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皎,風(fēng)燈又不少,而且爲了壽宴,宮道邊上又加掛了很多的紅燈籠,所以,光線還算清明。
可是一路都沒有,一路都沒看到她的影子。
他又上了邊上的曲徑小道上去找。
她應(yīng)該不會跑去別人的宮裡,也沒有她能去的地方。
花徑、亭臺,他一處一處找。
越找心裡越急,越找心越慌。
沒有,到處都沒有。
他覺得這樣不行。
行宮比皇宮小不了多少,要全部找完怕是要找到天亮,而且,最擔(dān)心的是,他找到此處,她又去了另處,兩人錯過。
想了想,他又急急回了西宮,讓管深帶領(lǐng)人一起走。
然後,他又去了龍吟宮,請求皇帝的協(xié)助,希望能讓行宮裡的禁衛(wèi)一起找。
他給皇帝的理由是,因不想讓厲神醫(yī)起疑,也想讓衆(zhòng)人更加相信聶絃音夢遊,他給聶絃音稍稍下了一點神志不清會亂跑亂走的藥,結(jié)果,那丫頭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皇帝自是欣然同意,不僅派了禁衛(wèi)給他,還派了不少宮女給他。
他將人員一分配,分頭尋找。
於是,一堆的人開始在行宮四處找聶絃音。
可還是沒有,到處都沒有。
犄角旮旯都找了,都未能找到她的身影。
幸虧行宮裡沒湖,不然,都要下湖去找了。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就憑空消失不見了?他甚至懷疑,這丫頭是不是除了縮骨和讀心,還會第三種奇功?
可就算會奇功,也不至於消匿不見吧?
這就不叫奇功了,這叫鬼怪了。
心急如焚,他站在空蕩的宮道上揚目四顧,與此同時,一顆心也慌到了極致。
這種慌,曾經(jīng)有過一次。
就是那次他身上的裂遲解了醒來,發(fā)現(xiàn)她中了裂遲、她獨自離開了的那一刻,他也如此慌過。
腳尖一點,他飛身而起,上了邊上一座宮殿的宮檐。
雖然他知道在宮頂?shù)目赡苄詭缀鯖]有,畢竟她不會武功,但是,他覺得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
在她身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fā)生,她小小的身體,似乎蘊藏著巨大的能量,指不定她就爬到屋頂上去了呢。
事實證明,他還真沒有高估她。
真的就在一處宮頂?shù)牧鹆呱险业搅怂?
他差點就錯過了她,因爲那處是御膳房的屋頂,大大小小好幾個煙囪,她的身子被其中一個煙囪所掩,他差點就沒看到。
還是多看了一眼,纔看到煙囪邊上的那個蜷縮成一團的小身影。
見身影一動不動,他瞳孔一斂,飛身前去,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睡著了,一雙手臂抱著那根菸囪,靠在那裡睡得香甜。
他頓時怒氣又上來了。
雖是夏日,可這搖州不比京城,白日尚且不熱,夜裡更是涼如早春,她身上只著一套夏裝婢女服,就這樣露天睡著,更深露重,屋頂風(fēng)又大,也不怕著涼?
而且,爬這麼高,又不會武功又不會輕功,這宮頂?shù)脑O(shè)計還是斜坡的,就不怕滑下去?
竟然還抱著根菸囪,是將煙囪當成誰了嗎?睡著了還能抱得那麼緊!御膳房天還未亮就要給皇上以及各宮主子做早膳,到時火一燒起來,這煙囪能將人燙死,她有沒有一點腦子?
“聶絃音!”
心裡絞著怒氣,語氣自是不會好,他站在那裡,拿腳尖踢了踢她的鞋子。
喚了幾聲,她才動了。
揉揉眼,坐著也未起來,還渾渾噩噩、惺惺鬆鬆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聶絃音,你知不知道你......”
他剛準備訓(xùn)她幾句,她忽然“噌”地起身,一言不發(fā),就順著琉璃瓦往屋檐邊上走。
卞驚寒怔了怔。
什麼態(tài)度?
他上前兩步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大力一拉,剛準備繼續(xù)方纔未完的教訓(xùn),卻赫然發(fā)現(xiàn)他竟將她拉倒了下去。
她“咚”的一下倒在他的腳邊。
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沒有想到,所以也沒有任何防備,見她如此,他一驚,連忙傾身準備將她扶起來。
入手一片滾燙,他才驚覺,她在發(fā)熱,而她整個人軟軟地倒在琉璃瓦上,似乎爬起的力氣都沒有,一雙眼睛半開半合,像是醒著,又像是要睡過去了一般。
他大駭。
“絃音,絃音......”
連忙將她抱起來,發(fā)現(xiàn)她在抖,且渾身滾燙,他一顆心也跟著抖得厲害,手臂不由地緊了又緊,將她整個裹入懷中。
她身上的熱度透衫傳出,哪怕兩人都穿著衣衫,都燙得他心驚,他連忙起身從屋頂上飛下。
下面尋找的人見人已找到,都圍了上來。
卞驚寒微微攏眉,腳下不停,抱著絃音健步如飛。
“大家今夜辛苦了,小丫頭已經(jīng)找到,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因爲他是橫抱的方式,絃音的臀部就在外面,婢女服又是淺綠色的,有眼尖的人就發(fā)現(xiàn)了絃音婢女服臀部的地方有血漬。
或許是沒想太多,人本能的第一反應(yīng),也或許覺得絃音還只是一個孩子,所以就脫口說了出來:“呀,她出血了,屁股那裡。”
卞驚寒腳步一滯。
將絃音的身子往自己懷裡扳了扳,垂目看去。
在她翠綠色的衣襬上,一朵殷紅刺目,他的眼睛就像是被灼到了一般,痛得瞳孔劇烈一斂。
她第一次已給了他,且後面又有過幾次,不可能是處子血;她的月事來行宮之前剛走,也不可能是月事來。
所以......
他渾身一震,顫抖地看向懷裡的女子。
所以,所以,是他的粗暴蠻入,將她傷成了這樣是嗎?
“讓我看看。”
人羣中有人走出,走上前來,伸手作勢就要探絃音的腕脈。
是厲竹。
衆(zhòng)人一看是神醫(yī),自是都放了心。
卞驚寒卻是本能地抱著絃音往後退了一步,厲竹的手就頓在半空中。
擡眼,厲竹看向卞驚寒,兩人的視線對上,厲竹脣角微微翹了一翹,然後又眼神示意卞驚寒,自己的手還未收回,還伸在那裡呢。
卞驚寒靜默了片刻,這才上前一步。
厲竹探了探脈,眼波微動,挑起眼梢瞥了卞驚寒一眼,微微抿了脣。
將手拿下的時候,她淡聲道:“小丫頭是葵水來了,沒事。”
(注:葵水也是古時候大姨媽的另一種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