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清荷說的,從未打過什麼交道的兩人,她邀自己一起共進(jìn)晚膳,是想說什麼呢?
她甚至連墨千傲立後的時候,都沒有說過一句多嘴的話。
這次……會不會是孃家有變?墨千傲最近越來越忙,元妃的父親已經(jīng)連續(xù)數(shù)日成冰休朝,李家還有衆(zhòng)多親眷在朝任職,李大人的一言一行對這個朝綱來說可謂是舉足輕重。
軍機(jī)大臣,一日不上朝,就會堆積多少事情讓墨千傲自己處理,他已經(jīng)數(shù)日不上朝,這讓墨千傲是有多忙?
李家這是不滿李元霜沒有當(dāng)上皇后,所以一直都在鬧彆扭。
不過,這一次元妃居然親自來找她,或許事情的嚴(yán)重性已經(jīng)超過了她的想象,朝廷的事情,墨千傲從來就沒有對她說……
元妃的芙蓉殿是正妃宮殿之中最輝煌大氣的宮殿,舞凝軒是芙蓉殿北面的一座茶樓,政溪欣穿著藍(lán)色小襖,裝扮還算正式。
走下軟轎的時候,元妃站在門口,沒有走到雪地裡迎接,只是站在那裡等著政溪欣自己走過去,政溪欣自然也不介意,自然的走著。
元妃穿著紫色襖裙,讓人覺得她的高貴越發(fā)的冰冷,她只是淡淡的站著,一股由然而生的高貴氣質(zhì)就這麼展現(xiàn)了。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彼p輕的行禮,雖低頭,卻也是不卑不亢,加上天生美麗的面孔,到讓人覺得她纔是最高貴的。
只不過這種高傲沒有傷到別人,只是讓人覺得她難以親近冷,而不是那種討厭的感覺。
“免禮,今夜本宮是客,元妃就不要多禮了。”政溪欣的手輕輕搭在元妃的手臂上,將她扶起,然後便不著痕跡的鬆開,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們之間不熟絡(luò),可是也不會讓人感覺她是在拒人千里,這種不遠(yuǎn)不近的接觸,剛剛好。
元妃走在前面引著路,來到舞凝軒的閣樓上,宮女們將菜餚上傳,然後規(guī)矩的退下,然後政溪欣回首點頭,清荷如意也隨之退下,關(guān)上了廂房的門,此時,舞凝軒的閣樓之上的廂房內(nèi),就只剩下兩人。
安靜又封閉的空間,政溪欣知道元妃從來都是一個有話直說的人,從不會拐彎抹角,所以她就靜靜的坐著,等著元妃親自先開口。
果然,宴會只是個幌子,元妃一開口,甚至沒有招呼政溪欣吃什麼菜,就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道:“皇后娘娘是個爽快的人,今日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明人不做暗事,今日我李元霜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娘娘能夠成全?!?
政溪欣面帶微笑,眼裡看不出什麼神情,只是輕輕道:“你說來我聽聽,能幫的,定當(dāng)竭盡所能。”
元妃的眼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政溪欣的臉,原本冰冷的眸子,此刻竟有了一絲妥協(xié),她緩了緩道:“本來這些話是不該我說的,也輪不到我插嘴,可是現(xiàn)在局勢危機(jī),我真的是不得不說,還請娘娘原諒。”
元妃看著政溪欣,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請娘娘爲(wèi)了南疆著想,讓出皇后之位吧!”
政溪欣有些震驚,她見過說話直接的人,沒見過像元妃說話這麼直接的,不過她還是淡定了,不動聲色的笑道:“元妃何出此言,本宮不認(rèn)爲(wèi)上位以來做了什麼對不起南疆的事,何來爲(wèi)了南疆著想一說?”
她並不討厭元妃,因爲(wèi)元妃是個明人,像她說的,明人不做暗事,她從不在背地裡使陰招,就算她覬覦皇后之位,也是用大膽說出來的方式來宣佈。
“娘娘,李家在朝堂之上的地位是舉足輕重個的,元霜的意思並不是要仗著孃家勢力強(qiáng)大而欺壓娘娘,而是……”元妃似乎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言語中盡是無奈,“元霜只不過是一個弱小的女子,一生的使命就是給家族帶來利益,若是元霜身在後宮,卻不能給家族帶來利益,那就要等著隨時被拋棄或犧牲?!?
政溪欣看著元妃,她美麗的容顏逐漸轉(zhuǎn)換成悲傷,一雙美麗的眸子中是無盡的淒涼,哀傷道:“其實不管元霜的命運是怎樣,都無所謂……只是,元霜不想看到皇上終日處在爲(wèi)難之中?!?
“這怎麼說?”政溪欣問了一句,元妃有些詫異的看了政溪欣一眼,道,“怎麼,娘娘你什麼都不知道嗎?難道這些事情,皇上從來都沒有跟你說過?”
雖有些遺憾,但是政溪欣還搖搖頭,元妃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傷痛,然後苦澀的笑了,“看來,皇上他是真的很愛你,他是不捨得你煩惱,所以什麼事情都不告訴你,自己一個人全部攬在身上?!?
“那你告訴我吧,如果你說的有道理,那我把皇后之位讓你給也無妨,我也不想他因爲(wèi)我而那麼爲(wèi)難?!闭赖囊馑颊f的很明白,坦誠的與元妃對視。
她既然是個爽快的人,政溪欣自然也是跟她直來直往,本來,這個皇后之位對她來說就是一把枷鎖。
元妃片刻猶豫,最後快還是緩緩道:“家父已經(jīng)連續(xù)數(shù)日稱病罷朝,李家在朝中還有許多的親戚在任職,父親的一舉一動對他們來說可謂是至關(guān)重要的,或許娘娘認(rèn)爲(wèi)那是家父一時不滿在鬧脾氣,可是……據(jù)我所知,今日家父好像跟墨王爺有著密切的來往。”
一提到那個名字,政溪欣就是一陣敏感,心裡猛然一窒,她強(qiáng)忍住不安的情緒讓自己鎮(zhèn)定,但是心裡面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情很糟糕,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傾盆泄頂。
“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我猜測肯定是墨王爺乘此機(jī)會想要拉攏李家?!痹е嫞行╇[忍,“我一直一介弱女子,左右不了整個家族的局勢,不滿娘娘說,家父一生心血醉於權(quán)利之上,現(xiàn)在我在後宮已是封后無望,已無法讓李家的利益更上一層樓,現(xiàn)在墨王爺又居心叵測,我只怕到時候家父會聽了他小人諫言,與他同流合污,到時候皇上的處境堪憂啊娘娘!”
政溪欣的臉色有些蒼白,坐在原地竟是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
後宮妃嬪不得干政,這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定,朝堂上的的動向雖略知一二,不過也只是聽政光耀偶爾捎來的口信,墨千傲從未跟她提過朝堂上的動向,政光耀跟她說的也只不過是個大概罷了,那些個細(xì)節(jié)的東西她有怎麼會知道?
如果元妃不是李家的人,那麼她不會知道這件事情,可是就像元妃說的那樣,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呢,她不過是一介弱女子,能左右的了什麼?
墨千俊的狼子野心她已經(jīng)見識過了,而且最清楚不過,難怪墨千俊贊同她當(dāng)皇后,難怪太后一直跟自己對著幹卻也突然默不作聲了,原來,他們等的就是這樣一刻!
可是墨千傲執(zhí)意封她爲(wèi)後,難道這些事情他會沒想過嗎?他的城府之深政溪欣也是深有體會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這樣的隱患,他從最初開始就那般的一意孤行,是因爲(wèi)他有足夠的把握嗎?
政溪欣的心裡亂亂的,沒想到元妃突然上前,冰涼的手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悲涼道:“娘娘!元霜這一生從未求過任何人,也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今天就算是我求你了,一直以來我都不跟你爭,也不跟你搶,我知道,皇上的心裡很喜歡你,他的心都被你一個人佔據(jù)了,他疼你愛你憐惜你,但是我真不願意看到他爲(wèi)了愛你,而面臨這種危機(jī),我相信你也是愛著他的,若是有一天,他爲(wèi)了保住你的後位,身處險境,你忍心嗎?”
“元妃你這是做什麼,快先起來再說吧?!闭酪粫r間被她的舉動錯愕了,竟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伸手想去將她扶起,可是她跪在地上的身子卻是那麼的堅定,一樣瘦小的身子,骨子裡卻隱藏了那麼大的力量。
她擡頭看著政溪欣,目光真誠,“娘娘,你就讓出皇后之位吧,如果是你自願退出的話,皇上一定會允的,如果娘娘你願意讓出皇后之位,那麼元霜願對天發(fā)誓,從此以後與你姐妹相稱,真心相待,你可以繼續(xù)享受皇上給你的寵愛,我不會覬覦皇上的恩寵的,我只要後位就行,只要家父沒有理由與別人同流合污謀害皇上,那麼皇上就不會身處險境了,而且只要我在位一天,我都以性命擔(dān)保李家絕不做出什麼對不起皇上的事!”
元妃說的很激動,她的心裡很著急也很急切,甚至她連語氣中都是帶著滿滿的誠意,毫無半句虛假。
政溪欣有些坐立難安,指尖越發(fā)的冰涼,她的心裡只覺得一陣陣的抽痛,原來這個後宮,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對墨千傲是真心的,原來,元妃對他的感情也是真心的。
原來是她錯了,他擁有那麼多的女人,她以爲(wèi)以爲(wèi)沒有人會真的付出真心爲(wèi)他著想,可是今天她知道了,原來有個女人一直躲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裡,就這麼默默的愛著他,一心只爲(wèi)他的想。
他就是有那樣的吸引力,就算他不是皇帝,一樣會有那麼多人願意爲(wèi)他著想。
“我……”政溪欣猶豫的搖著頭,墨千傲是什麼樣的想法?
當(dāng)初她不是沒有拒絕過,可是他卻那麼決裂的留給她一個背影,他讓她知道了他要立她爲(wèi)後的決心,那時候她的拒絕都沒有起到作用,如今已經(jīng)當(dāng)上皇后了,他還能容許她的退縮嗎?
如果自己貿(mào)然答應(yīng)了元妃,他會怎麼想?他的皇后之位是留給他的妻子的,他說他的妻子就是自己,如果她今天將這個妻子之位讓個了別人,他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他是帝王,那樣一顆驕傲的心,怎麼容許這樣的事情?
“算我求你了?!痹鷾I眼模糊的看著她,此刻的元妃不再是一個犀利的冰山美人,她沒有了高傲的姿態(tài),只是一個爲(wèi)了心愛之人放下尊嚴(yán)放下驕傲之心的女人。
政溪欣心亂如麻,她死死的咬住脣,墨千俊那張惡魔般的臉又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
有元妃這麼優(yōu)秀的女人愛著墨千傲,她究竟是算什麼?她的身體早就被玷污的骯髒不堪,她是一個骯髒的女人,她有什麼資格佔著這麼神聖的位子?
她根本就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她的心一陣陣絞痛,早就說過,要將自己的心隨著那件未完成的新衣一併鎖住,可是她這才發(fā)現(xiàn),鎖得住衣裳,鎖不住的是心和情。
那麼長時間的相處,兩人之間早已經(jīng)磨合的無比默契,就是那樣安穩(wěn)的相處方式,那麼的相濡以沫,有時候她甚至幻想,他們?nèi)羰悄芤惠呑泳瓦@麼一直依偎下去,該有多好?
她貪戀他溫暖的懷抱,習(xí)慣了睜開第一眼就看見他安穩(wěn)沉睡的臉,習(xí)慣了一切,她的習(xí)慣已經(jīng)無處不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她的生命裡面只有他。
她很想一直都站在他的身邊,可是上天從來都不捨得多眷顧她一點點,事情總是朝著她所想的方向背道而馳,她究竟該怎麼做?
“我……我現(xiàn)在還不能答應(yīng)你,但是我跟你保證,我會去跟皇上好好的說,我會盡力的。”政溪欣的話才說來了一半,元妃聽到她願意去說的時候,已經(jīng)是激動的不得了,抓著她的手就搖晃的起身,“那這樣的話,我就當(dāng)你是答應(yīng)了,只要你肯去說,那一切就都有希望的是不是?”
政溪欣有點僵硬的點點頭,有什麼在她的喉嚨哽咽了,她的鼻頭一酸,竟是紅了眼睛,然後她狠狠的點頭,給了元妃寬慰,將所有的傷心和委屈都吞進(jìn)了肚子,包括她的不甘和自卑……
“那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李元霜的姐姐的了,我從不與人姐妹相稱,你是第一個!”元妃激動的在杯子中到了兩杯茶,遞給了政溪欣,“我願意今生都對你真誠相待,不論榮辱!以茶代酒,先乾爲(wèi)敬!”
政溪欣結(jié)果茶杯,心裡竟有意思感動。
在這皇宮裡,政溪欣遇到的第一個知己是貞妃,可是她就那麼悽慘的去了,她現(xiàn)在刻意不去想,是不想回想起墨千傲無情的模樣,可是現(xiàn)在看到元妃……
沒想到,在這皇宮中,還能遇到第二個知己,這讓她不由的想起了貞妃,那個爲(wèi)愛而死的女人,今生今世與愛人天涯永隔,死後還無法回到生她養(yǎng)她的土地上。
政溪欣的心裡一陣犯堵,什麼也說不出,只是仰頭將茶水喝了個精光。
然後看著元妃眸含淚光的臉露出燦爛的笑容,笑道:“姐姐?!?
政溪欣眼睛一熱,她不知道她們之間會是什麼樣的結(jié)果,會不會想貞妃那樣,是個悲慘的結(jié)局……元妃比她大三歲,可是卻叫她姐姐,她是真的屈尊降貴,要換墨千傲的一生平安。
未來會發(fā)生什麼樣的事情,她不敢去想,因爲(wèi)她怕自己想到的都是絕望,害怕自己會活不下去,於是她吞下心中苦澀,輕輕的笑道:“妹妹。”
話音剛落,她就眼前一黑,耳邊還隱約迴盪著元妃的尖叫聲,可是眼睛卻是怎麼也睜不開了……
暈倒的感覺,就是眼前一黑,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她感覺不到自己是如何倒地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腦袋磕在了凳子上,她連一點痛都感覺不到。
“快來人哪,快傳太醫(yī)啊,傳太醫(yī)??!——”
一陣慌亂,然後周圍漸漸安靜了,世界一片安寧,有什麼正漸漸的離她遠(yuǎ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