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怔怔看著沈紅梅，錯愕了有兩三秒纔回過神。
“你要辭職？理由是什麼？”
沈紅梅低著頭，肩膀慢慢抽動起來。
沈明珠從包裡拿出手帕，起身將手帕遞到對方手上，聲音溫和：“出什麼事了，好好跟我說說。”
沈紅梅比沈明珠大一歲，按農村的虛歲來講，已經25了。
這年頭，農村女孩嫁人都早，有些甚至十七八歲就生孩子了。
像沈紅梅這樣的，在農村已經是頂頂的老姑娘了。
沈紅梅跟著沈明珠做事，每年給家裡掙了不少錢，可架不住村裡人說三道四，沈紅梅的父母抹不開面子，不顧沈紅梅的意願強行給她訂下了一門親事，要把她這個老姑娘嫁出去。
“……我爸收了人家的彩禮，下個月就要完婚，要是我敢不嫁，人家就要上廠裡來鬧，沈總，我實在沒辦法了，只有辭職了纔不會連累到廠裡。”
沈紅梅邊說邊抹淚。
沈明珠寬慰的拍拍對方肩膀，“你不想嫁？”
沈紅梅點頭，臉上流露出委屈，“那男的一臉麻子，還是齙牙。”
沈明珠好笑打趣，“那他要是長得帥，你就肯嫁了？”
沈紅梅搖頭，“我不想嫁人，沈總，我就想跟著你幹事業，努力掙錢，考大學。”
她臉上流露出迷茫和無助，“難道女人就非得要嫁人嗎？我有本事養活自己，我不靠家裡，也不想靠男人，爲什麼就不行呢？”
“行，爲什麼不行？”
“可我爸非逼著我嫁過去，還要讓我妹來頂替我的工作，我要不是說來辭工，我爸根本都不讓我進城來。”
“你安心上班，你家裡人我來解決。”
有了沈明珠的保證，沈紅梅慢慢止住了哭。
……
大概是看沈紅梅沒回去，第二天，沈紅梅的家裡人就找來了廠裡。
一同來的還有沈紅梅的妹妹沈紅菊。
兩年前，看沈紅梅進城掙了錢，沈紅梅家也想讓沈紅菊進食品廠。
不過那時候沈紅菊只有15歲，沈明珠直接拒絕了，並明確告訴沈紅梅家裡，食品廠只招收年滿18週歲的員工。
當時她還提醒過沈家，最好讓沈紅菊多讀幾年書。
大概是聽進了她的勸告，去年沈紅菊考上了高中，沈家也供她去讀了。
“明珠，我們今天來主要是爲了紅梅的親事，她都這麼大年紀了，再不嫁人以後就嫁不出去了。”
沈忠和餘金娥的態度倒是熱忱，語氣透著討好。
沈明珠現在是大老闆，他們一家都指望小女兒也能進食品廠掙大錢呢。
餘金娥拉著小女兒，“這是紅菊，紅菊，快叫人。”
沈紅菊連忙拘謹的朝沈明珠喊了聲“明珠姐”。
沈明珠淡淡頷首，“今天沒上課嗎？”
沈紅菊絞著手指，聲音囁喏，“我退學了。”
沈明珠故作不解，“爲什麼要退學？你馬上就高二了，再讀兩年就能參加高考，考上了以後就是大學生，就算沒考上，有高中文憑找工作也容易些。”
“考啥考啊，姑娘家的讀那麼多書有啥用？過兩年還不是一樣嫁人生娃。”沈忠不在意的嗤道。
餘金娥也跟著開腔：“明珠，你看紅菊現在也沒上學了，正好紅梅要回去嫁人，不如就讓紅菊頂了紅梅的缺，咋樣？”沈紅梅剛好趕來，聽到自家老孃的話，頓時又氣又急。
“媽，你瞎說啥，廠裡有規章制度，就算我辭工不幹了，那也輪不到你們來安排誰頂我的缺。”
餘金娥幾個眼刀子咻咻甩過去，“死妮子，不是說回城就辭工嗎？你辭了嗎？你等著，回家我再跟你算帳。”
訓完女兒，轉頭看向沈明珠時，臉上已經換上了討好的笑臉。
“明珠，紅菊比紅梅還多讀一年書呢，人也勤快能幹，她一定能把活幹好。”
“媽！”
沈明珠給了沈紅梅一個安撫的眼神，這才悠悠開了口。
“叔，嬸子，當初紅梅啥也不會，進廠只能幹些打雜的活兒，是我花了兩年的時間和心血，手把手把她培養成材。”
“說句不爲過的話，紅梅喊我一聲師傅都使得。你們現在把她嫁人，等於我這兩年的心血白費了。”
沈忠立刻把沈紅菊往前推，“這不還有紅菊嗎？你再培養培養紅菊。”
沈明珠冷淡著聲音，“叔，我沒有這麼多的閒功夫教人做事。你們逼紅梅嫁人，我一個外人管不著，但我自己的廠子，我想用什麼人，你們也管不著。”
說著，看了沈紅菊一眼，“我以前就說過了，沒有滿18週歲我是不招收的，哪怕差一天也不行。”
“另外，紅菊如果只有初中文憑，進了廠也只能做普工，工錢低不說，還辛苦。如果她有高中文憑，進廠後可以做文職，將來還有機會升管理。”
沈忠和餘金娥面面相覷，顯然萬般糾結和掙扎。
她們之所以要把大女兒嫁出去，是打著小女兒頂替大女兒工兒的主意。
若是小女兒進不了廠，大女兒又嫁了人，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田家？
沈明珠繼續添油加柴，“本來我準備下個月升紅梅做經理的，沒想到叔和嬸已經幫她說好了親事，唉，太可惜了。”
沈紅梅一臉震驚，顯然事先並不知道升職的事。
沈紅菊朝自家姐姐投去羨慕的眼神。
沈忠和餘金娥則又驚又喜，“明珠啊，那要紅梅升了經理，一個月能拿到多少工錢啊？”
“最少一百，年底還有獎金，保守估計，一年少說能掙一千五左右吧。”
沈忠和餘金娥湊到一起把帳一算，當即表示要退了這門親事。
男方給的彩禮才五百塊，自家姑娘幹上一年卻能掙一千五，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紅梅，你可得好好幹，別辜負了明珠對你的栽培，家裡邊你不用操心。”
臨走，沈忠和餘金娥不住的對沈紅梅叮囑，恨不得自己留下來替沈紅梅把活幹好。
把家裡人送走後，沈紅梅懷著緊張且激動的心情回到辦公室裡。
“沈總，謝謝你。”
沈明珠頭也不擡，“我說了會幫你解決，好了，去做事吧。”
“嗯。”
眼看沈明珠沒有要提升經理的事，沈紅梅心裡頓感失落和沮喪。
看來，只是爲了打發她爸媽走，才故意說要給她升職。
沒關係，她會努力工作。
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坐上經理這個位置。
“啊，等等……”
就在沈紅梅轉身要離開時，卻又被沈明珠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