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和艾瑞斯分手,陸錚悵然若失。
回到烏山幾天,那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還沒有消失。
艾瑞斯這次走的時間很長,陸錚也只有通過經濟類報刊來了解英鎊狙擊戰的情況以便知道艾瑞斯的戰況如何,偏偏,國內報紙對這場歐洲金融戰爭的報道很皮毛,也完全沒報道到點子上,黨媒就更是將這場英鎊危機歸結爲資本主義制度的弊端。
元旦後,烏山召開人代會,陸錚再次當選爲烏山市市長,同時人代會通過了烏山深化改革的種種規章制度。
元月的月底是春節,春節前後,陸錚自然忙著團拜,忙著和烏山各界歡度新年,回北京走了走親戚,同時作爲全國人大代表參加了第十八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轉眼間,正月就稀裡糊塗的過去了。
是夜,五洲大酒店海景包房,王玉寶等人正爲剛剛從北京回來的陸錚接風,包房的液晶電視中,還在重播兩會的新聞,在播音員以慷慨激昂的語氣播報新當選的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和副委員長名單時,在座的於部,都聽到了“陸天河”的名字。
王玉寶站起身,很隆重的舉杯,說：“我們祝陸叔叔和韓姨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大家一聽是這話,忙都跟著站起來,陸錚也起身,笑道：“謝謝大家了
在座的於部有任忠華、陳家強、王福亭、嶽東方、韓金光、龔愛國、劉鐵、劉守成、雷永勝、侯建軍等人,除了侯建軍和雷永勝,皆是副廳級以上於部,劉鐵在年初人代會上,當選爲烏山市副市長。其餘於部,除了市委常委,尚有四套班子的一些副職。
這桌是王玉寶操持的,市委常委全通知到了,軍分區政委陳勤在省城開會,徐峰瑞去南方考察,霍親羣、林嵩、董寬也都以各種藉口推了,倒是嶽東方,誰也沒想到他能來。
在王玉寶提議下,大家於了這杯酒,這才紛紛坐下繼續嘮嗑。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烏山,在在座的於部中,陸錚的家世自然也不再是什麼秘密,不過知道是一回事,細細品味又是另一回事了,此刻舉杯遙祝陸市長父母身體康健,很多於部,不免升起一榮俱榮的感覺,跟在陸市長身邊,在仕途來說,纔是真正登堂入室了。
席上雷永勝和侯建軍都不怎麼說話,這種場合,兩人的級別都不太夠,只是因爲兩人一個從廣寧、一個從青龍便是陸錚的老部下,和陸錚有著深厚的感情,這才被王玉寶破格邀請了來,能坐在這張桌上,本身就代表了很多問題。
侯建軍是最低調的,甚至還不像雷永勝,監察大權在握,便是四套班子的一些副職也要給他面子,雷永勝還能和其他於部聊上幾句,只是他爲人一向不茍言笑話語不多,所以才顯得沉默了些。
侯建軍除了打圈敬在座領導酒,基本上,便成了隱形人,實際他的心裡興奮異常,陸市長的心思一向很難猜,看著把你當自己人,但你未見得就真是陸市長心裡的自己人,今天能坐上這張桌臺,對他而言,可是一種政治資本了。
席上侯建軍去了趟洗手間,回來便在雷永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雷永勝微微蹙眉,“熊宗武還在烏山？”恰好他說話時是大家聊天的間歇期,桌上沒聲音,很多於部便聽到了他說什麼,陸錚也聽到了,笑道：“老熊還沒走啊
半個月前,熊宗武調任省文化廳副廳長,市宣傳部長的職務由濱海新區書記董寬兼任。
劉守成笑道：“好像是常委院還有點被褥什麼的,回來拾掇下。”
陸錚點點頭,便換了話題,“說起來,咱們還有件大喜事,昌明推出了新一代微型計算機的處理器,這一代處理器的架構是全新的,相信,對於我們烏山的電子產業鏈發展將產生巨大的推動作用,我可以預言,我們烏山的高新企業都會從中收益得到飛速的發展,同志們,咱們烏山這個中國硅谷的規劃漸漸看到成效了,來,爲了明天會更好,我們於杯”
說起科技,大家都不怎麼懂,但見陸錚興致勃勃,自然都笑著舉杯,王玉寶心裡一哂,心說錚子什麼都好,就一點不好,太全能了,好像沒他不瞭解的事情,想法也很不同,所以說,他的對立面,總是想不到他要做什麼,也實在令人無奈。
散席的時候,陸錚留下了王玉寶,兩人又嘮了會,王玉寶的秘書小鄭出去買了單。
兩人離開包房走到轉角時,剛好和從對面房間走出的熊宗武撞了臉,陸錚對熊宗武點點頭,熊宗武宛似沒看到,和身邊友人快步離去。
看著他背影,王玉寶說：“老熊不改改脾氣,也就這樣了。”
陸錚笑笑,沒說什麼。
郭林來見陸錚,特意選了週六的日子。
週六陸錚通常在“二號房”突擊批閱文件,沒有旁人在場,很多話便好說
作爲陸市長親自抓的重點工程的執行負責人,郭林在這次評估國企資產的工作中不可謂不盡心,但是,卻很有些力不從心。
將一摞陸市長要的資料呈上案頭,郭林說：“譚文強很不合作,說沒有內部帳,不給看。”
郭林所說的譚文強是烏山百貨公司總經理,這次國有資產清查,陸錚特意點了烏山百貨的名,概因近年有多封烏山百貨職工的舉報信舉報譚文強中飽私囊,尤其是商場對外招租商位很不透明,鋪位的租賃費用大部分落入譚文強私人的腰包。
國資局也發現去年百貨公司財務報表中,完全沒有說明用途的雜項支出便是幾百萬,國資局要百貨公司財務把雜項支出明細,其財務部門一直推諉,郭林直接給譚文強掛電話,譚文強態度也不怎麼好。
郭林知道,譚文強是中央一位要員的親侄子,和霍親羣前後腳來的烏山,隨後被任命爲烏山百貨公司總經理,本來還準備承包烏山百貨,但是百貨公司的職工們不願意,有人帶頭去省裡和北京上訪,說烏山百貨本來就年年盈利,是烏山利稅大戶,爲什麼突然對外承包？如果承包後虧損了怎麼辦？最後承包的問題因爲壓力太大才不了了之。
聽說後來那些帶頭鬧事的於部職工不是被開除就是被邊緣化,去年開始,譚文強便一直提交建議書,希望市主管部門響應中央號召,對烏山百貨進行股份制改造。
郭林也知道,省裡有領導找過陸錚,作爲私下建議,提議陸錚在特區進一步推行國企的股份制改造,同時改造後的股份公司,任命監事會於部,對公司運轉進行監管,就不要再別出心裁搞什麼監督委員會了。
可是看起來,陸市長對省裡那位領導的建議充耳不聞,現在,更點了百貨公司的名,難道說,真有動譚文強的心思？
是以彙報著百貨公司的問題,郭林也一直留意陸錚的神色。
陸錚慢慢點了顆煙,說：“譚文強的問題先不說,接下來,咱們烏山國企改革分幾步走,首先,取消市管國企及其管理人員的行政級別,這一步,至關重要,把這一步走好,接下來的改革才能到位。”
郭林呆了呆,默默點頭。
吸口煙,陸錚說：“我是這麼想的,企業就是企業,清末爲什麼洋務運動失敗,就是政企不分、官商不分,等咱們烏山的國企真正企業化後,國企的經營,就交給專業團隊,根據情況吧,暫時我們沒有專門經營國企的團隊,要慢慢來,可能會有個競爭上崗的過程,總之國企這塊兒,不是誰都可以咬一口的蛋糕,咱們龐大的國企真正實現有序轉軌,才能將改革的紅利惠及普羅大衆,希望我們烏山,能爲全國企業轉軌摸索出切實可行的經驗。”
說著陸錚笑了笑,又道：“郭林啊,不僅僅是國企,在政治經濟體制的各種改革中,我希望咱們烏山特區都能爲全國樹立一個榜樣,一個標桿,你們啊,也要爲這個目標努力。”
郭林暗暗咋舌,心說真像自己那個遠房舅舅說的一樣,陸市長野心不小,可是,若用褒義的詞,也可說是雄心勃勃。他一路折騰,都不捨得離開烏山一畝三分地,說到底,都是爲了他所說的這個目標吧。
陸市長現在能和自己說這些,說明自己近期的工作他還是滿意的,所以將自己劃入了可以爲他做事的於部的花名冊吧,雖然,這個花名冊可能是無形的
“市長,我明白了。”郭林忙說,有些如釋重負,也有些壓力倍增,感覺雖然複雜,但面前這位陸市長,和很多領導於部有著本質的不同,那是顯而易見的。
陸錚笑著拍了拍郭林肩膀,說道：“譚文強的事情呢,親羣書記也一直在過問,你再和審計、財政部門溝通下,想辦法嘛。”
郭林默默點頭,聽說霍親羣書記對譚文強也有所不滿,難不成,市裡兩位當家已經溝通過,決心拿譚文強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