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珠因爲“動了胎氣”要靜養(yǎng)而錯過了何皇后的千秋節(jié),聶玄雖是代她送上了賀禮,卻也關(guān)照她得空要進宮給何皇后請安謝罪。
蔣明珠把宋薇接來太子府安頓好後,便親自挑了幾樣東西,帶秦緋和蘇朵兒進宮請安。
何皇后倒是並沒有太在意她缺席千秋壽宴的事,見了她便有意地看了看她已有幾分圓隆的肚子,笑著朝她招了招手:“你身子重了就別多禮了,快過來坐吧。”
她身邊還有幾個妃嬪,大約也是過來請安的,蔣明珠堅持行了個禮,告了罪。
何皇后倒也沒有多阻攔,只命莊嬤嬤把人扶起來,笑道:“壽宴年年有,錯過一兩回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你給本宮生個乖孫子,就是最好的壽禮了。”
一旁的妃嬪看她心情好,也紛紛應和稱是,誇蔣明珠福氣好,臉色紅潤,肚子圓挺肯定是個男孩兒之類的。說得何皇后更是喜笑顏開,拉著蔣明珠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給她介紹了幾位妃嬪。
幾人都一一和蔣明珠互相見了禮,她們雖然如今是聶慎的妃嬪,可以說是蔣明珠的長輩,但膝下都無子,自然知道將來蔣明珠纔是這後宮之主,她們的日子能不能過得好,都得看何皇后和蔣明珠的意思。待她自然是十分的親熱客氣。
蔣明珠聽了一籮筐的吉利話,這幾位妃嬪才紛紛起身告辭。何皇后這才拉著她上下看了看,滿意道:“聽玄兒說你受了點驚嚇,如今都大好了吧?”
“是,謝母后關(guān)心,阮太醫(yī)看過,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蔣明珠恭順道:“讓母后擔心,實在是不該……”
“這兒也沒外人,這些話就不必多說了,”何皇后見她確實沒事,聲音便沉了點,面上的笑意也收了,目光從蔣明珠、秦緋、蘇朵兒身上看過去,似是有點感慨,緩緩道:“上回來的時候還是五個人,如今竟只你們?nèi)齻€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原是覺得你們該懂些道理,沒想到竟還是鬧到這個地步。”
一時間三人都有些不知該如何回話,連蔣明珠都有點弄不清她到底是在敲打秦緋蘇朵兒不該癡心妄想,還是在敲打自己,讓她別不知足妄圖把聶玄身邊所有的女人都清理掉。亦或是兩者兼而有之。
她不說話,秦緋和蘇朵兒自然不好先插嘴,屋裡一時就有點尷尬的靜默。蔣明珠到底是低下頭去,恭順道:“謹記母后教訓。”
何皇后點頭一笑,轉(zhuǎn)而說起了別的事,便算是把這一節(jié)揭過去了。溫和地問了她一些諸如身子感覺如何,平日裡要按時讓太醫(yī)去請平安脈等等。
蔣明珠都一一應了。何皇后便不再與她多說,反而轉(zhuǎn)頭看向蘇朵兒,柔聲道:“聽說你也受了些驚嚇。”
蘇朵兒睜大了眼,她一貫是遊離在衆(zhòng)人之外,沒什麼存在感的,這會兒聽何皇后竟問起這個,便有點驚訝,謹慎地應道:“謝皇后娘娘關(guān)心,妾身無事。”
“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若沒有做過什麼錯事,自然不必擔驚受怕,就算他們兩不清楚,還有本宮給你做主。”
蘇朵兒看了看蔣明珠,對她友好地一笑,謝恩道:“是,謝娘娘,殿下和太子妃明察秋毫,妾身感佩在心。”
“清者自清”,“本宮爲你做主”這兩句話一出口,蔣明珠便明白了,今天何皇后這一出,的的確確就是在敲打她呢,告訴她不要仗著聶玄的寵愛就想著翦除異己,若她是刻意污衊,何皇后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只是蘇朵兒竟會爲她說話,蔣明珠倒是有些沒想到。她和蘇朵兒實在算不上有交情,最初甚至可以說是交惡的。
何皇后似是也有些出乎意料,微微頓了一下,才復又笑道:“既然這樣,我也就放心了。都說家和萬事興,咱們家雖是家大業(yè)大,總也是脫不了這個道理的。”
衆(zhòng)人紛紛應是,何皇后又與她們說了幾句閒話,便說自己乏了,讓她們也早些回去歇著。
蔣明珠帶著秦緋和蘇朵兒行完禮,正要退出來,卻差點撞上了迎面匆匆進來的蘇嬤嬤。
蘇嬤嬤也是何皇后身邊的老人了,進門時行色匆匆的,但一見蔣明珠三人,卻立刻正色請了安。絲毫不見慌亂。蔣明珠也就點了點頭,只當做沒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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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玄今日朝上事多,下了朝又到六部轉(zhuǎn)了一圈,晚飯都是在內(nèi)閣吃的,回府的路上順嘴問了問探子今日棲鳳宮裡的事,待聽到何皇后和蔣明珠都聊了些什麼,不由皺了眉頭。
一到家問明瞭蔣明珠在書房,便直接找了過去。
蔣明珠手裡端了一碗銀耳紅棗羹,一邊和宋薇說著沈瑤上回來太子府的情況。
聶玄走過去,自然而然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笑道:“用過晚飯了麼?”
蔣明珠點頭“嗯”了一聲。
宋薇忙要起身行禮,聶玄哪兒能受,親手挽住了她:“夫人萬萬不必如此,您是明珠的孃親,於我也就是一樣的,人說女婿是半子,沒有外人的時候,夫人儘管把我當做自家孩子也就是了。”
宋薇連連搖頭:“這如何使得?殿下天潢貴胄……”
聶玄不勉強她,卻也沒避諱她,直接看向蔣明珠:“今兒母后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蔣明珠愣了下,低頭“哦”了一聲,見他有些著急,才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聲道:“殿下急什麼,我原先也沒在意啊。母后說的話是母后的意思,在這件事上……我只在乎殿下的意思……”
聶玄眸色一深,聲音低低地竟是有些啞:“正當如此。”
宋薇看兩人明顯是情意綿綿,有貼心話要說,便藉口要去小廚房看看點心好了沒。聶玄卻已經(jīng)收斂了心神,笑道:“夫人且慢,明珠昨兒讓探子去查了蔣家店鋪鬧事的人,方纔探子過來回話了,夫人若有興趣,也一道聽聽吧。”
宋薇其實並不怎麼在意這個,不過見蔣明珠頗有興致,便也沒反對,笑著謝過了聶玄。
聶玄手底下的探子分兩部分,一部分是明面上的,聶慎、聶至都知道有這麼些人,另一部分則是埋在各處的暗釘。蔣家這點事並不難查,自然動用不到暗釘,進來回話的就是個平日裡聶玄身邊常見的一個叫黃緒的青衣文士。
蔣明珠也見過他幾次,笑著示意他免禮。聶玄在一旁坐著,順手拿過了她壓在桌上的書看了看,示意她自己問。
蔣明珠也不客氣,笑道:“黃先生,這些人是衝著我爹去的?”
黃緒知道聶玄對這個妻子寵愛有加,不僅內(nèi)宅都交在她手裡,連外邊的事也大多不瞞她,自是恭敬非常:“回太子妃,鬧事的三人都是之南方家的人,他們確是有意衝著蔣家去的,也並不避諱自己是方家人的事。彷彿、彷彿就是爲了刻意挑釁蔣家。”
“刻意挑釁?”蔣明珠不解:“原因呢?”
“是……是因爲蔣家三小姐,”說到家長裡短的事,涉及的人又畢竟是蔣明珠的妹妹,黃緒就有點不尷不尬的:“蔣三小姐嫁進胡家之前,胡恆公子在之南有一房妾室,三小姐與胡公子成親後,這妾室就被診斷出懷了身孕,三小姐說既然如此,就應該把人接到京城好生調(diào)養(yǎng),胡公子很是高興,誰料人到京城才三個月,就小產(chǎn)了。六個多月的孩子,落下來都已經(jīng)成型了,那妾室傷心欲絕,大病了一場,三小姐卻也懷上了孩子,妾室病重在家,會衝折孩子的貴氣,要把那妾室打發(fā)到郊外小莊子裡去。”
蔣明珠聽得直皺眉,聽他說得遮遮掩掩的,便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斑@妾室小產(chǎn),多半也是蔣明瑜的手筆了?”
黃緒“呃”了一聲,有點沒想到她這麼直白,擡眼看了下聶玄,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這才點頭,含糊地應道:“確是有這樣的流言的。不過也沒有確實的證據(jù),這件事就壓了下去。”
胡家長輩都不在京城,京裡就只有小夫妻兩人,蔣明瑜容色殊麗,胡恆對她可說是十分喜愛,新婚期間簡直百依百順的,妾室流產(chǎn)的事,雖對她有些懷疑,但到底還是信了她,只是事發(fā)後就常去妾室屋裡安慰她,疏遠了蔣明瑜一段時日。
蔣明瑜哪裡受得了原本對自己寵愛備至的人這般冷落自己,又哭又鬧,正好又查出了有孕,便藉著病人會衝著孩子,一定要胡恆把妾室送走。
蔣明珠皺了皺眉:“所以胡公子就真的把人送走了?”
“是,胡公子大約是因爲失去了一個孩子,很擔心這個孩子也出什麼差錯,當真把人送走了,只是……那妾室本就病重體弱,一陣折騰後,竟是香消玉殞了。”
宋薇聽到這兒不由嘆了口氣,蔣明珠眉目間也有些悲憫:“這妾室與方家有關(guān)?”
脫離了後宅的那點事,黃緒的回話便流暢了,立刻道:“是,她曾經(jīng)救過方家主事的性命。”
害死了人家的救命恩人,這仇就有點深了。蔣明珠也不知該說蔣明瑜是倒黴,還是自作自受。
聶玄關(guān)注的事卻與她不同,接口問道:“哪個主事?方泊南還是方九?”
黃緒凜然道:“是方九,饑荒的時候,她救過方九的性命。”
聶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看向蔣明珠:“這件事只怕不是那麼好解決了。”
蔣明珠不知道方家兩個主子有什麼不同。黃緒卻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正如殿下所說,只怕這還只是個開始。”
聶玄揮手讓他下去了,給蔣明珠解釋:“上回給你說過,方家的主事其實是一主一奴,兩人關(guān)係卻十分密切,方泊南是主子,方九是奴籍,只是……方家這兩人裡頭,得罪方泊南尚還好說,若是讓方九不如意,只怕要做好跟方家上下不死不休的準備了。方泊南對方九……很是不一般。”
蔣明珠還是有點不解,聶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看她睜大了眼,便悄悄眨了眨眼,轉(zhuǎn)而道:“這件事不好處理,不過冤有頭債有主,我想方家的怒氣,多半是要衝著蔣明瑜和胡恆去的。咱們這一頭,還是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