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姑娘,您起了麼?”清荷聽到房內(nèi)的動靜,召集了小宮女前來伺候她洗漱。
不過鏡霜凝一般不準她們隨意進房,都是自己穿好了衣服才讓她們進去,所以她們都會在門口等待她的同意才進門。
鏡霜凝坐起來,將外袍披在身上後才道:“進來吧。”
宮女們擡著洗漱的用品小心翼翼的走進去,經(jīng)過昨天的事情,鏡霜凝已經(jīng)在她們眼裡留下惡毒狠辣的印象,所以此時她們做什麼事,都是極爲小心的,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惹得她不開心。
清荷吩咐她們,將今日新做好的衣衫進來,整齊的在鏡霜凝的面前展開,然後輕聲道:“姑娘,這是皇上吩咐製衣局的人爲您做的新衣。”
擡眸望去,那些衣裳都是按照鏡霜凝的喜好做的,每一件都很華麗,精細的做工,精緻的紋繡,上面的圖案全是她喜歡的富貴牡丹,鏡霜凝微微的皺眉,卻是見她笑了起來,“還不錯。”
說著,她挑了一件暖紅色的紗織裙,“今天就穿這一件。”
“是!”說著,清荷與其他幾位宮女一起幫她洗漱完畢,然後聽見鏡霜凝道:“一會我要出宮,你去幫我準備兩匹快馬!”
清荷愣了一下,忙道:“姑娘,你要出宮?那要不要先跟皇上告知一下?”
鏡霜凝斜視了一眼,清荷立馬低下頭去,“那……要不還是幫姑娘準備馬車吧,姑娘身子金貴……這騎馬……”
“少廢話,就要馬,立刻去準備!”鏡霜凝打斷清荷的話,然後清荷點頭退了下去。
其實她也不想的,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不能在任何人的面前表露哪怕一點點的心軟,誰讓她那麼湊巧是清河呢,她若是有什麼異常,憑清荷的聰明,一定會猜測到什麼,然後告訴墨千傲的,不過她出宮……本來就沒有瞞著墨千傲,所以她就明目張膽的要求了。
鏡霜凝穿好衣服,帶上步搖,扭著腰肢出了君露殿,一路順著玄武門的方向而去,所到之處,路人無不敬畏,紛紛對她恭敬的行禮。
後宮的妃嬪看見了她更是恨不得立馬消失在她面前,一個個都躲的遠遠的,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這樣的話,即便她再高調(diào),也不怕有人會故意找她的茬,而真正的對手到了時機,自然就會出現(xiàn)了。
鏡霜凝冷笑著,搖擺著走開,每到一個地方不論多美的景色都會因爲她的奪目而失去了色彩,可是她又是那麼的犀利,就算讓人讓人無法拒絕的美,卻還是讓人感到了害怕。
她就像是一把雙刃劍,只要靠近了,就隨時有可能丟掉性命。
鏡霜凝喜歡現(xiàn)在的局勢,無辜的人她不會去招惹,不過前提是,別人最好也不要來惹她。
鏡霜凝一個人走在路上,很快她就走到了玄武門,清荷準備好了馬匹正要回去通知她,她就來了。
清荷忙迎上前去,“姑娘,馬已經(jīng)幫你準備好了。”
鏡霜凝沒有理會她,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停留,錯過她的身體直接上了馬!豔紅的舞衣隨著她上馬的動作輕舞飛揚,利落的身手,幾乎迷惑了所有人的心。
衆(zhòng)人還未從那一抹紅色的倩影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聽馬兒一聲嘶吼,鏡霜凝馬鞭狠狠一揮,馬兒已經(jīng)奔騰而去。
守門的侍衛(wèi)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那紅色的身影已然似風一般離去,若不是空氣中還夾雜的一絲淡淡的餘香,或許他們會以爲剛纔只是夢一場。
剛醒悟過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穩(wěn)穩(wěn)的落在馬背上,手中馬鞭一揮,也似風一般疾馳而去……
“那個……”守門的侍衛(wèi)剛想問,兩匹馬已經(jīng)沒有了蹤影。
清荷忙解釋道:“那是鏡姑娘和她的貼身侍衛(wèi),他們出宮是皇上恩準的。”
侍衛(wèi)點點頭,臉上還是木訥的身影,清荷尷尬的笑了,轉(zhuǎn)身回到了君露殿。
高高的城牆之上,兩個身影迎風而立,墨千傲高高在上,衣袂隨風飄揚,他遠遠的看著前方一紅一黑疾馳而去的身影,眼只是輕輕的瞄了寒風一眼……
寒風點頭下去,不時,城下便已多出兩匹快馬,寒風騎上其中一匹,墨千傲躍身而下,穩(wěn)穩(wěn)的落在馬背上,兩人同時打馬,飛馳而去。
守門的侍衛(wèi)甚至不知道,在他們的眼皮子低下,什麼時候連皇帝都已經(jīng)出去了……
城南的郊外,南疆的春日漫山遍野都開滿了暖暖的桃花,放眼望去,一片白色的花海就似人間白雲(yún)朵朵般,風一吹就輕輕搖擺。
今日天氣晴朗,久違的春風帶著花香陣陣,輕輕飄過,空氣中瀰漫著陽光的暖煦,心曠神怡。
鏡霜凝和無念策馬崩騰,來到林間一個小院落,那是林中一座精緻的木屋,在綠色的竹林中佇立,成了一道別有味道的風景。
走近小木屋,無念牽著馬走河邊去,一句話也不說,默默的離開了小木屋。
屋前有一張石桌,無邪正悠閒的坐在那裡,破天荒的穿了件淡色系的長衫,坐在這一片花海之中,整個人看上去似乎也柔和了不少。
剛泡好了一壺茶,就聽見鏡霜凝的腳步聲,爲她倒了一杯之後,便擡頭輕輕笑了起來,即便是蒙著眼布,別人看不見他的眼睛,也能感覺他的笑容很溫柔。
鏡霜凝看到她的時候,一襲舞衣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撲進那清色身影的懷中,摟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都窩在他的懷裡,嬌聲笑道:“大人,奴家好想你……”
無邪低下頭,雖是看不到她,但卻是明白了什麼,溫柔的笑起來,伸手圈住她瘦小的身子,笑道:“又在胡鬧了,這個時間你不在宮裡呆著,跑出來做什麼?”
“宮裡一點也不好玩,奴家無聊的發(fā)悶了……”鏡霜凝撅嘴,風情萬種的臉上有了一抹撒嬌之氣,彷彿讓人覺得,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個女人,一個會撒嬌的女人,她摟住無邪的脖子,輕笑道:“我是太自作主張了……不過也是爲了大人好嘛,大人最懂奴家了,爲了大人……奴傢什麼都願意做。”
“太傻了。”無邪揉了揉鏡霜凝那順滑的青絲,似乎惆悵的嘆了一聲,“幾座城池……難道一直以來,你都認爲,自己就值這麼點價嗎?”
鏡霜凝愣住了,她看不透無邪此時說的話是何含義,也不知道他這句話究竟是真實還是演戲……若是演戲,那一聲嘆息,他的演技豈不是爐火純青,若不是……那他說這話……又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想不明白,可是她的臉上還是笑著的,依偎進無邪的懷抱中,輕柔的聲音認真道:“凝兒永遠都是大人的。”
無邪沒有說話,只是摟住她的手圈緊了些,鏡霜凝趁機摟住他的脖頸,擡頭就對著無邪冰冷傷感的薄脣湊了上去。
紅脣相印,兩人似乎都是一愣,然後鏡霜凝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心裡有什麼,正在一點點的破碎,可是她還是笑著,閉著眼睛,很幸福的模樣……
無邪輕輕的迴應(yīng)者,幾乎將那瘦小的身子揉進懷中,可是他能感覺到,兩人的脣都是冰冷的,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希望這一切都在這一刻停止,一切都不要發(fā)生,當初把她就回去的,就不該將她心中的仇恨一點點擴大,不該讓她選擇了這條路。
他突然想起,在丞相府那個小院子裡,那一樹的紫藤爲她而開,他坐在樹下爲她撫琴,她翩翩起舞,兩人就在花下靜聽花開,偶爾她也會吹上一曲笛子,她不會彈琴,卻吹得一手好笛,他靜靜的坐在樹下品茶,聽著她的笛聲,似乎就像是聽到了花開的聲音一般……
可是這一切,都是美好的表面,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爲了鋪墊這一刻的開始,他突然有種終止一切的衝動,他不想事態(tài)朝著這個方向發(fā)展,想帶著她就此離開,回到鏡國。
鏡霜凝能夠明顯的感受到,不遠處的林中,似乎有一團憤怒之火燒在她的身上,那樣想將她刺穿的眼神,可是無邪在這一刻卻有了一絲呆滯,她不允許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任何差錯。
於是她伸出小手捧住了他的臉,狠下心,深深的吻著無邪,柔軟的小舌帶著火熱似勾魂的蛇蠍一般,纏住了無邪的脣舌,然後曖昧的深吻。
無邪一愣,看著了鏡霜凝輕輕閉起的眼睛,睫毛在微微的顫抖,她很害怕。
他也很怕。
一切都已經(jīng)回不到當初,他們必須前進,無邪突然有種悲涼的感覺,爲什麼人活在世間總是這麼不如意,想起她曾說過“一切都會過去的”,可如今,她也是這悲涼絕望生命中一棵小小的稻草,在汪洋的大海中尋找一處能夠停留的地方,尋找著,一個能讓她活下去的理由。
無邪的心微微的痛了,像是被堅硬的東西碰到了一般,將她的身子緊緊的抱住,然後熱烈的迴應(yīng)著她的吻,幾乎是要將她揉進骨血一般深情的吻著,他承認,這一關(guān)他也淪陷了……
淪淪陷在她當初不經(jīng)意的笑聲中,淪陷在她後來悲傷絕望的哭泣裡,淪陷在此刻她微微的顫抖卻又火熱的吻中。
不管怎樣,現(xiàn)在他的懷裡抱著的是她,此刻深深吻著的人也是她,此刻擁有她的還是他,只要這樣就已經(jīng)夠了……
花海的田埂間,不遠處的一個小上坡上,有一顆高大的迎客鬆,樹後是墨千傲幾乎要瞪出來的雙眼,似火一般赤紅,他緊緊的捏著拳頭,看著院子中兩個深情纏綿在一起身影,他的心就像是被刀絞一般痛著。
寒風莫無聲息的站在他的身邊,幾乎能夠感受到墨千傲身上散發(fā)出那一股強烈的殺意和寒氣,他們本以爲跟著鏡霜凝出門,能夠找到一絲關(guān)於無邪的線索,可是沒想到,卻撞見了這樣一幕。
墨千傲沒有出聲,可是他卻看清的眼前的一幕,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那個人,他曾無數(shù)次的幻想著她能夠回來,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不會是她……
現(xiàn)在她終於出現(xiàn)了,可是她的笑容卻是爲了別人盛開,她的隱忍她的犧牲也全都是爲了別人,甚至連她的吻……都成了別人的。
鏡霜凝是丞相無邪在鏡國掌權(quán)後第一個女人,兩年時間,無邪對她的寵愛可謂是名揚四海,而她也因爲擁有傾城的美貌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裡成了萬衆(zhòng)矚目的焦點。
無邪從不近女色,從沒有如此重視過一個女人,也從沒有如此寵愛過一個女人,原本對於他們之間的傳言,墨千傲是不信的,他知道,有時候他或許是自欺欺人,只是不願意相信那一切而已。可是沒想到親眼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的心居然是那麼的痛,那麼的憤恨,那麼的悲傷與絕望!
“當初……她就是這樣,看到我和政溪蕓在一起的嗎?”墨千傲突然開口了,寒風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話,可是寒風卻低下了頭,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據(jù)說,當年那個時間確實是有人看見皇后娘娘去了傾心殿,可是至於她看到了什麼……寒風只能輕輕的搖搖頭,嘆一聲氣了。
墨千傲沒有追問,因爲他本就不需要寒風的回答,因爲他當時好像聽到了一聲尖叫,那一聲尖叫響徹天際,帶著憤恨絕望甚至是痛苦到想死的悲傷……他記得很清楚。
他當時是聽到了的,可是他卻無法從那強烈的藥性中清醒過來,無法抵禦那藥物與酒精相互作用下的毒性,他聽到了她的痛苦,聽到了她的絕望,可是他卻無法醒來……
那一刻,一定比他現(xiàn)在看到的這一幕,更加的糟糕吧?!
“皇上,那不是皇后娘娘。”寒風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提醒,帶著一絲擔憂,他擔憂的提醒著墨千傲,希望他能夠清醒一點,也希望這麼說,能夠減輕一些他的痛苦。
墨千傲的嘴角輕輕上揚,卻是那麼苦澀的笑容,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紅色的身影,最終堅決的轉(zhuǎn)身,離去。
寒風默默的跟上,不知道此時墨千傲的離開代表著什麼,他是不想阻止這一切,還是已經(jīng)無力阻止?是痛苦到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繼續(xù)看下去了嗎?還是說……他也覺得那個人不是皇后……又或者,是與不是,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看著墨千傲消瘦卻堅挺的背影,寒風似乎感受到那孤寂的背影透著些許悲涼,又似乎感受到……墨千傲越發(fā)的神秘了,他的想法,現(xiàn)在連寒風也常常摸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