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陽宮內(nèi)。
厲擎天對她的到來似乎早有準(zhǔn)備,親自爲(wèi)她泡好茶水,便坐在位子上笑吟吟的望著她。
“你似乎很悠閒。”裴容卿挑眉看著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浮了浮霧氣,沁人心脾的香味撲面而來,不得不說,韓岑對於她的喜好真的是瞭如指掌。
“喜歡嗎?”他寵溺的笑,“只要你願意,你不但可以和我一樣悠閒,還有我親自伺候你?!?
她頓了頓,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玉佩遞給他。
他眼睛一亮:“我還奇怪這塊玉佩怎麼不見了,原來是被你拿走了,卿卿,你若想要,直接開口便是。”
裴容卿橫了他一眼:“這是在月染霜的屍體邊找到的?!?
他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你不會懷疑我吧?”
“我開始懷疑你的智商了,韓岑,那一杯酒莫不是把你給毒傻了?”裴容卿毫不留情的挖苦他,“貼身的玉佩竟然讓人輕易拿到手,人不嫁禍你嫁禍誰?”
“一個玉佩而已?!彼镜囊宦曊归_摺扇,冷笑一聲,“而且是在我的宮外發(fā)現(xiàn)的,難道就不能是我不小心丟掉的嗎?能說明什麼?”
“的確不能說明什麼?!迸崛萸涞灰恍?,“幸好元懷瑾足夠冷血,對月染霜的死無動於衷,否則若讓他看到這塊玉佩,知道這是你的東西,只怕他不會輕易放過你?!?
“啪”的一聲,他合上扇子,眼睛騰的亮了,聲音有一分不易察覺的顫抖,“卿卿,你在擔(dān)心我嗎?”
“本宮只是擔(dān)心大元和燕國的和談會因此而受阻?!迸崛萸溥B眉毛也不擡,抿了一口茶水,滿足的笑了。
厲擎天苦笑一聲:“卿卿,大元對你而言這麼重要麼?”
裴容卿想了想說:“韓岑,你應(yīng)該知道我在某方面是十分固執(zhí)的,既然我已經(jīng)在這個位置,就有一些必須要做的事,當(dāng)然,目前爲(wèi)止我需要做的事還沒有超過我的承受底線,所以我依然很樂意繼續(xù)做下去?!?
“承受底線?你的承受底線是什麼?”他不禁問。
裴容卿粲然一笑:“如果有一天我厭煩了,應(yīng)該就會放棄了,可是你,難道你做這個皇帝就是爲(wèi)了方便追回我麼?”
“當(dāng)然?!彼Φ睦硭?dāng)然,“五國並立已經(jīng)持續(xù)了幾百年,統(tǒng)一已經(jīng)是大勢所趨,這個皇帝遲早沒得當(dāng),對我來說,追回你比較重要?!?
裴容卿好奇的看著他:“你當(dāng)真沒想過自己做這個天下的霸主麼?”
“如果你想要,我就去爭?!彼纳裆终J(rèn)真。
“罷了。”裴容卿失笑,將玉佩推過去,“齊國的這點(diǎn)小伎倆,你自然不必?fù)?dān)心,可是還是小心爲(wèi)上,公子珩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即使你不願做天下之主,至少要保住性命吧!和談結(jié)束後,趕緊帶著你的人回燕國去!”
她說到最後一句話,隱然有一份賭氣的意味。
“嫌我煩了?”他低低一笑,忽然走到她身後,俯下身將她抱在懷裡,“卿卿,直到這個時候我還恍如在夢中,我竟然真的找到你了?!?
“那就當(dāng)是夢吧,再過幾天夢便醒了?!彼浜撸瑩荛_他作亂的手,“我該回去了,你好自爲(wèi)之?!?
“卿卿?!彼o靜喚著她,聲音含著不易察覺的沉重和痛苦,“真的不可能了麼?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再原諒我了?”
“……韓岑,重生一次是你我的幸運(yùn),不要再把時間和精力放在不值得的事情上。”她回頭看著她,笑容溫和而沉靜,“我,不值得你這樣?!?
說罷,轉(zhuǎn)身離開。
厲擎天看著她的背影,雙眸越發(fā)的沉鬱黯淡,瘋狂的種子再一次埋下,如果裴容卿回頭看到他的眼神,一定會覺得無比熟悉,同時,也會覺得無比心悸。
如果重生一次,我依然得不到你的心,那麼重生還有什麼意義?他握緊了雙拳,任疼痛將自己腐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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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昭宮。
一天之內(nèi)跑兩個宮殿,應(yīng)付兩個難纏的人,還真是一件痛苦的事。裴容卿撫了撫額,道明身份和來意,便候在了宮外。
“邵梓孺,這一次你陪本宮進(jìn)去吧?!彼愿?。
邵梓孺“咦”了一聲:“娘娘害怕齊國的使團(tuán)?”
“……聽說李大學(xué)士家的千金也很喜歡你,不如本宮做主……”裴容卿懇切的看著他。
“能陪在娘娘身邊是臣的榮幸。”邵梓孺飛快接口,笑瞇瞇道,“娘娘天人之姿,小小的齊國使團(tuán)根本入不了娘娘的眼?!?
裴容卿哼了一聲,丟給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這才慢悠悠道:“齊國的使團(tuán)當(dāng)然不足畏懼,但是那位和你一樣有才子之名的王信卻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那就讓臣來應(yīng)付他來了,娘娘只管聽著便好。”他口中說著奉承的話,神色卻依然一派恣意。
“只怕你應(yīng)付不來呢。”裴容卿勾起脣角,這時,進(jìn)去通報的人走出來,後面跟著趙謙。
“不知皇后娘娘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yuǎn)迎?!壁w謙老遠(yuǎn)就開始拱手,神色有些急切。
“趙大人不必多禮,是本宮突然來訪,驚擾貴客了?!迸崛萸湫Φ?,“今日早上發(fā)生在翡陽宮附近的命案,趙大人定然已經(jīng)聽說了,在宮裡發(fā)生這樣的事,是本宮待客不周,還請趙大人恕罪?!?
“下官惶恐,在皇宮叨擾許久已經(jīng)是我等的不是,娘娘請進(jìn)!”趙謙十分殷勤,待裴容卿在主位坐定,他迫不及待的問道,“娘娘,今早的命案,可曾找到兇手了?臣聽說就在翡陽宮附近,也不知燕帝陛下會不會因此盛怒?!?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趙大人似乎對此事很關(guān)心,不知月貴人和趙大人是不是有什麼關(guān)係?”
趙謙聞言神色變了變,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只是他很快掩飾了:“娘娘說笑了,月貴人怎麼可能和下官有關(guān)係?下官之所以關(guān)心此事,不過是因爲(wèi)好奇罷了,今日上午下官還想給娘娘分憂一二,只是邵大人拒絕了,因此更加想知道事情的原委。還請娘娘不要責(zé)怪。”
“趙大人的這份心意本宮心領(lǐng)了,不過這件事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實(shí)在有損皇家顏面。”裴容卿說著有些傷感,“好好的一個嬪妃,竟然被一個侍衛(wèi)給欺負(fù)了,實(shí)在是……這宮裡定要好好整頓一下了!”
趙謙狐疑道:“確定……是侍衛(wèi)所爲(wèi)?”
“那趙大人以爲(wèi)是誰?”裴容卿一個眼風(fēng)掃過去,已然含了幾分凌厲,“聽趙大人的意思,竟是知道內(nèi)情?”
“不不,娘娘誤會了,下官只是想,一般的侍衛(wèi)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壁w謙忙堆笑,心裡暗恨不已。
“是啊,一般的侍衛(wèi)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迸崛萸湟馕渡铋L的說道,嘴角含著一絲奇異的笑容,更是讓趙謙不敢擡頭。
“燕帝陛下應(yīng)該不會因此而發(fā)怒吧?!壁w謙再次擡頭,誠懇道。
“這樣的事發(fā)生在翡陽宮附近,實(shí)在晦氣,幸好燕帝陛下爲(wèi)人大度,不曾計(jì)較。”裴容卿欣慰道。
“可惜了這樣一個美人,下官聽說這位貴人十分得元帝陛下的寵,卻沒想到……”趙謙又不死心的把元懷瑾拉出來。
“可不是,”裴容卿幽幽道,“只是自從先皇后薨逝,再也沒有女子能入的了皇上的眼,月貴人有幸與先皇后長的有幾分相似,因此得了寵,只是再相似也是替身而已,沒了也就沒了,陛下並不曾放在心上?!?
聞言,趙謙身上的冷汗冒的更厲害了。
原本想借此機(jī)會破壞大元和燕國的聯(lián)盟,誰知道自己設(shè)了局之後竟沒法參與進(jìn)去,失了先機(jī),那塊好不容易得來的厲擎天的玉佩只怕被眼前這個女子私藏了起來,這樣,厲擎天和此事便沒什麼聯(lián)繫。最重要的是,元懷瑾竟然絲毫不在意!
本以爲(wèi)看在他對先皇后如此愛重的份上,對染霜也定有幾分憐惜,誰知……
眼神黯淡了下來,趙謙勉強(qiáng)笑道:“貴人福薄,哪裡比得上娘娘洪福齊天?!?
“借趙大人吉言了?!迸崛萸湫σ饕鞯溃爸灰w大人願意高擡貴手,本宮的福氣自然是享不盡的?!?
這話說的直白,趙謙擡頭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幾分戾氣閃過,邵梓孺忽然一笑:“娘娘的意思是,趙大人若肯說服貴國陛下用馬匹換布帛,那麼對我們娘娘來說,自然是無尚的福氣。”
趙謙聞言亦鬆了口氣,笑了笑說:“下官定會盡力,還請娘娘放心。”
“不知本宮可方便見一見王大人?聽說王大人在貴國有才子之名,本宮仰慕已久?!迸崛萸浜Φ?。
趙謙雖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心知無法拒絕,遂道了聲“稍等”便去偏殿請人。
在這個空檔,裴容卿睨了邵梓孺一眼:“邵大人剛纔反應(yīng)可真快?!?
他懊惱道:“是臣逾矩了,請娘娘責(zé)罰?!?
“你是吃準(zhǔn)本宮不會拿你怎樣了!”裴容卿橫了他一眼,“不過眼下的確不能激怒他們,剛剛是本宮沒有沉住氣?!?
“娘娘若信任臣,大可出言譏諷,臣會代娘娘解釋一二?!彼荒樣圃盏?。
裴容卿失笑,正欲說話,卻見殿外,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進(jìn)來。
誰能想到這樣一副平淡無奇的臉竟然生了這麼一雙出彩的眼睛,每次看見王信,她都忍不住陷入這雙琥珀色的眸子中。
“皇后娘娘?!彼σ姸Y。
“王大人免禮,是本宮驚擾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迸崛萸渖焓质疽馑妥?,“上次在接風(fēng)宴上,本宮便爲(wèi)王大人的風(fēng)采所折服,今日一見,更是不同凡響了。”說著,她笑看了邵梓孺一眼,“邵大人,同樣是少年成名,王大人的氣度可不是你能比得上的?!?
邵梓孺笑瞇瞇道:“娘娘不要拿臣玩笑,臣怎麼敢和王大人比?”
對此,王信始終泰然自若,只道了聲“娘娘謬讚了”便再無二話,讓裴容卿一陣氣悶。
她想了想,忽然衝邵梓孺一笑:“邵大人,你知道麼?你還有一點(diǎn)也比不上王大人?!?
“臣聽著呢!”邵梓孺極爲(wèi)配合。
“王大人的才子不名可是來之不易,因爲(wèi)王大人還有另一個身份需要經(jīng)營,同時經(jīng)營兩個身份,而且都經(jīng)營的如此之好,真是讓本宮歎服呢!”裴容卿始終盯著他的眼睛。
直到這個時候,眼前的男人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只是聽到裴容卿的話後,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皇后娘娘確定麼?”
裴容卿勾脣一笑:“本來還不是百分百確定,但現(xiàn)在確定了,太子殿下?!?
饒是邵梓孺早有心理準(zhǔn)備,此刻也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裴容卿見狀心情大好,笑著看他:“你猜測人家是宗室,誰知人家可是宗室裡頭的一把手,以後要繼承帝位的人?!?
齊珩覺得十分有趣:“孤以爲(wèi)你我心知肚明,本不必拆穿?!?
“明知殿下的身份還讓殿下給本宮行禮,本宮心裡著實(shí)不安呢!”裴容卿半真半假一笑,忽然似想起了什麼,好奇問道:“今早的那一出,是你安排的嗎?”
齊珩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手下的人逾矩了,做了些蠢事,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如此便好?!迸崛萸湮⑽⒁恍?,“如果此事是你所爲(wèi),本宮定要失望的?!?
“沒有讓娘娘失望,孤很榮幸。”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趙謙以爲(wèi)必須從元帝那裡入手,他不知,若要破壞貴國和燕國的盟約,只需從娘娘這裡入手便好,其實(shí)皇后娘娘纔是燕帝陛下唯一的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