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完全沒料到他會這樣,脣瓣貼上來的一霎,她整個人都驚呆了,腦子裡如同拉下一塊白幕,整個世界都被隔絕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身子好似變得柔軟,無法動彈,他似是不滿足於輕輕的觸碰,張開脣瓣,在她脣上壓了壓。
“冥叔叔?你捂住我眼睛做什麼?”景雲(yún)懵懂地問。
兒子的聲音將喬薇嚇得眉心一跳,驚恐地睜大了眼!
她兒子還在這兒呢,他膽子是不是太大了?
看著她睜大一雙眼,又驚恐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姬冥修眉眼一彎,放開了她。
喬薇終於得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又羞又惱地瞪著他。
這種事也不提前和她打個招呼,害她一點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剛剛只顧著懵逼,其實到底啥滋味,一點沒嚐出來。
姬冥修脣角一勾,眸中浮動起一絲似有還無的笑意:“再來一次?”
“來什麼呀?我也要!”景雲(yún)脆生生地說。
這傢伙!
不要教壞小孩子!
喬薇幽怨地瞪了姬冥修一眼,掰開他的手,將景雲(yún)拉到了自己身邊。
景雲(yún)已經(jīng)放棄了爲(wèi)什麼捂我眼睛的問題,看著孃親紅得幾乎可以滴出血來的臉蛋,懵懂地問:“孃親,你是不是好熱呀?”
喬薇嚴(yán)肅又正經(jīng)地說道:“吃燒烤哪兒有不熱的?”
景雲(yún)古怪地說道:“可是你都吃完了呀!”
姬冥修別有深意地一笑:“剛剛你娘又偷吃了,還沒吃夠,還想要。”
“咳!”喬薇差點被嗆死。
景雲(yún)看著光禿禿的燒烤架,心道兔子早就被分食光了,孃親是偷吃什麼了呢?
不多時,十七抱著望舒飛回來了,望舒的小衣裳兜著七八個喬薇叫不出名字的野果,粉紅粉紅的,外形有些像火龍果,卻沒火龍果那麼大,皮兒特薄,有個橢圓形的小核兒,味道酸酸甜甜的,恰巧能解燒烤的油膩。
吃完水果,天色漸漸有些暗了,孩子們卻依舊沒有回去的意思,在空地上嬉笑追逐,十七靜靜地盤腿坐在草地上,目光追逐著小望舒,一瞬不瞬。
姬冥修遞給喬薇一個水囊。
喬薇都不知他是從哪兒變出來的,拔掉瓶塞,看著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瓶口,猶豫一下,還是喝了。
姬冥修拿過水囊,就著她喝過的地方,喝了一口。
喬薇驀地想起那個蜻蜓點水的吻,好容易冷卻下來的臉頰又唰的一下紅了,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側(cè)顏,就算戴了面具,只看眼睛、嘴脣與下巴,他也是她兩輩子見過的最帥的男人。
當(dāng)然,胤王的容貌也不差,可惜人品太遜,生生拉低了在喬薇心目中的分?jǐn)?shù)。
若非說誰能在容貌上與他一較高下,大概就是那位紅衣騷年了,但紅衣騷年美即美矣,卻缺乏神秘,不像冥修,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第一次見他,還以爲(wèi)是個多麼高冷的世外高人,卻原來啊,是個功勳世家的太子爺,大紈絝,臭流氓!
不過,就算是這流氓的一面,喬薇也不敢說就是他真正的樣子。
就在喬薇望著他發(fā)花癡的時候,姬冥修突然站了起來。
喬薇眨巴著眸子:“怎麼了?”
姬冥修說道:“我東西掉了。”
“什麼東西?”喬薇問。
“婚書。”
“婚……書?”喬薇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瞟見了地上的一個金色信封,一定是他剛剛親吻她時落下的。喬薇沒立刻提醒他,而是問:“沒有婚書會怎樣?”
姬冥修嘆了口氣,一副十分惋惜的樣子:“那我與恩伯府的婚事就只能作罷了。”
“不能補(bǔ)辦嗎?”喬薇不動聲色地往那邊挪了挪。
“先皇后已逝,想找她補(bǔ)辦一紙蓋了鳳印的婚書,怕是得去陰曹地府了。”姬冥修嘆息。
喬薇眼神一閃,一把撩起裙子,將婚書蓋在了裙裾下。
姬冥修轉(zhuǎn)過身來:“你看見了嗎?”
“沒有!”喬薇嚴(yán)肅臉。
待到姬冥修去附近尋找婚書時,喬薇敏捷地撩開裙襬,敏捷地?fù)炱鸹闀置艚莸夭剡M(jìn)了衣袖,而後晃著小腦袋,若無其事地哼起了小曲兒。
姬冥修壓了壓翹起來的脣角,無比困惑地說道:“不會是剛剛掉進(jìn)火裡燒掉了吧?”
“是不是一個金色的信封啊?”喬薇試探地問。
“你怎麼知道?”姬冥修“皺眉”。
喬薇平時還算會察言觀色,可惜對方是大梁朝第一奸相,真飆起演技來,又豈是她這小丫頭看得穿的?
喬薇的眸子裡掠過一絲促狹,面上卻一本正經(jīng)道:“我剛剛看見它掉進(jìn)火堆裡啦,我還以爲(wèi)你故意燒的呢!唉,你說你這人也真是的,婚書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隨便帶在身上呢?應(yīng)該找個櫃子鎖起來,不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嘛!”
“唉。”姬冥修惋惜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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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薇哼了哼:“幹嘛拉長一張臉啊?你不是不喜歡那位恩伯府千金嗎?與她的婚事吹了你該高興纔對呀!”
姬冥修就道:“他們家又不止她一個千金,不喜歡她,還有別人可以挑的。”
喬薇炸毛了,剛剛纔親了她,現(xiàn)在就說這種話,不覺得很過分嗎?!
本想逗逗你就把婚書還給你的,但現(xiàn)在,本姑娘生氣了!後果很嚴(yán)重!想拿回婚書,做夢去吧!
喬薇果斷把婚書雪藏了,待到與姬冥修、十七分道揚(yáng)鑣後,氣呼呼地帶著孩子們下山,路過工地時,師傅們正在往她的池子裡下填石材,她想也沒想,掏出婚書扔了進(jìn)去!
扔完婚書,喬薇心情大好,牽著小包子的手下了山。
羅大娘見她回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那個孩子究竟是誰呀?怎麼會飛呀?景雲(yún)和望舒又說認(rèn)得他,我與他說話,他也不理我,抱著望舒就飛了!景雲(yún)機(jī)靈,抱住了他的腿兒……我真嚇壞了!”
喬薇把十七的情況簡單與羅大娘說了一遍,當(dāng)聽說十七是冥公子的護(hù)衛(wèi)時,羅大娘的臉?biāo)查g沉下來了:“那傢伙又來找你?上次把周公子嚇跑,我還沒與他算賬呢!他還有臉來?他不是定親了嗎?”
喬薇清了清嗓子:“親事黃了。”
被她攪黃了!
嚯嚯嚯嚯……
回京,路過鎮(zhèn)上,姬冥修碰到了在容記胡吃海喝的李鈺。
姬冥修難得地賞了臉,再次坐下陪李鈺吃他根本不能吃的蝦。
李鈺這次點了一份油燜大蝦,辣得“香汗淋漓”:“對不住了四哥,又讓你幹看著我吃,你放心,我吃東西很快的!”
“無妨,你慢慢吃。”姬冥修端起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
李鈺停下了剝蝦的動作,被雷劈了似的看著他,自己沒聽錯吧?四哥居然叫他慢點吃?
“四哥你……你怎麼了呀?”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姬冥修面色很冷,但那股眉宇間不經(jīng)意的神采,還是讓李鈺察覺到了不同。
四哥貌似……心情不錯?
“四哥,你說容記的二當(dāng)家怎麼還沒來?我都吃半天了,她要追求我,起碼得拿出點誠意嘛!不然我隨時都可能把她從名單裡劃掉的!”
李鈺剛說完,就發(fā)現(xiàn)四哥的眼神變冷了,冷得像刀子,好似要把他的舌頭給割下來。
他趕緊往嘴裡塞了一勺粥!
不愧是四哥,翻臉比翻書還快!
今晚的容記註定是熱鬧的。
胤王與喬薇不歡而散後,又在山林裡找尋了一陣,可惜沒有發(fā)現(xiàn)確切的異樣,天色又已漸暗,只得打道回府。
不久前多羅紫玉送了一份麻辣小龍蝦給他,他一開始沒吃,後面在劉太監(jiān)的勸說下嚐了兩個,味道確實不錯,著人回送了紫玉一份人蔘。
之後的幾天裡,紫玉每日都差人送龍蝦去王府,口味一日一變,他雖不知龍蝦是在容記買的,但路過容記時,那股熟悉的香味仍然將他勾了下來。
他一下車,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李鈺與姬冥修。
姬冥修當(dāng)然也看見了他,脣瓣浮現(xiàn)起一絲淡淡的嘲弄:“李鈺,你七哥來了。”
“啊?七哥?七皇兄?”李鈺鳳眸圓瞪地望向了朝這邊緩緩走來的胤王,手裡的蝦吧嗒一聲掉了。
“九弟。”胤王打了招呼。
李鈺心虛地站了起來,誰不知道他七皇兄與四哥是死對頭啊?他是李家人,應(yīng)該幫著自己七皇兄纔對,可偏偏他更喜歡四哥——
與四哥出來吃東西,被七皇兄撞見,簡直不要太尷尬。
胤王和顏悅色地拍了拍他肩膀:“有好吃的,怎不叫上皇兄?”
李鈺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以爲(wèi)你很忙嘛,就沒叫你了,我跟四哥……丞、丞相大人是偶然遇見的,不是約好的。”今天真不是!
胤王就道:“約好的也沒什麼,自家親戚吃頓飯,皇兄還會怪你不成?”
你整張臉都寫著你在怪我!
李鈺求救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淡淡說道:“胤王要吃什麼,這一頓我請。”
胤王不動聲色道:“怎好讓丞相破費?還是本王來請。”
姬冥修薄脣勾起:“難得胤王這麼孝順,既如此,本相便不與胤王爭了。”
他咬重了孝順二字,胤王的臉色變得有些精彩。
李鈺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隻油燜大蝦藏進(jìn)鍋裡,好強(qiáng)大的殺氣,他好怕兩個人打起來啊!他到時候到底幫誰嘛?幫四哥,公主娘會罵死他的;幫胤王,又太對不起自己與四哥的情義了……
嗚嗚,好糾結(jié)。
那邊,胤王與姬冥修已經(jīng)愉快地吃起來了。
沒什麼是一頓蝦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就兩頓。
胤王要了一份十三香手抓小龍蝦,他發(fā)現(xiàn)在吃蝦的過程中,自己可以暫時忘記姬冥修是他敵人。
而姬冥修雖不能吃蝦,不過今天嚐了點甜甜的東西,心情不錯,便也懶得與某人計較了。
一場瀰漫著看不見的戰(zhàn)火與硝煙的戰(zhàn)爭就這樣詭異地平息了。
……
翌日,張家嬸子與何家媳婦兒分別送來了自家地裡摘的小菜——一個大南瓜與一籃子黃瓜。
黃瓜已經(jīng)被現(xiàn)代網(wǎng)絡(luò)玩壞了,看到那一籃子尺寸驚人的黃瓜時,喬薇險些誤會了何家嬸子的意思!
老秀才吃魚吃上了癮,白日讓學(xué)生以魚爲(wèi)名,寫了篇作文,景雲(yún)寫得最好,從捉魚到吃魚,寫得那叫一個精彩,僅僅是聽他念都聞到了滿鼻子炸小魚的酥香,於是接下來的幾日,溪裡的小魚遭了秧。
小龍蝦的生意已經(jīng)步入正軌,喬薇覺得自己不需要時時刻刻盯在那裡,當(dāng)然主要也是她把容老闆的私房錢敗光了,容老闆正在氣頭上,她最好在外躲幾天,躲到他氣消了爲(wèi)妙。
“躲”在家中的喬薇也沒閒著,村長自從得了一紙鹽鹼地改良之法後便像打了雞血似的,滿村子找荒地,村子裡沒了又去外村找,十里八鄉(xiāng)都快被他找遍了,終於在隔壁村找到了一塊又大又老的荒地,立刻將喬薇請了過去。
“老楊啊,這是我們小探花的孃親,小喬!”村長介紹喬薇時不忘把景雲(yún)拉出來顯擺一圈。
楊村長驚訝:“探花郎?那個……喬景雲(yún)嗎?”
村長哈哈笑道:“是啊是啊!原來你也聽說過我們景雲(yún)吶!”
能沒聽說過嗎?神童試第三名,纔剛剛五歲,有史以來年紀(jì)最小的參賽者,卻獲得瞭如此驕傲的成績。
“我聽說他妹妹也得了獎。”楊村長說。
敢讓女娃娃跑出去與男人比試,這個女人不簡單吶。
“哈哈是呀,我們望舒的數(shù)學(xué)好嘛!”村長笑著道。
楊村長感慨地說道:“原來是探花郎與小神算的孃親,難怪這麼厲害,先前老吳與我說有個婦人懂開荒造田時我還不信呢!失敬!失敬!”
喬薇笑了笑:“是吳村長過譽(yù)了。”
村長忙道:“沒有沒有,我說的都是事實!你的確很厲害嘛!”
幾人客套了一番,楊村長便將二人帶到自己村的荒地去了,這塊地比喬薇的地還大,初步估計在二十畝以上,它並不挨著水庫,是不是鹽鹼地也還有待考察。
“這塊地老早就種不出東西了,小喬你看看是不是跟你那塊地一樣?”楊村長問。
酸性土壤一般顏色較深,多爲(wèi)黑褐色,而鹼性土壤因爲(wèi)鹽分高,偶爾會出現(xiàn)鹽分外露的情況下,所以不少呈白、黃等淺色,土表經(jīng)常還伴隨一層白色的粉狀鹼性物質(zhì)。
單從土質(zhì)上看,這塊地的鹽鹼程度並不明顯。
喬薇找楊村長要了一瓢水。
自家村長不解地看著她:“小喬,這是幹啥?”
喬薇把水倒入土中,解釋道:“酸性土壤比較鬆軟,澆水以後下滲較快,不冒白泡,水面較渾;而鹼性土壤比較硬實,澆水後,下滲較慢,水面冒白泡,起白沫。”
村長看著那水比在自家地裡的滲透速度慢多了,又見它一邊滲透一邊冒氣了白泡,心知它八成就是小喬說的鹽鹼土了。
喬薇當(dāng)初判定自家土地時並沒有這麼麻煩,自家地裡長著厚厚的鹼蓬,又結(jié)合老秀才種活了幾株玉米的信息,很容易便推斷出它的土壤特性,這塊地“狡猾”一些,沒那麼多外露特徵,但內(nèi)裡的土質(zhì)是撒不了謊的。
“它真的還能種出東西嗎?”楊村長難以置信地問。
村長拉了他袖子:“來來來,我?guī)愕叫痰牡匮e瞧瞧,你去看她的莊稼到底長得好不好!”
東村那塊地楊村長是見過的,除了自己長出來的雜草,什麼都種不活,可是當(dāng)他再一次站到東村的田埂上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綠油油的一片真的是原來那塊荒地嗎?
喬薇說道:“高粱是比較耐鹽鹼的作物,所以很容易種活的,如果楊村長不想種高粱也沒關(guān)係,花些時間與精力把土壤的鹽鹼度改善改善就成了。”
“你的意思是……種什麼都可以?”楊村長的眼睛有些發(fā)亮,老實講,他對高粱不感興趣,他想種點別的。
喬薇點頭:“但前提是先把土壤改良好。”
村長早把改良之法背得滾瓜爛熟了,正愁無用武之地,笑著拍拍楊村長的胳膊道:“這個咱們就不麻煩小喬了,走走走,到我屋喝酒去,我給你細(xì)說!”
十里八鄉(xiāng)最不惹眼的村子,最不受待見的村長,也終於有向別人顯擺的一天了。
喬薇笑著回了羅家,吃過飯,又上了一趟工地,房子的雛形已經(jīng)出來了,正在蓋瓦,鄭師傅告訴喬薇,可以開始購買傢俱了,趁著師傅們都在,許多傢俱能幫著一起裝,免得房子建完了,人走了,像找個裝牀、裝櫃子的都找不到人。
“你們可以自己打嗎?”喬薇問,她記得現(xiàn)代許多裝修公司是自己打櫃子的。
鄭師傅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手藝上肯定不如城裡的師傅。”
房子都建得這麼漂亮,傢俱太馬虎,多不倫不類呀。
喬薇一尋思,決定再上京城一趟。
原本上次就該把傢俱挑選好了,誰知半路碰上恩伯府千金,被害進(jìn)了大牢,希望這回別這麼倒黴了。
五月三十這日,喬薇向老秀才請了假,帶孩子們?nèi)チ司┏恰?
她依舊是帶上了一罐松花蛋,並一罐自己新滷的羊肉,去四合院給了冥修。
大白天的,喬薇不指望能碰上他,準(zhǔn)備把東西放了就走,綠珠拉住她道:“主子去月滿樓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夫人若是不趕時間,在家坐會兒,奴婢差人去稟報主子;若是趕時間,直接過去也可以,買傢俱的地方恰巧在那兒附近呢。”
誰要找他?
她是來買傢俱的,又不是看男人的!
喬薇翻了個小白眼,帶著孩子坐上了車行僱來的馬車。
仍是上次那位老車伕。
老車伕道:“北街有幾個出名的老木匠,我?guī)銈冞^去。”
“我餓了。”喬薇正色道。
望舒眨巴著大眼睛,不是剛吃過飯嗎?她都還沒餓呢,孃親餓得真快呀!
“那……夫人想上哪兒吃飯?”老車伕問。
“月滿樓。”
……
月滿樓貴爲(wèi)京城第一酒樓,每日都賓客雲(yún)集,門庭若市,大堂內(nèi)座無虛席,樓上的包廂更是無一空置。
最昂貴的一間碧水閣中,姬婉與姬冥修對角而坐,姬婉的身邊空著一張椅子,似乎是有賓客未至。
姬冥修漫不經(jīng)心地晃了晃手裡的杯子:“有意思麼姬婉?”
姬婉臭美地照了照鏡子:“別以爲(wèi)我不知道,你已經(jīng)把喬家的親給退了,既然退了,那你就是自由身,做姐姐的給你介紹一門親事天經(jīng)地義。我知道你挑,普通姑娘入不了你的眼,所以我把人約來了,人家姑娘不惜名節(jié)前來赴約,你小子敢給我提前走掉,可別怪我不客氣!”
姬冥修掃了一眼坐上的牌位:“非得把孃的牌位請出來?”
姬婉對著鏡子補(bǔ)了一下脣紅:“母親不上鎮(zhèn),我鎮(zhèn)得住你麼?我警告你,別想溜走,母親看著呢,想讓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你就儘管給我溜。”
姬冥修無語望天。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
姬婉心神一動:“是不是孟小姐?”
“回夫人的話,我家小姐來赴約了。”小丫鬟輕聲細(xì)語地說。
姬婉笑著將人迎了進(jìn)來。
這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大戶千金,姿容秀麗,儀態(tài)萬方,舉止優(yōu)雅,談吐不凡,性情也非僞裝而出的溫婉,而是骨子裡便透著一股難得的書香之氣。
孟小姐端坐在姬婉身邊,溫順地低垂著眉眼,姬婉問什麼,她便答什麼,不驕、不躁、不顯、不怯,一切都恰到好處。
“怎麼樣?不比恩伯府千金差吧?”姬婉得意地問。
孟小姐含笑不語。
姬冥修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沒有說話。
姬婉的腳在底下踢了踢他腿,給他使眼色。
姬冥修裝作沒看見,繼續(xù)喝茶。
孟小姐心中尷尬,但良好的教養(yǎng)仍讓她保持著得體的笑容。
姬婉笑著打了個圓場:“我弟弟就是這樣,話不多,我是話簍子,家裡說話的人都是我!”
孟小姐溫婉地點點頭。
這般溫柔似水的女子,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歡啊,她弟弟只要不是個斷袖就該動心了。不過,也不能怪弟弟眼界高,整日對著她這張國色天香的臉,還有什麼庸脂俗粉入得了弟弟的眼呢?
若是不論容貌(孟小姐已經(jīng)算是傾城國色了),只論涵養(yǎng)與家世,孟小姐是無可挑剔的。
孟小姐的祖父曾是戍守邊關(guān)的北威將軍,旗下十萬北威軍威風(fēng)赫赫、戰(zhàn)功累累,是除多羅將軍外,大梁朝最被人稱道的將領(lǐng)之一。多羅將軍府他們是指望不上了,畢竟人家把大女兒許給了胤王,姬婉相信,不論胤王還是弟弟,都不願做彼此的連襟。
孟將軍雖比不上多羅神勇,可到底也握有實質(zhì)的兵權(quán),這樣的聯(lián)姻對象於冥修而言,再合適不過了。
姬婉笑著站起身:“我去方便一下,你們慢慢聊。”
當(dāng)著她的面許是不好意思,等她走了,應(yīng)該就放得開了吧?
姬婉把文熙公主的牌位往姬冥修面前一放:“別溜,別講不該講的話,母親看著呢!”
孟小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姬冥修淡淡地看著姬婉,姬婉嫣然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走了。
她下了樓,喬薇才從轉(zhuǎn)角處出來,好哇,這個閒著沒事幹的姐姐,又給冥修亂點鴛鴦譜!還把牌位都請出來了,虧她想得出來!
屋裡只剩下二人,孟小姐不禁有些緊張,爹孃管得嚴(yán),平日裡莫說與男子私下見面,便是出一趟孟府都是極爲(wèi)稀罕的事,此番與丞相會面是得了爹孃同意,才與丫鬟一塊兒出了門。
偏丞相不吭聲,她也不能孟浪地先說。
“我姐是怎麼和你們說的?”姬冥修終於開了口。
肯說話就好,孟小姐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夫人已經(jīng)上門與我爹孃見了面,說是今日出來合一合八字,若是八字合了,這門親事就定了。”
“孟小姐想嫁給我?”姬冥修淡聲問。
孟小姐端莊溫柔地說道:“親事全憑長輩做主,珍兒不敢有意見。”
姬冥修面無表情道:“可是我不能娶孟小姐。”
孟小姐壯膽看向了他:“爲(wèi)什麼?”
“因爲(wèi)……”
姬冥修話未說完——
吧嗒!
門被撞開了,一個肉呼呼的小糯米糰子滾了進(jìn)來。
“哎喲哎喲,疼死我了!”
剛剛太激動,她都跌倒了,好丟人哦!
孟小姐驚訝地看著房中的不速之客,這是一個穿著粉色衣裙的小姑娘,粉嘟嘟的臉,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毛,櫻桃小嘴兒,漂亮得像個從年畫上走下來的小仙童。
“小仙童”嗷嗷叫了幾聲,委屈地?fù)溥M(jìn)姬冥修懷裡:“爹爹,我好疼呀!”
孟小姐手一抖,茶水灑了滿身!
姬冥修倒是鎮(zhèn)定,小沒良心的在外偷聽了那麼久的牆角,忍到現(xiàn)在纔出手都是奇蹟了。他將望舒抱到腿上,溫柔得像天底下所有慈父一樣:“哪兒疼?”
“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望舒一股腦兒地把全身都指了個遍。
喬薇捂眼,這浮誇的演技,完全沒繼承你孃的真?zhèn)靼。?
姬冥修很是貼心地把她指的地方都揉了一遍,動作溫柔,連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在做戲還是真的疼惜,那聲爹爹,是真的喊得他靈魂都凍住了,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在世上有了孩子,牽掛得他心裡都抽痛了一下。
“好舒服呀!”望舒在他懷裡,舒適地瞇起了眼。
這回不是在演戲了,是真的太舒服了,她都不想起來了。
孟小姐面色煞白地看著面前的一對“父女”,難以置信又不得不信,丞相眼底的溫柔不像在作假……
可是……
從來沒聽說丞相在外有了孩子啊?
“爹爹,我要吃糖!”望舒賣力地飆演技,順便給自己謀點小福利。
姬冥修捏了捏她下巴:“我看看你的牙。”
望舒捂住小嘴兒,她有蟲牙!
看著二人這麼熟稔的樣子,誰還會懷疑不是真正的父女?
孟小姐如坐鍼氈,捏緊帕子,站起身來:“我還有事,先告退了。”
孟小姐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廂房了,在轉(zhuǎn)角處碰到了喬薇,喬薇衝她莞爾一笑,她不認(rèn)識喬薇,卻覺得那笑別有深意,只是她腦子亂糟糟的,什麼都想不到了。
姬婉去樓下點了幾樣好菜,剛準(zhǔn)備上樓,就見孟小姐面色慘白地走下樓來,她一驚:“孟小姐,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冥修欺負(fù)你了?那傢伙就是滿口胡話,你別千萬別新他!”
孟小姐氣憤地看了姬婉一眼:“夫人,我敬重您是丞相府千金,是國公府長媳,但你太讓我失望了!以後丞相府的親事也好,國公府的親事也罷,都與我們孟家沒有關(guān)係!”
姬婉莫名其妙地捱了一刀子:“你說什麼呢?是冥修欺負(fù)你了是嗎?你跟我來,看我怎麼教訓(xùn)他!”
孟小姐掙開她的手,痛心疾首道:“你弟弟的情況你真的清楚嗎?”
言罷,冷冷地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姬婉咬牙,臭小子!你又給我闖了什麼禍?
喬薇進(jìn)了包廂,望著一桌子琳瑯滿目卻無人動過的菜餚,嘖嘖搖頭,還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他們村兒裡,吃條魚都是稀奇,在這兒,鮑參翅肚根本沒人稀罕。
她撇嘴兒:“桃花挺多啊,冥公子。”
姬冥修揉著望舒的小腦袋,揉得望舒打起了小呵欠,他道:“彼此彼此。”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當(dāng)著母親的牌位你也敢欺負(fù)人家孟小姐!我看你是欠收拾!”
門外突然響起姬婉的厲喝。
喬薇趕忙去抱望舒,要帶倆小包子離開。
姬冥修卻扣住了她的手。
喬薇的面色就是一變,低叱道:“放開!你姐來了!”
姬冥修玩世不恭地一笑:“爹都叫了,還怕多叫聲姑姑?”
“姑姑?”什麼意思?這傢伙要讓望舒喊他姐姐姑姑?搞什麼鬼?他姐姐會撕了望舒的好麼?!
替他解圍是極限了,捲入他姐姐的漩渦那是不可能的,他姐姐不是傻子,她比那什麼孟小姐難對付多了,萬一看出端倪,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放開!”喬小薇額頭都急出冷汗了。
姬冥修眉梢微挑,耍賴地說道:“不放。”
喬薇噎得半死:“你……你不放我咬你了!”
姬冥修把手腕遞了過去。
喬薇簡直氣得沒脾氣了,這傢伙的屬性怎麼這麼多?不止流氓,還無賴啊:“你要找去找別人!京城多的是孩子,找個糊弄你姐還不容易?”
“就不。”姬冥修一本正經(jīng)地耍賴。
喬薇似乎可以理解爲(wèi)什麼姬婉總是想揍他了,若她有個這麼坑人的弟弟,她也想胖揍啊!
姬冥修一隻手將望舒抱得緊緊的,望舒也抱住了他,兩隻肉呼呼的小手,抓住他衣襟,她的手剛在地上摸過,髒兮兮的,抓得姬冥修的白衣上瞬間出了好幾個黑手印。
“你衣服都髒了!”
“洗洗就乾淨(jìng)了。”
喬薇炸毛:“我特麼救了你,你卻來坑我!”
姬冥修在望舒的小額頭上親了一口:“我女兒,叫爹了,就是我的。”
啊啊啊啊啊!
怎麼會有這種神經(jīng)病?
“望舒,下來!娘帶你去吃糖葫蘆!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呼……呼……”
迴應(yīng)喬薇的是一連串欠揍的小呼嚕,望舒已經(jīng)很不爭氣地睡著啦!
喬薇急得跺腳!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又搶不過冥修,惱怒地瞪了冥修一眼,拉著兒子跑了出去!
女兒啊,對不住了,你自求多福吧,不能爲(wèi)了你一個,把你哥也搭進(jìn)去。
娘會來救你的!
姬婉一上樓,便看到一大一小兩道飛奔的背影,但她沒想到那麼多,臭著一張臉進(jìn)了廂房:“臭小子!不給你點教訓(xùn)你都忘記誰是你姐——”
話到一半,她看見了在冥修懷裡不知何時多出來孩子,那孩子粉嘟嘟的,膚色嫩白,五官精緻,睫毛卷翹,熟睡的樣子,宛若一朵在冥修懷中盛放的小粉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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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