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間室內,並無擱置什麼香爐,卻透著一股淡淡的甜香,因爲香味極其清淡,所以總也無人察覺,就算湊近了,也不過以爲是尋常摸頭的桂花油。
可是又有誰人知道,這清甜的桂花香味,竟然也是催動人情發的一味良藥呢?
這樣想著,傾城脣邊溢出一抹輕笑,她看著韋主子的迤邐身影在她眼前緩緩消失,院子裡響起了韋主子威嚴的聲音,“林主子如今懷著身子,屋子裡最是不能放這些髒東西的,再者林主子家中世代忠良,所謂將門無犬女,我相信林主子絕不會做出謀害皇嗣的下三濫的事情來的,也罷,就不要檢查林主子的屋子了吧,再去其他人的屋子裡,好好翻查一遍吧。”
“是。”侍衛們整齊劃一得回答著,氣勢驚人,這些侍衛們都是寇仲調教出來的守衛,想必也是鐵血將士,比起帝都那些整日悠閒的皇家護衛軍們,又不知道多了多少的勇猛氣魄!
這一聲回答,給了韋家一次不小的震撼,而她,恐怕也會從此刻開始,對這個膽敢冒犯她威嚴的林主子,從此種下了深深的戒備吧。
韋主子與林主子兩個人翻臉,日後便再無聯手的可能,而只要她二人不聯手,寧王府內院便會權力制衡。
一旦權力制衡,便再也無人有空來顧忌她這個不相干的人了,如此一來,她腹中的孩子,想必也可以得以保全了。
這樣想著,傾城的纖手輕輕地撫摸上了圓滾滾的肚子,她笑著對肚子裡的孩子說:“孩子,別怪娘心狠,娘若是不用此招,又有誰能來真正護得住咱們娘倆兒呢?韋主子雖然有心,可真若是在她的側妃之位與你之間選,她定然不會選擇保全你,而林主子那樣的年輕氣盛,又有了孩子,韋主子未必肯跟她一較高下,如今之計,唯有讓她們兩人的矛盾迸發,讓她們二虎相鬥,娘才能得以保全,也才能最終的保全你。”
“你放心的,你的哥哥姐姐們死的都很慘,很慘,他們早早的離開了娘,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裡,娘這次,就算是豁出了性命,也勢必要護住你的一條命!”
就在這個時候,九福姑姑輕輕推門進來,手裡端了一盆熱水,“主子,我伺候您洗洗吧,纔剛王爺那一陣兒的折騰,我多怕那迷魂香的分量下的重了,倒叫王爺動作稍微重了點,傷了主子腹中的小郡王。”
傾城不以爲意的笑笑,說道:“你在王府中日久了,這樣的分量還是能把握得好的。再說了,王爺喝的那兩碗木樨露裡早已加了些許的安眠藥,他動作再怎麼的猛烈,也只能是做做樣子,不能傷及我分毫,只是這藥粉全都要處理乾淨了,若是叫其他人瞧見了,可就不好了。”
“主子放心吧,那迷魂香本就用的少,我全都把它們灑在我的髮髻上,王爺就算疑心,也絕對不會想到那粉末是在我的髮髻上的,再說了,方纔夜風那樣大,早已吹散了。”九福姑姑柔柔一笑,忙上前來扶起傾城來。
傾城卻是輕聲嘆道:“這樣便好了!”
那晚的查抄自然沒有翻檢出任何的東西來,所以在場的主子們更加疑心是林主子對傾城下的手。
因爲只有林主子的房間未曾有人搜查過,而眼下王府中懷有身孕的兩位也只有她與傾城二人,如此一來,林主子要謀害初瑾的孩子便也就順理成章了。
何況她那夜如此的囂張,居然敢直接頂撞韋主子,讓韋主子在衆人面前下不來臺,衆人不疑心她,還能疑心誰去?
所以流言蜚語便就這樣的傳開了,衆人本就對林主子不滿,如今可算是找到了宣泄的途徑,一個勁兒的就是嚼這些舌根。
李紹明自從那日之後,對傾城總是愧疚萬分,李紹明數次想來看她,皆被她攔下來,有幾次甚至都要久久立於門外不肯離去。
傾城只得叫九福姑姑傳了一張紙條給李紹明,上面只寫了一句話:集寵於一身,亦是集怨於一身。
李紹明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傾城的委屈,他只叫九福姑姑告訴傾城兩個字:放心。
傾城乍然聽聞,倒是有些癡了。
傾城原以爲李紹明會說些什麼樣的話,沒想到卻只是這兩個字,她思來想去的,真是琢磨不透李紹明心底到底是如何想的。
自那日之後,又搖搖晃晃幾天,車隊才終於到了承德避暑山莊。
果然到了那一帶行宮,卻見是依山傍水而建,背後是連綿幾座巍峨青山,山前依照地勢高低,修建了近百畝的避暑行宮。
下了馬車來,傾城瞧見眼前這一帶巍峨的行宮又比寧王府更是不一樣的美。
若寧王府是嚴謹壯麗的,這避暑山莊便大氣中帶著無邊的秀美,襯托人的心境也好似柔嫩了許多。
有山風襲來,涼涼的,帶著草木的清香,倒是叫人心頭爲之一爽。
因著舟車勞頓,所以大家晚上安頓了下來,便各自休息去了,只等到第二日再起來重聚。
因爲傾城喜靜,所以便選了最清幽的一處,名喚“燕宜宮”。
這處行宮周圍遍植高大的柳樹,微風吹來,嫩嫩的柳條隨風舞動,拂動宮前的一池春水,撩起了數十隻飛舞的雨燕。
因著她身子日漸沉重,所以倒也不必日日去給李紹明與韋主子請安,再者,她更是知道,韋主子也未必願意她日日在李紹明的面前點眼。
於是傾城便倒也日日得閒,每日只是清淨得在燕宜宮裡養著,閒時寫寫字,作作畫,看看書,與九福姑姑逗笑一會兒,日子便也就這樣的過去了。
只是她總疑心自己其實並沒有多愛李紹明,因爲不見李紹明的面可以讓她減少危險,她的私心裡竟然是歡喜的。
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傾城便一個人在雕花窗櫺下愣住了,難道她竟是真的這樣冷心冷肺的一個人不成?
想的久了,她有時候也會覺得身子跟心都是冷的,九福姑姑總問她爲什麼發呆,她只是胡亂笑一笑,便也就那樣過去了。
本來日子這樣安閒的過去也就罷了,在這裡呆的日久了,傾城的孩子也就要降生了。
她更是明白,眼下遠離了寧王府內院那些紛爭,且韋主子與林主子相互牽制,衆人都忙得很,如何肯有人來顧忌她?
所以,傾城只叫了九福姑姑早早的聯繫好了接生的太醫,只待某一日她的孩子便能在衆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平安降生。
韋主子倒是囑咐靜華來的勤快,不爲了傾城,也爲了她腹中的胎兒。
不過靜華倒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把關的很準的,那些吃的喝的用的,她全都仔細又仔細得翻檢過好幾遍,方纔敢給傾城用。
也有些人來拜會送了一些東西,靜華卻是連看也不看,直接叫人丟的遠遠的。
傾城見狀,並不奇怪,任由靜華去做,她知道,靜華跟著韋主子這多年,心機手段也有了不少,反正不會是害她的孩子的。
靜華來得勤快,偶爾也帶來幾句前面的閒話,無非是林主子那樣張狂的性子,日夜纏著李紹明不讓人靠近,韋主子又如何病了,如何的參加歡宴的時候閃了風,如今正在養著,林主子素來張狂,這樣那樣的鬧。
總之每日都有新鮮的事情傳進來,可是傾城仔細一聽,又都無非是那樣的不新鮮,內院之中的事情,再花樣翻新,也不過就是來來回回的爭寵罷了,反正她早已是遠離了這些是非恩怨,只求明哲保身了。
如此一直將養著,卻是連九福姑姑都覺得安靜的太過了。
這一日用過午膳,九福姑姑卻是凝眉道:“主子,近來也未免太過安靜了,我恐怕——”
傾城閒閒地看著她,“恐怕什麼?”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覺得太過安靜,反而有些,有些心驚肉跳的了。”
傾城淡淡笑笑,扶著肚子顫顫巍巍站起身子來:“你瞧你,真是被這王府之中的人給弄得怕了,如今平平安安的,倒是不能享受這樣的清福了麼?”
九福姑姑聽聞這話,也不由得笑笑:“倒也是的,如今清平了,倒是不敢放鬆了,就這把賤命了。”
她兩說笑一陣兒,忽然有小太監從前面過來,說是韋主子有請,邀著傾城去瞧瞧李紹明。
韋主子都發話了,她不得不從,便趕緊坐了步輦,跟著韋主子一前一後得來到了雨花臺。
到了雨花臺,傾城這才發現,當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這會兒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韋主子這纔將她找來了。
此時,不少主子們卻是早就來了,也不敢進去,只是垂手站在外面,倒是林主子站在前面,厲聲對永順道:“你給我讓開!你有什麼權力阻止我進去看王爺?你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
“林主子,不是小的不讓您進去啊,實在是,實在是——”永順正在爲難,猛然瞧見了韋主子與傾城,立時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您要進去,得先問問韋主子與段主子,小的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實在是不敢下決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