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無晉沒有直接回蘭陵郡王府，而是一個人在大街上漫步行走，短短兩天時間內(nèi)發(fā)生了太多的變故，讓他一時難以適應(yīng)，以至於這兩天，他覺得自己像木偶一樣，沒有自己的思想，跟著高層皇族的操縱而起舞。
無論是他認(rèn)祖歸宗，還是皇上接見，這些都由不得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原以爲(wèi)被皇上接見，他可以表現(xiàn)一番，但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皇帝接見他是另有深意，絕不是想看他表現(xiàn)，也至始至終沒有給他表現(xiàn)的機會。
就像皇甫疆安排他命運一樣，皇帝也同樣給他安排了一條路，從來就沒有聽說過，一個毫無資歷、毫無軍功、毫無才學(xué)的三無人員，僅僅只在梅花衛(wèi)做了兩天，便一步升爲(wèi)楚州水軍副都督，或許因爲(wèi)他是皇族，但無晉卻感到，皇上命他擔(dān)任這個高職，絕不是因爲(wèi)他是皇族，而是有更深的目的。
他感覺到自己成爲(wèi)了一顆棋子，弈棋者，一方是蘭陵郡王皇甫疆，另一方是當(dāng)今皇帝。
無晉雖然已經(jīng)決定繼承他生父未完事業(yè)，但並不意味他要成爲(wèi)一個傀儡，成爲(wèi)一個別人牽著線的木偶，成爲(wèi)一顆棋子，這不是他想要的東西，或許人人都認(rèn)爲(wèi)他只有十八歲，還不能擔(dān)以重任，但他心裡很清楚，他絕不是隻有十八歲。
他必須要按照自己的規(guī)則來出牌，按照自己的意願來下棋。
不知不覺，他又來到了南市，南市的大街上依然人流如織，熱鬧而喧譁，到處都是來自異域的商人，一隊隊駱駝從他身邊經(jīng)過。
無晉在一家家店鋪前徘徊，其實他還是喜歡做商人的生活，簡單而快樂，他開始懷念五叔，不知道他聽到自己獲得高官重爵後，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當(dāng)他經(jīng)過一家珠寶鋪時，他忽然愣了一下，他似乎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帶著一個女子買珠寶。
無晉看到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他將一隻首飾盒關(guān)上，遞給掌櫃問道：“店家，我夫人比較喜歡紅寶石，除了這幾樣，還有別的式樣嗎？”
“客官很抱歉，最近寶石比較缺貨，小店只有這幾件了。”
“那好吧！我去別店看看，夫人，我們?nèi)e處吧！”
男子站起身帶著女子走出店鋪，無晉終於看清了這個年輕男子相貌，是他，正是維揚縣縣令張容，他怎麼會出現(xiàn)在京城？
珠寶鋪中的男子正是維揚縣縣令張容，下個月的任期屆滿，便藉口探親回京城活動，今天他是特地帶妻子來買幾件珠寶，這幾年他在外爲(wèi)官，冷落了妻子，他想好好補償一下。
張容剛走出店鋪，無晉便一旁喊道：“張大人！”
張容一回頭，忽然看見了無晉，不由一陣驚喜，“無晉，你怎麼在這裡？”
“我是來京城辦事，大人也怎麼來京城了？”
“我是回京探親。”
張容又連忙笑著給妻子介紹無晉，“這就是我寫信給你說過的那個年輕人，皇甫無晉，修一座橋便賺了幾萬兩銀子。”
無晉連忙向她施一禮，“見過夫人！”
張容的妻子姓樑，是當(dāng)朝太師樑素之女，長得溫文爾雅，姿容秀麗，她向無晉笑著點點頭，表示聽說過他。
張容知道無晉是替蘇翰貞押運東宮稅銀進京，他回京才一天，便聽父親說起此事，父親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可惜他雖爲(wèi)維揚縣令，但具體情況他也不瞭解。
不料竟然遇到無晉，他第一個反應(yīng)便是要趁機瞭解一下詳情。
“無晉，現(xiàn)在有時間嗎？”
“大人，我現(xiàn)在正好沒什麼事！”
張容給妻子低聲說了幾句，他妻子點點頭，便帶著丫鬟上了馬車，馬車起動，迅速離去。
張容拍了拍無晉的肩膀笑道：“他鄉(xiāng)遇故知，人生四喜也，我請你去喝杯酒。”
無晉遇到張容他也很高興，他對張容的印象非常好，而且張容的父親是當(dāng)朝中書令兼吏部尚書，他也很想認(rèn)識一下。
他也欣然笑道：“應(yīng)該我請張大人，我們?nèi)グ俑痪茦牵茄e環(huán)境不錯。”
張容呵呵一笑，“好吧！我今天就打你秋風(fēng)了。”
兩人來到百富酒樓，酒樓掌櫃正好在門口送客，一眼看見了無晉，連忙笑著上前，“原來是皇甫將軍，歡迎光臨！”
張容驚訝地看一眼無晉，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竟然叫無晉將軍，“無晉．．．．．這是怎麼回事？你入仕了？”
無晉苦笑一聲，“說來話長，等會兒再給大人講。”
他又對掌櫃道：“給我們安排一間雅室。”
掌櫃很怕無晉，連忙答應(yīng)：“沒問題，皇甫將軍請上二樓。”
他連忙親自領(lǐng)無晉上了二樓，安排一間雅室，無晉又點了十幾個菜，要了兩壺好酒，掌櫃退下去，房間只剩無晉和張容兩人。
張容的心中疑惑不定，他連忙問：“無晉，到底出了什麼事？”
無晉嘆了口氣，給張容倒了一杯熱茶，“很多事情連我都想不到，大人，我已經(jīng)不是東海皇甫氏的子弟了，事實上，我從出生就不是東海皇甫氏家的人，我的應(yīng)該是京城皇甫氏的子弟。”
張容端起茶水，他有點明白無晉的意思了，如果真如無晉所言，那他成爲(wèi)將軍也就不足爲(wèi)奇了。
“你是說，你的真實身世是皇族？”
這時，幾名夥計端著酒和一些涼菜進來，無晉給張容滿了一杯酒，給自己也倒上一杯，他苦笑一聲，“我做夢也想不到，我居然是皇族之孫，祖父早就知道，所以他也讓我回京，其實他們早就安排好了。”
張容好奇地問：“就不知是哪一家王爺？”
“蘭陵郡王，大人聽說過嗎？”
“原來你涼王之後！”
張榮眼中露出震驚之色，蘭陵郡王皇甫疆是朝廷三老之一，雖然他本人是閒職，但他卻有整個西涼爲(wèi)後臺，勢力極大，如果無晉是涼王的後人，前途簡直不可估量。
“那你現(xiàn)在有爵位嗎？”張容又追問道。
無晉點點頭，“今天剛剛封下來，讓我繼承生父的爵位，涼國公。”
張容倒吸一口冷氣，天啊！竟然是國公，自己的父親纔是郡公，這個年輕人一下子竟成了國公。
他心中又是羨慕又是慶幸，羨慕是他沒有無晉那樣的運氣，能成爲(wèi)皇族，一步登天，而慶幸是他和無晉是友非敵，不至於給父親樹一個強敵。
他舉杯笑道：“爲(wèi)你的高升，我敬你一杯。”
兩人碰杯，將酒一飲而盡，無晉要給他倒酒，張容連忙搶過酒壺，“我來！”
他給無晉倒上一杯酒，又笑問他，“一般高爵必有高職，不知皇上準(zhǔn)備封你什麼職位？”
無晉笑了笑道：“今天已經(jīng)封了，是軍職．．．．．”
“等等！”
張容攔住無晉的話頭，笑道：“讓我猜一猜。”
他沉吟一下便道：“既然封你爲(wèi)涼國公，顯然是要讓你去西涼發(fā)展，但你年紀(jì)尚輕，還不能獨擋一面，應(yīng)該是副都督之類，我沒猜錯吧！”
無晉搖了頭，“不是去河隴，大人猜錯了。”
張容愕然，“那是哪裡？”
“還是回東海郡，皇上封我爲(wèi)楚州水軍副都督。”
張容真的愣住了，他呆呆望著無晉，半晌他才緩緩道：“你知不知道，楚州水軍都督是誰？有多少船隻？有多少兵力嗎？”
“我確實不知．．．．”
無晉連忙追問：“這些我也很想知道，張大人能否告訴我？”
“我告訴你，楚州水軍有五個水軍府，兩萬餘人，分佈在東海沿海七個港口，衙門在江寧府，楚州水軍都督就是由楚王遙領(lǐng)，而掌實權(quán)的副都督楊頌娶了申國舅的族妹，是申國舅的心腹，他和我一樣，也是下月底任期屆滿，將調(diào)回京，楚州水軍從來都是申國舅的勢力範(fàn)圍，我們都認(rèn)爲(wèi)，應(yīng)該是另一位申國舅的心腹來接任，卻沒有想到會是你，讓人大出意料，皇上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張容的話讓無晉也吃了一驚，他一直以爲(wèi)所謂水軍副都督只是一個閒職，皇上不會讓他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掌實權(quán)，他卻沒有想到楚州水軍大都督竟然是楚王，這樣一來，他就是實際掌權(quán)者，竟然讓他掌管二萬多水軍？硬生生地將申國舅的勢力地盤給奪走，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他真的有點糊塗了，他一直在想著皇上的用意是不讓他去河隴，卻沒有想到竟然是插了申國舅一槓子，是要給申國舅樹敵嗎？
他這次是護送東宮稅銀進京，皇上肯定也知道，那從表面上看，他應(yīng)該是東宮太子的人，但他相信，作爲(wèi)一個皇帝，絕對不會那麼簡單地歸攏到東宮一黨，或許他是在給申國舅樹敵，把涼王系樹成申國舅的敵人，或者反過來，讓申國舅樹成涼王系的敵人，可是這樣，不就白白便宜太子了嗎？
應(yīng)該也不是那麼簡單，張容似乎想到什麼事情，說完便沉思不語，良久，他忽然將酒一飲而盡，對無晉道：“你願不願意去見一見我父親，看看他能給你什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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