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惜不相信似的看著蕭君武,他怎能害自己的骨肉?
這不科學!沒有道理,也沒有天理!
蕭君武看出葉念惜的驚愕,又是一聲嘆息,“朕也不想。可是她是林德妃,是太后的侄女兒,朕不能不防備。她若是產下公主還好,若是皇子,只怕朕的命就沒了。齊城林家蠢蠢欲動,朕只有親自除掉這個骨肉。”
原來,夜宴上,他的喜悅是假的,他的心痛是假的,他的憤怒也是假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演戲,演給林德妃看,演給諸位嬪妃看,甚至是演給深深後宮裡的太后看!
葉念惜忽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蕭君武,他遠遠比自己看到的更有心機!這是個可怕的人!
蕭君武繼續道:“幸好,曼婷自從有了身孕,多次出血,身子羸弱,朕纔有了下手機會,不引起猜疑。只是看著那血跡從她身上流出,朕的心還是痛了。那是朕的親生骨肉,只可惜投錯了胎。”
葉念惜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蕭君武的這番話反倒讓她的心情好了些,這胎兒並非全因自己而失去的。真正害它的其實是蕭君武。
“朕本不想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可是心裡真的難受的很,所以找你傾訴。你是朕最爲相信的人,也是朕唯一敢說心底話的人。念惜,好希望你臉上的傷疤能快些好。”蕭君武摘下葉念惜的面紗,仔細摸著她的疤痕,比以前淡了些。
葉念惜的心情複雜,她不想與蕭君武有太多糾纏,因爲糾纏越多,以後想要離開時就越難受,她的心在軒轅諗那裡。
蕭君武又說了些孤苦的話,發泄心底的痛楚,看天色不早,這才送葉念惜回寢宮。
沈奕已經坐在房間裡了,正吃著桌子上擺的一盤花生豆。
葉念惜每天會讓侍女擺上一盤花生供沈奕消遣,以至於侍女們都以爲皇后喜歡吃花生,就連送的糕點都以花生酥爲主,葉念惜暗暗叫苦,也不能解釋。
щщщ ?тт kán ?¢O “蕭君武真夠狠的,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沈奕開口就是這句話。
葉念惜一驚,“你怎知道的?”
“看到他給林德妃倒酒時放了一粒藥丸兒。林德妃喝下那酒就出事兒了。”沈奕的眼睛敏銳,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他。
不過,沈奕噝了一聲,“念惜,你一臉鎮定,莫非也看到了?”
“蕭君武都告訴我了。”葉念惜坐在銅鏡前開始卸掉髮髻上的各種髮飾,完全當沈奕是空氣,沒有男女之嫌。
沈奕扔下手中花生盤兒,湊了過來,“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林德妃看到他放藥丸了?”
正在摘瓔珞的手停了下來,“你說什麼?林德妃知道是蕭君武放了滑胎藥?”
沈奕幫她將瓔珞取下,望著銅鏡裡的葉念惜,壓低了聲音,“酒宴一散,林德妃就將御醫再次叫了過去,威逼利誘,終於問出來御醫是受了蕭君武的指示故意隱瞞滑胎藥至她小產的事實。”
“這麼說,林德妃知道了一切?”
葉念惜忽然覺得與林德妃相比較,自己弱爆了。蕭君武的後宮紛繁複雜,從莫蝶舞到林曼婷,都不是等閒之人。
沈奕一屁股躺在**上,踢了鞋子,翹著二郎腿,“現在太后就在林德妃的風靈宮中,估計這兩個女人正在商量著如何報仇吧。”
“沒想到,後宮這麼可怕。”葉念惜由衷而感。
沈奕深表同意,“所以小爺今晚下了個決心,只娶妻,不納妾。免得女人多了鬧心。”
好像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給他似的。葉念惜白了沈奕一眼,“李琳瑯呢?她還纏著你嗎?”
“我讓她哥哥將她鎖在宮裡了,三年內不準出來,不準找我。”沈奕眼角微微彎起,有了得意之色。
葉念惜哪裡會相信,“李紹康會聽你的話?”
眼角笑意加深,沈奕愈加得意,“我告訴李紹康,看好他的妹子。別讓我再見到,萬一小爺忍不住讓他的妹子有了身孕,可不會負責。嘿嘿,你也懂得,一個公主若是未婚先孕,又被對方遺棄不肯娶,這簡直是奇恥大辱,連他靖國的顏面都蕩然無存。”
沉默半響兒,葉念惜吐出幾個字:“沈奕,你真無恥!”
沈奕從**上跳了下來,叉著腰兒站在葉念惜身後,“我也是個純爺們,有女子投懷送抱怎能坐懷不亂?更何況,還是那麼美的一個女子。”
“爲了天下女子,小侯爺,您還是做斷袖的好!”葉念惜善意相勸。
沈奕:“……”
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話在蕭君武的後宮得到了充分體現,剛剛失去了骨肉,便又傳來了太上皇病逝的消息,後宮陰霾一片,豔陽高照下的皇宮裡烏雲密佈,撤去所有喜色裝飾,換做白布獵獵,宮中所有人不敢高聲語喧囂,緊張的籌備後事。
葉念惜的第一反應不是去看望蕭君武,而是找到了沈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太上皇爲何突然病逝?”
“以爲我是神仙嗎?什麼都要知道?”沈奕這麼抱怨著,還是將自己的猜測講了出來,“肯定與太后有關係,如果推測的不錯,烏珠國很快要變天了。”
“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呢?”葉念惜問道。
沈奕以手扶額,似乎思考的很努力,等葉念惜等的花兒都謝了,不打算再等下去時,他忽然放下了手,猛然擡頭,“這跟咱們其實沒有半毛關係。”
這就是小侯爺冥思苦想的結果?葉念惜懷疑他有沒有動腦子,只是敷衍自己。
沈奕又多說了一句:“咱們所要做的就是在這場紛爭中保護好自己的性命。”
又是一句廢話!
三天後,葉念惜身著白衣以皇后身份參加太上皇的葬禮,林德妃因爲剛剛小產,沒有參加,其餘嬪妃悉數到場,文武百官跪倒一片,哀樂響起,哭泣聲不絕耳。
太上皇的葬禮十分隆重,而這一日,老天爺十分給面子,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太上皇出殯之時,蕭君武沒有打傘,所以,沒有人敢打傘,每個人都淋了個落湯雞模樣。這場景著實壯觀。
行至西門時,忽然天上一個霹靂,隆隆雷聲響徹大地,不知道是被雷聲嚇得,還是因爲被雨澆得實在太冷,御林軍忽然散了開來。
葉念惜正抹著臉上雨水,叫苦不迭,手指移開時,被眼前景象嚇了一跳,不知何時冒出了許多弓箭手,站在宮牆之上,手中弓箭拉圓對準了目標。
不是看花了眼吧?
葉念惜再次抹了抹臉上雨水,不只是城頭上,還有四周,紛飛雨後是不計其數的箭頭,指向了自己的方向,確切的說應該是指向了蕭君武。
葉念惜忍不住轉頭去看蕭君武,雨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至下顎,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他的眼神是慌亂的,沒有想到在父皇的葬禮上會出現這一幕……
葉念惜的心不由得一沉,先下手者,爲強!蕭君武顯然失去了先機……
身後有整齊而堅實的步伐聲,車輪滾動聲,甚至還有兵刃相碰聲,葉念惜和蕭君武同時回頭看。
華麗的金色龍輦徐徐馳來,龍輦的簾子挑在兩旁,所以一眼能看到裡面正然端坐的皇太后,在這出殯的日子,她穿的不是喪服,而是奪目耀眼的金色,頭戴金冠,鳳眼決絕,沒有母儀天下的風華,卻有著母儀天下的氣勢與威嚴,身後是手持長矛的侍衛。
顯而易見,太后此次前來,不是送葬的。
蕭君武緩緩擦去臉上雨水,冷冷看著太后,直至那龍輦到了近前停下,不曾說一句話。葉念惜發現他的身子在抖,偷眼瞄去,他緊緊咬著嘴脣,目光如炬,帶著嗜血的寒光。
太后那威嚴的聲音穿過雨聲響在了半空中,“諸位卿家,想要活命的,速速離開此地,想要陪著蕭君武一起死的,儘可以留下。”
這陣勢,蕭君武必死無疑。
葉念惜看得出來,文武百官也看得出來,巍峨皇宮裡,只聽到了嘩嘩雨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蕭君武厲聲:“太后謀反,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誅之。諸位卿家是要忠君愛國名垂青史,還是要做忤逆之臣遺臭萬年?叛逆者,朕必殺之,忠君者,朕必賞之。”
太后冷笑:“今日形勢已明,哀家佔了絕對優勢,殺死你猶如碾死一隻螞蟻,蕭君武,你還要做垂死掙扎嗎?衆位卿家若是再不做出抉擇,那就爲他殉葬吧。你們死了不要緊,莫忘了你們的家人,哀家不會心慈手軟——誅九族!”
“臣跟太后!”有人高聲,簌簌腳步移動聲,走出了文武百官的隊列,站到一旁。
因這一人,所有人的心開始動搖,很快又有人走了出去。
連葉念惜都在考慮要不要離開蕭君武,眼前的形勢,站在他身旁只有一個死,而她,不想死,不想死的這麼冤枉,她是軒轅諗的人,怎能死在這烏珠國的宮廷政變之中?
蕭君武,別怪我,其實我從未與你站到過一起,所以這個時候離開你,也不算是背叛吧。葉念惜這麼安慰著自己,默默道了一聲:“爲了保命,爲了軒轅諗,對不住了,蕭君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