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陰雨綿綿。
一大早，陳陽便開著車，帶上黃燦，往洛山而去。
車上，黃燦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此行的目的是去找場子幹架。
對面可是盤山八脈之一，對普通人來說堪稱龐然大物的趙家。
“陳陽，就我們兩個人麼？”車子上了高速，黃燦心裡沒底，還是得問問陳陽是怎麼打算的。
陳陽只是笑了笑，“你還想帶上誰？”
“我是怕就我們兩個，到時候會吃虧。”黃燦道。
“你見我吃過半點虧麼？”
陳陽搖了搖頭，“放心，沒把握的事，我不會幹的，咱們直接打上門去，到時候，你只管跟著我，用不著你出手，肯定幫你把公道討回來。”
黃燦哭笑不得，直接打上門去，確定不是在開玩笑麼？
陳陽這傢伙，貌似比自己還莽啊。
自己雖然莽，卻也頂多乾點炸蜂窩、跳糞坑之類的事情，根本沒有莽到去和趙家這樣的勢力掰手腕吧？
“你那房子準備什麼時候修？”
陳陽岔開了話題，問起了他修房子的事，“前倆天國強叔還說呢，宅基地給你批了，現在卻沒動靜了。”
黃燦撓了撓頭，“修，肯定要修，張亞峰已經幫我把施工隊給聯繫好了，這不是事情堆一塊兒了麼，我正準備這幾天就讓他們開始打地基了呢，爭取上半年修好，下半年能入住，就我姐夫家那破房子，我都不太好意思帶女朋友回來……”
在修房子方面，黃燦心中是有執念的，一直都夢想著能住上屬於自己的小洋樓，用不著再寄人籬下，也用不著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預算夠麼？要是不夠的話，我可以支援你一點。”陳陽道。
黃燦搖了搖頭，“夠肯定是夠的，加上裝修、傢俱家電，估計也剩不了幾個，之後娶老婆的花銷，怕還得再掙……”
這廝計劃的倒是挺深遠的。
陳陽道，“到時候，我送你一套傢俱家電吧，至於娶老婆的花銷，很快就有了……”
“那敢情好，我可不會跟你客氣的。”
黃燦怔了一下，他也沒聽出陳陽後半句話的深意，隨即咧嘴一笑，朋友之間，哪用得著那許多的客套。
兩人一路聊著，快中午的時候，來到了洛山。
本來黃燦還想打電話給江曉娥，好歹也讓陳陽見見真人的。
不過，他們這次過來，是找趙家麻煩來的，沒必要把人家牽扯進來。
“這附近有家鉢鉢雞串串店，味道很不錯，咱們先填飽肚子再說，走，我請你。”
張公橋美食街旁，人來人往，外地遊客不少。
正是中午飯點，處處美食飄香。
黃燦拍了拍陳陽的肩膀，他對洛山這一片，算得上是很熟了。
至少比陳陽要熟一些。
自從修煉食存五觀訣之後，他是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肚子了，以後要是混不下去，改行當吃播，應該會有搞頭。
“事辦完再吃吧，咱們去趙家蹭飯，用不著自己花錢。”陳陽卻是搖了搖頭。
這天氣還真是一方陰雨一方晴，平羌鎮那邊還在下雨，洛山這邊，卻是陽光明媚。
找了個停車場，把車停好，“走吧，先去見個人！”
“哦？”
黃燦聞言，眼睛一亮，陳陽果然是有準備的。
兩人出了停車場，沒多遠，來到一家茶樓前，陳陽打了個電話。
沒一會兒，一個斜眼的老頭從茶樓裡走了出來。
“怎麼是你？”
黃燦有些意外，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秦州。
“咋的，我不該出現在這兒？”秦州斜了他一眼。
“不是！”
黃燦乾笑一聲，有些訕然，陳陽找的幫手就是這老頭？
據他所知，這老頭本事可不咋地。
當然，不排除人家的人脈廣，有能量，老頭看起來普通，但兜裡有多少貨，他怎麼可能知道？
秦州沒有搭理他，而是對陳陽說道，“趙家那邊，我已經知會過了，說過今天會過去，不過，這會兒趙家怕是沒能主事的……”
給趙映月報仇這事，又怎麼少的了他呢？
得知陳陽要來洛山找趙家的事，秦州表現的可是相當的積極的，一大清早就幹了過來，給陳陽打前戰去了。
他在盤山界好歹有點人脈，要是不給趙家知會一聲，等陳陽就這麼找上門去，能不能見到正主都難說。
趙家的祖宅，是在凌雲山後山的山腳下，山林間的一片佔地頗廣的私家大院。
背靠著大佛景區，地理位置十分的優越。
張公橋距離凌雲山，也就兩三公里，憑三人的腳力，散著步過去都頂多個把小時。
“一個多月前趙家出了件大事，倉庫中堆放的精鐵大量失竊，官方介入調查，一直查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但是，事情轉機出現在數日前……”
路上，秦州講起了他得來的消息，“數日前，五通山趙家礦場突然爆炸，聲勢震天，整個洛山城區都有感覺，那五通山更是直接塌了一大片，之後趕山協會介入調查，在現場發現大量精鐵……”
“趙家當下的主事人，趙衛國和趙向東，先後被趕山協會帶走調查，據我得來的可靠消息，趙家在五通山礦場下發現了某種邪物，需要用精鐵鎮壓，所以監守自盜，自導自演了一出精鐵遺失的戲碼，一方面給合作商一個合理的交代，另外一方面還能騙來高額補償和保險金……”
“不得不說，想出這法子的人，真是個大聰明，可惜啊，事不周密，千算萬算，沒算到五通山會突然發生爆炸，這下子底褲都露出來了，而且，據說趙家還和嬈疆那邊的勢力有勾連，趕山協會這邊，鐵定是要搞他們的……”
……
秦州說著，唏噓不已，“你說，這纔多久，蜀地盤山界，格局一下子就變了，先是蒙頂山胡家，後是天池山丁家，現在又輪到趙家，蜀地盤山八脈，還有幾家能立得住？”
說到這兒，他瞟了瞟陳陽。
原本盤山八脈算得上是同氣連枝，內部不管怎麼爭鬥，但對外卻是鐵桶一塊，外來的勢力想打破八脈之間維繫的均衡，是很難很難的。
上一任蜀地趕山協會會長，就有過打破八脈格局的想法，可結果呢，最後還不是灰溜溜的走了？
柳建國和王援朝的到來，本以爲會是一樣的結果，可誰能想到，幾番操作下來，八脈格局居然會驟然發生變化。
而這一切變化的源頭，貌似都和陳陽這小子脫不開關係。
陳陽就是撬動蜀地盤山界格局的那一個點。
無論是胡家、丁家的敗落，都和這小子脫不了干係。
而現在，這小子又盯上趙家，趙家如今也正被趕山協會責難，這不是給人家雪中送霜麼？
以這小子的脾氣，趙家這回就算不死也得脫上一層皮。
“趙家現在是什麼人在主事？”
對於趙家的情況，陳陽還真不是特別的瞭解，不過，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初的他，實力到了一定地步，有些東西根本就不需要去了解。
秦州道，“趙君庸和趙修文兩人，都在閉關突破造化境，趙衛國和趙向東被趕山協會帶走，趙家二代中，還有一個趙紅英是靈境，不過早去了西江省，如今的趙家，也就三代能出來主事，趙家第三代，有兩位已經入了靈境，一個叫趙繼業，一個趙大強，兩人都是三四十歲，初入靈境不久，目前主事的，應該就是這兩兄弟……”
“呵。”
陳陽笑了笑，“這趙家人起名字，還真是五花八門的呀，都不按照排行取的麼？”
秦州搖了搖頭，“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這趙家向來走的都是所謂精英模式，一直以來都內鬥得厲害，每隔幾年搞一次大比，互相廝殺，拼的你死我活，六親不認，久而久之，這輩分亂了也正常，這些年上面有管制，他們才收斂了一些，鬥還是在鬥，只是鬥得沒有以前那麼血腥……”
“還真是開了眼界啊。”
陳陽哂然，身在這樣的家族，真可以說是悲哀。
秦州道，“趙家擅長蟲術，他們的蟲術和嬈疆蟲蠱之術比起來，頗有獨到之處，也許這趙家的先祖，便是從蟲蠱之術中得來的啓發，把家族後輩當成蠱來養了吧……”
把人當蠱養？
陳陽聽到這話，初時覺得有些離譜，但仔細想想趙家的家風，別說，還真有幾分道理。
秦州道，“你也別小看這趙家，畢竟是傳承數百年的大族，如今的人丁比以往旺盛了許多，趙修文和趙君庸兩人，雖然對外說是在閉關突破，但保不準已經突破了呢，趙家人低調，很多東西都藏著，而且，趙家蟲術了得，保不準養了多麼厲害的蟲子，一會兒咱們去了，不要輕舉妄動，先試探試探再說……”
秦州的意思，畢竟凌雲山是趙家人的老巢，他們沒有主場優勢，而且，趙家能成爲八脈之一，肯定也是有一定的底蘊存在的。
趙家可不是平頂山吳家，吳家那是真正的沒落，而趙家，只是單純的低調而已。
陳陽聞言，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現如今，盤山八脈的名頭，已經唬不了他了。
掰著指頭算一算，所謂八脈，胡家已經沒了，丁家也沒了，平頂山吳家，只剩一個守門的靈境，可憐的要死，還有劍門李家，靈境的存在幾乎被他殺絕。
八脈之中，真正還站著的，也就莽山關家和達瓦山童家。
至於這趙家，他們敢和蠱神教勾結，差點把喬洪軍和報國寺幾位大師給炸死在五通山上，單憑這點，趙家的日子就不會久長了。
肯定會被清算，只不過時間未定而已。
陳陽只是想趕在趙家被清算之前，先把個人私仇給清算了，好歹把趙家當年從自己太爺爺手裡拿走的東西再拿回來。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也無需知道，因爲它可以是任何東西。
……
半個多小時後，三人坐船過河，來到凌雲山下，沒去大佛景區，而是直接繞路去了後山。
又走了十來分鐘，山林之間，一座造型古樸的私家宅院，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趙家，還真是會享受的呀，背山面水，真是個風水寶地。”陳陽不由得讚了一句。
正是中午，太陽懸在頭頂，溫度也熱了起來。
驚蟄過後，很多蟲子都出來了，周邊的林子裡，蟲豸的叫聲不絕於耳。
也不愧是以蟲術聞名的趙家，這住的地方，蟲子就是多。
兩米多高的紅牆，圍地數畝，車子是過不來的，只有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徑。
門前一對高大威猛的石獅子，門上牌匾寫著燙金的【趙宅】二字。
整座府邸古色古香，給人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
硃紅色的大門敞開著，門上貼著門神，卻並沒有看到有人值守。
陳陽道，“你確定通知過趙家了？怎麼都沒個人出來迎接？”
秦州聞言，滿臉的黑線。
你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名不見經傳的，人家憑毛來迎接你呀？
“呵，不拿咱們當腕兒呀，這我可不能忍了。”
陳陽丟下一句話，直接朝著門口走去。
“喂！”
秦州怔了一下，趕緊和黃燦一起追了上去，剛還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呢，轉眼就給忘了。
這小子壓根就沒當回事。
這架勢，明顯是鐵了心要把事情往大的方面搞。
……
——
後庭之中，一條廊道里，兩名中年男子正往中庭的方向走著。
一人身材魁梧，長得十分粗獷，毛髮相當茂盛，一臉的絡腮，像個活李逵。
另一人倒是白白淨淨，身材消瘦，挺有幾分氣度。
“這薛家的胃口，還真是有夠大的呀，吃了胡家，吃了丁家，還嫌不夠，現在，居然還打起咱們趙家的主意來了。”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爺爺他們是怎麼想的，這薛家狼子野心，和他們還有什麼好聊的？”
“當真以爲，有個薛老頭坐鎮，他薛家真就不得了了？盤山界實力爲尊，薛家一個靈境都沒有，薛老頭更是沒有半點修爲，光靠人脈撐著，就這也敢和盤山八脈叫板，插手我們八脈之事……”
“等著看吧，薛崇華也沒兩年可活了，等他一嚥氣，薛家還有誰能挑起大梁？到時候，他們怎麼吃進去的，就得怎麼吐出來……”
……
兩人都有三四十歲的樣子，說話的時候，臉上都有幾分戲謔。
絡腮男子道，“協會那邊有消息了麼，我爹和你爹，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
白淨男子一滯，隨即搖了搖頭，“風聲挺緊，裡面的消息傳不出來，這次的事，貌似挺嚴重，現在，不少合作商都在找我們要說法，哎，集團那邊，真的是焦頭爛額。”
絡腮男子皺了皺眉，“應該不至於太嚴重吧，這次的事，確實是我們疏忽，精鐵的事，我們可以認，到時候找個人出來頂包，無非就賠點錢而已，咱們趙家經營這麼多年，不至於這點錢都賠不起，至於五通山的爆炸，和我們又沒有什麼關係，協會那邊，應該不會強往我們身上安罪名吧？”
白淨男子卻是臉色發沉，“現在是非常時期，這纔多久，胡家，丁家，先後倒了，倒的沒有絲毫徵兆，足以證明，協會這幫老傢伙，鐵了心的拿八脈開刀，誰能保證這刀子就不會扎到咱們趙家頭上？而且，五通山這次爆炸，一位總會的領導也在場，還有報國寺的幾位造化境高僧，差點死在五通山，這事如果要追究的話，那可大了去了，不是我們想撇清關係就能撇清的。”
絡腮男子的眉頭皺得更加深了，“看來，咱們是得早做打算了，等晚上，咱倆一起找老爺子聊聊，好歹商量個對策！”
白淨男子點了點頭。
“堂堂趙家，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麼？連個接待的人都沒有？”
兩人剛從走廊出來，繞到中庭，便聽到前庭的方向傳來一聲炸喝。
聲如洪鐘，滾滾而來，隔著老遠，都震得人耳膜生疼。
絡腮男子一張臉都皺起了褶子。
白淨男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今天早上，有人傳話，說是有個叫秦州的，今天會來拜訪……”
“秦州？”
絡腮男子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似乎是壓根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白淨男子道，“是個新晉靈境的老頭，實力也就一般般，突然說要來拜訪，也沒說明原因，我便沒搭理。”
“哼，看樣子，這是來者不善呀。”
絡腮男子輕哼了一聲，“真是時代變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我趙家撒野了，走，會會他去！”
……
兩人迅速穿過院落，來到前庭。
前庭的院落裡，有一老兩少正在往裡走。
十來個保安衝上去，想要阻攔，卻連衣角都沒有摸到，便被放翻在地。
滾葫蘆一樣，摔得到處都是，姿勢各種各樣，但叫聲卻是統一的，都是啊啊啊……
黃燦緊跟在後面，本來還有點畏畏縮縮，可一看這架勢，脖子一下就挺起來，整個人瞬間就硬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