“一飲一啄，都是天定，只能說那隻山魈有那福緣，但又福緣淺薄，無福消受吧，好歹也留下了半顆果子，不算太浪費。”
“果子呢？”陳陽隨口問了一句。
“被玄靜師叔拿走了。”
元龍訕訕一笑。
那天他說要解剖山魈屍體的時候，玄靜還笑他想吃粑粑就直說，結果真給他解剖出來半顆果子，玄靜第一個聞著味兒就來了。
陳陽也沒在意，繼而說起了正事，“剛剛在殿裡聽唱經，我倒是感覺體內劫力有所消解，只是這消解的速度有點緩慢，大師，不知道峨眉這邊，有沒有什麼能幫我快速消解劫力的方法？”
“劫力！”
元龍沉吟了一下，“這東西確實難纏，不過，也不是沒有消解的方法，便如你剛剛所說的，集衆僧之念力，用佛法幫你化解……”
“但劫力乃是生生不息之物，此法一來耗費人力，二來，就算化解也是隻是暫時的，想要斷根很難……”
“啊？”
陳陽一聽，有點麻了，“這東西沒法斷根？”
他之前還在想著，就算沒有其他化解劫氣的方法，他就賴在報國寺，多聽幾次講經唱經，總能將其化解掉的。
一次能化解百分之五，二十次不就百分百了麼？
甚至，如果元龍能組織峨眉衆多高僧，專門給他唱一次經，效果肯定會更好，保不準一次就搞定了。
但現在元龍告訴他，這玩意兒難斷根。
這就讓陳陽有點意外了。
元龍笑了笑，“想要斷根很難，但也不是沒法徹底斷根。”
他也沒急著說方法，而是說道，“你別看你聽了一次唱經，體內劫氣有消解，但是，明天一早醒來，只怕消解掉的劫氣又會補回來了。”
“這東西的存在，不僅影響你的傷勢療愈，還會影響修煉，拖慢修煉進度不說，等將來你有朝一日，突破道真境界，引來道真天劫，你體內的劫氣幾乎肯定會引起天劫的變異，威力會增加很多倍……”
元龍一番話，聽得陳陽直咽口水。
“大師，你別說這些了，有什麼辦法，可以處理我現在的情況？”陳陽可沒想聽元龍講這些嚇唬人的後果。
“化解劫氣，方法是不少。”
元龍說道，“要麼你長留寺中，青燈古佛，日日聽佛唱經，你體內的劫氣被壓下去後，久而久之便也成不了氣候，對你的影響也會降到最低……”
長留寺裡？
讓我擱這兒出家不成？
陳陽當然是不可能在這兒長留的，沒等元龍說完，他便接連搖頭。
元龍也知道這不現實，便說道，“還有一種方法，天花禪院的洗象池，也有洗滌劫氣的功效，你只需要每個月來洗象池泡上一次，應該足以壓制你體內的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