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她痛
問她怕嗎？她怎麼會不怕，她幫奶奶做任何一類急救措施時都是怕的要死，怕奶奶離開，怕這樣之後宋家人認爲(wèi)是她害死了奶奶。
她怎麼不怕，只是現(xiàn)在都好了，她心中的大懸石終於落地了。
宋守正推門大步入內(nèi)時凱茵趴在牀邊打盹，是被張婉低泣的聲音吵醒的。
凱茵是第一次看見一向內(nèi)斂矜持的張婉主動擁抱了宋守正，想她真是嚇到四肢百骸了吧犬。
凱茵從椅中站起，守著禮貌等宋守正問她話題。
房門處的宋守正到底被妻子一通報危電.話嚇到了，火從部隊離開，徹夜往城裡趕，焦急的進入病房時被突然從椅子裡站起來朝他跑來的妻子緊緊抱住。
只是此刻，他完全沒有心思安慰妻子的膽戰(zhàn)心驚，將張婉推開就朝病牀邊走：“媽怎麼樣？”
張婉跟過來：“媽沒事了，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要在加護病房觀察一段時間，醫(yī)生說，以後要請一位家庭醫(yī)生。踺”
宋守正完全沒有異議：“這是自然。”掉了頭就問張婉：“爸呢？”
張婉的氣血微微回常：“我讓家安與傭人陪爸爸回家了。”
宋守正點點頭，右手搭在張婉肩上：“做的好，爸爸嚇壞了吧？”
張婉低頭嘆息，眼淚盈眶：“都嚇壞了，幸虧凱茵，沒有她，媽媽或許……”張婉抿脣搖頭，眼淚落下：“凱茵臨危不亂，急救措施都是她做的，醫(yī)生說主要就是急救做的快做的好才救回媽媽一條命的。”
張婉將事實陳述了出來，宋守正嚴峻的目光朝牀的那一邊看去。
幽藍色睡燈光線中，凱茵的小小身影朦朧其中，頭亂糟糟的，身穿睡衣，柺杖也不在身邊，一條腿兒支撐重力，所以雙手便有意無意的需要攙扶一些外物以穩(wěn)住身體。
卻對宋守正暖暖的微笑。
宋守正是個性格堅毅的男人，許多話兒他說不出來，此刻，他嘆息，表情凝重的看著凱茵，鄭重的道來一句：“兒媳，謝謝你，爸爸謝謝你。”
爸爸……
凱茵的心湖被“爸爸”這一塊從天而降的大石頭砸中，頓時漣漪擴散，陣陣清波。
“我只是按照12o急救人員所說的做，其實我也膽戰(zhàn)心驚，因爲(wèi)毫無醫(yī)學(xué)常識。”凱茵虛心的接受了長輩的道謝，並且表達了心中的想法：“奶奶沒事了就好。”
宋守正的目光再次移向牀中緊閉雙眼陷入沉睡的母親。
宋守正這人，看待家人極重，張婉從愛人慢慢走向他的家人，也在他最珍重的人事範圍內(nèi)，此刻，夫妻二人相互摟抱。
張婉擁抱宋守正的腰，宋守正摟抱張婉肩膀，相貼相親，在靜默無聲的病房內(nèi)，朝牀頭那一盞幽藍色睡燈中的老人靜靜看去。
心，都很難平靜。
凱茵默不作聲，也與長輩們一同靜靜看著奶奶，受傷的那條腿，此刻卻感覺到有了些疼痛。
今晚奔波太多，不顧傷腿康復(fù)情況而顛簸走動，現(xiàn)在真的有些疼了。
“對了，”張婉打破了一室的悄靜，擡頭對宋守正說，“要打電.話通知宋校嗎？”
宋守正考慮一下，目光沉重，也伴著煩躁：“不要通知他了，t市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解決。”
說的是蔣繁碧那邊的事，張婉避而不談，一切聽?wèi){宋守正做主。
“凱茵，那就不要通知宋校了，免得他來回奔波。”
張婉對牀對面的凱茵說道。
凱茵點頭。
宋守正再次朝凱茵看去，朝她單薄的身體稍稍一打量，眉心擰結(jié)，便扭了頭對身畔張婉說道：“你帶凱茵回家。”
張婉問：“那你在媽媽這裡？”
宋守正點頭，不再與張婉說話，摸出褲袋手機，聯(lián)絡(luò)了他的司機。
“車子就在醫(yī)院外面，你和凱茵先回家，照顧好爸。”
張婉聽?wèi){宋守正安排，於是看向凱茵：“凱茵，那我們先回家吧，白天再來看望奶奶。”
凱茵是想回家的，因爲(wèi)她現(xiàn)在受傷的腿出現(xiàn)了越來越加劇的痛感。
“好。”
張婉與凱茵均都穿著睡衣，雖說夏夜，卻也單薄過頭，走出住院部時兩人都一同抱緊雙臂，張婉最終打開雙臂，將凱茵護到懷中。
凱茵堅持著，其實那條腿已然非常疼痛，每走一步都有些吃力，汗水浸著骨髓往下流淌。
終於在張婉的攙扶下走到了醫(yī)院外面，此刻差不多快要凌晨三點了，夜色下停著一輛軍牌吉普，高頭大馬的車，上車時凱茵也挺吃力。
捱到座位時凱茵皺緊了眉頭，那條腿終於離開了地面，疼，疼的有些受不了。
張婉拉上車門，軍用吉普在夜色下無聲行進，朝宋家返回。
凱茵在車中終於縮了起來，咬住牙根，攥著拳頭，望著窗外疾馳而過的街道，汗水沿著額角緩緩滴落。
輾轉(zhuǎn)間回到了宋家，庭院前交換了一班站崗的解放軍，張婉拉開車門走下吉普，轉(zhuǎn)身迎接凱茵下車。
凱茵咬著牙關(guān)慢慢挪到車門附近，踏下健康的腿，手指緊緊扣住靠門椅背，穩(wěn)定重心，口中吐出一口氣息後纔將受傷的腿放到了地上。
張婉牽著她的手往前剛走一步，凱茵哀嚎一聲，朝地面猝不及防的跌了下去。
“凱茵！”
張婉急聲大叫，凱茵卻已經(jīng)摔在地上，壓住腿部手術(shù)位置，滿臉熱汗。
“來！幫忙抱她進去！”
張婉仰面朝門口崗哨吩咐，軍姿不動的小戰(zhàn)士立刻卸下肩頭槍支，將凱茵從地上背起，張婉扶住凱茵後背，幾人在夜色下匆匆行進，部隊中爲(wèi)宋守正開車的司機軍官也一併入了宋家。
憨厚樸實的小戰(zhàn)士將凱茵一舉背到樓上她與宋校的臥室，室內(nèi)還殘留奶奶病時驚人的狼藉，房內(nèi)柺杖橫臥地面，吊頂水晶燈未關(guān)，拖鞋分散兩處，手機扔在拖鞋洞口……
小戰(zhàn)士跨過地板上的檯燈電線，將凱茵小心翼翼的放在牀上，張婉在後，小戰(zhàn)士躬身行禮時張婉道謝，然後坐至牀畔，問到凱茵：“腿怎麼了？”
凱茵靠在牀頭，疼痛蔓延不散，以至於她很難再有氣力與張婉說上對話，張婉一見凱茵氣血煞白，當(dāng)機立斷站起來要走：“我叫宋校回來。”
“別。”
凱茵拽住張婉手腕，忍著疼痛，氣息微弱的解釋一番：“今晚跑的多，可能傷口有些承受不了，別擔(dān)心，我休息一下。”
張婉重新坐回牀邊，心中滿是懷疑擔(dān)心：“凱茵，你別怕麻煩，這事不能開玩笑，要是疼了，就得去醫(yī)院，宋校也得回來。”
凱茵試圖以輕鬆且令人信服的表情說服張婉，於是她真的擠出一縷蒼白的微笑，音色啞沉的說：“嗯，我曉得，你放心吧，我不會拿自己腿開玩笑的，讓我休息一下，要是疼的厲害，我再去醫(yī)院，行嗎？”
張婉略作沉吟，表情煩憂，做出決定後對房中的另外一個人道謝：“吳司機謝謝你，你回醫(yī)院看看長吧。”
吳姓軍官見此處無需他出力，所以躬身行禮，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房間。
臨近破曉，家中分外寂靜，爺爺還未睡下，張婉敲門的時候爺爺喚她進去。
打開門的張婉看見爺爺靠在牀頭擁著被子，一臺陳年風(fēng)扇嗡嗡的散著在午夜聽起來嘈雜的聲音，燈光下，那本珍藏一生的合影集在爺爺手中，一頁一頁翻動。
張婉扶著門框，心裡倒是慨嘆一番，瞧爺爺在燈光下落寞哀傷的表情，必定是奶奶病的事讓他心焦了。
“爸。”
張婉輕輕走到牀前，挨著老人家坐，眼睛看了看翻開的影集。
穿黃球鞋的爺爺和扎著麻花辮的奶奶，奶奶挽著爺爺?shù)氖直郏瑺敔斳娮送αⅲ贻p的兩人對準鏡頭，笑容甚至也有所收斂，在那個談情說愛並不流行的年代。
“爸。”張婉凝視爺爺紅的蒼老眼睛，出言安慰：“媽已經(jīng)沒事了，守正晚點也來醫(yī)院了，我跟他說以後家裡請一位家庭醫(yī)生，專門照顧您和媽媽，沒事的，爸您放寬心，媽媽沒事。”
爺爺點頭應(yīng)聲，聲音渺渺，終究是不出氣力。
想起今天凌晨，如今都還後怕，當(dāng)時不知所措的爺爺，當(dāng)時陣腳自亂的張婉，當(dāng)時啼哭不止的家安，沒有一人能夠在突事件來臨時做出正確行爲(wèi)，只有凱茵，若不是凱茵，奶奶這一命救不回來。
“多虧了孫媳婦。”爺爺老淚縱橫，打過仗見過死人，卻沒有辦法接受相濡以沫的愛人的離開，所以傷心太深，拿睡衣袖擦拭眼淚：“多虧了那孩子，年紀小，卻比我們這些大人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