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寶殿。

作爲天帝居住和處理公務的地方，金碧輝煌，雕樑畫棟，珠光寶氣，仙霧繚繞，算是整個天庭之中最威嚴的居所。

然而，此刻卻是被玄天佔據。

他端坐在天帝寶座之上，睥睨著殿中諸多仙神，宛若一位暴君，掃視羣臣。

刑天如今不過準聖中期，即使戰意高昂，肉身強悍，依舊不是他一合之敵，被他鎮壓之後，關押在了天牢之中。

其他並非真靈上榜之人，亦是如此。

被他以祖源魔氣封印了修爲，也就比凡人強上些許，根本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一切照舊即可。”

天庭諸神聽到他說出這句話，皆是難以置信，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一個魔頭竟然會做出如此決定。

好在對方並沒有強迫他們做些違心之事，一切照舊，倒是可以接受。

否則，其要是強迫他們造下殺孽。

即使有朝一日幾位大帝歸來，也難逃清算。

就算是被迫爲之，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便是天規森嚴之處。

玄天此刻，正好整以暇的看著西方大地上，佛門與銀靈子等人的戰鬥。

道消魔長的天數之下，魔道衆人法力幾乎無窮無盡，萬佛陣也終究稍遜白骨元辰魔神大陣一籌，佛門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他所好奇的，是佛門的後手。

以接引準提的性格，未慮勝，先慮敗，定有後手留下。

還有須菩提，這尊聖人善屍，也值得警惕。

至於太上老君，在玄天入主天庭之時，就離開了兜率宮，不知所蹤，顯然也是另有謀畫，只是玄天並不在意罷了。

西方。

大戰還在繼續，虛空粉碎，地火水風翻涌不息，就連屹立西土多年的須彌山，也被雙方戰鬥的餘波削掉了半截。

萬佛陣佛光黯淡，有些弟子法力也已經消耗殆盡，難以爲繼。

“森羅萬象！”

白骨元辰魔神大陣組成的黑暗巨人長嘯一聲，再次裹挾著無邊黑暗之力打向萬佛陣，好似混沌星辰破滅，萬物歸墟。

無數次元泯滅，虛空化爲齏粉，混沌罡風席捲一切。

整個戰場，山河破碎，到處殘垣斷壁，魔氣肆虐不息，好似被太古神牛犁過一般，再也看不出之前的模樣。

“頂住！”

“十二品功德金蓮！”

輪迴真王佛滿臉疲憊之色，長時間的催動萬佛陣，即使他這位準聖巔峰的修士也已經快要油盡燈枯，難以爲繼了。

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三千佛國早已經破敗不堪，無數佛門修士隕落，就連大羅都有數十位。

就只有藥師、彌勒、大勢至、虛空藏、無盡意、袁洪、緊那羅、慈航、燃燈、金翅大鵬等幾位準聖修士還在勉力支撐了。

須菩提在兩界山附近，隔著層層虛空，看著眼前一幕，發出了一聲長嘆。

“天大大勢，果然如此啊！”

道祖既然明言天數是道消魔長，想要伏魔，又豈會那麼容易。

聖人不逆天，逆天不爲聖。

更何況，他只是聖人三尸之一，並非聖人本尊，即使他親自出手，也不一定能破的了這白骨元辰魔神大陣。

相反，還可能引發難以預料的變故。

那樣只會得不償失。

因此，他並不打算出手。

道消魔長的天數也不過三十三年，西方已經蟄伏了數萬年，也不在乎再蟄伏三十三年了。

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

在無人可見的虛空深處，萬佛陣中隕落的佛門弟子真靈被莫名力量牽引，佛光庇佑，向著人間界轉世而去。

這便是當初佛門處心積慮，不惜得罪后土，也要建立的小六道輪迴。

人死如燈滅，輪迴吹復燃。

但前塵記憶卻是如夢幻泡影，消失在忘川河上，小六道輪迴的目的便是想要讓佛門弟子隕落後能保持真靈不寐。

那樣，來世或許還有遁入空門，踏上修行之路的可能。

然而，此舉違背天道大勢，有違輪迴之道，輪迴真王佛的身上沾染上了絲絲業力。

“轟！”

黑暗巨人遮天蔽日，一掌落下，虛空盡數化爲齏粉，就算萬佛陣有十二品功德金蓮庇護，也還是有無數佛門弟子死在餘波之下。

修爲低下者，直接形神俱滅，連輪迴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只有金仙以上的修士，才能保持真靈不滅。

輪迴真王佛此刻臉色難看至極，功德金蓮寶光已經無比黯淡，顯然再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再戰下去，佛門必將走向滅亡。

退！

此刻，他心中已經生出了退去之意。

如今魔道勢大，硬碰硬，絕非智者所爲。

燃燈也是抱著和他一樣的想法，作爲紫霄宮三千客，闡教的副教主，準聖後期的大能，他可不想將性命丟在這裡。

怕死，是人之常情。

他之所以會加入心宗，也只是元始天尊告訴他，西方大興乃是天道大勢，藉助這個契機，有機會突破境界罷了。

藉助西方氣運突破，冥冥中會欠下西方因果。

這也是他爲什麼，會參與抵禦魔劫的緣故。

但他從來沒想過，要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丟在這裡，若非慈航等闡教親傳還在堅持，他早就直接跑路了。

“諸位道友，魔道勢大，不可力敵。”

“不如留待有用之身，以待來日，等道消魔長之勢過去，再做清算。”

燃燈周身寂滅之意顯現，明滅不定，好似風中殘燭一般。

再打下，他可真堅持不住了。

只是，其他人都沒走，他一人直接遁走，難免遭人恥笑，因此纔會出言，讓衆人保存實力，等待來日再做清算。

“燃燈道友所言極是，諸位先行一步，我來爲諸位殿後。”

輪迴真王佛聞言，也沒有了再戰之意。

即使有著小六道輪迴在，可保金仙以上修行者真靈不昧，但來世能否再次踏上道途，覺醒前世宿慧，重歸佛門，卻是不一定了。

佛門好不容易有了大興之勢，卻是不能全部折在這裡。

“想跑，哪有這麼容易？”

“深黯之槍！”

銀靈子怎麼會做出放虎歸山之事，在他的統籌之下，魔界衆魔全力催動大陣，無盡黑暗之息在虛空中凝聚成一桿長槍。

黑暗巨人握住槍身，用力一擲，長槍破開，瞬間劃破蒼穹。

所過之處，寰宇盡滅，魔焰翻滾不息。

“七寶妙樹！”

“十二品功德金蓮！”

藥師和輪迴真王佛同時出手，祭出兩件極品先天靈寶，試圖抵抗。

七色流光閃過，漆黑長槍瞬間一窒，隨即便掙脫束縛，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轟擊在了十二品金蓮之上，無數佛門弟子就此隕落。

萬佛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除了幾位準聖之外，那些大羅金仙都感覺法力幾乎要枯竭了。

道消魔長的天道大勢之下，他們修爲都受到了極大的壓制。

“走！”

隨著輪迴真王佛一聲暴喝，衆人瞬間鳥做獸散，往四面八方遠遁而去，只剩下輪迴真王佛和緊那羅還留在原地。

燃燈帶著幾位闡教金仙，想法返回崑崙山，藉助闡教護山大陣暫時抵擋。

大鵬和大勢至帶著心宗衆人撤退。

彌勒祭出人種袋，將靈山殘餘之人打包帶走。

“緊那羅道友，爲何不走？”

“你又爲何不走？”

“兩位聖人既然將佛門託付給我，我又豈能丟下諸多同門不管，我雖然和藥師彌勒關係都不怎麼好，但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的。”

面對緊那羅的反問，輪迴真王佛苦笑一聲，回答道。

靈山諸佛之中，他的實力最強，他留下殿後，或許還有一絲生還之機。

若是其他人留下斷後，必無幸理。

“剛剛我見南天門外魔氣洶涌，帝星飄搖，天庭幾位大帝被破轉世人間界，想必天庭也出來重大變故，否則不會一直坐視不理。”

“道消魔長乃天道大勢，我等都身在劫中。”

“逃又能逃到哪去？”

“洪荒一旦淪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既然道友甘心爲衆人爭取一線生機，我又豈能不奉陪到底？”

見輪迴真王佛的模樣，緊那羅有些詫異，彷彿第一次認識對方一般。

同時，也爲準提師叔的度化之術暗自心驚，對方的來歷他一清二楚，曾經殺戮無數，如今卻是選擇留下斷後。

當真是，應下了回頭是岸的揭語。

他有心讓心宗之道成爲佛門正統，如今輪迴真王佛都沒走，他又豈能退縮？

心宗的種子已經種下，早晚都會結出碩果。

生死對他而言，反倒是無足輕重之事了。

“轟！”

白骨元辰魔神大陣的攻擊再次翻涌而至，兩人只是想要拖延時間，並沒有硬抗的打算，因此各自使用神通避開。

隨和祭出靈寶，斬在黑暗巨人身上。

可惜，差距太大，根本無法造成多大的影響。

無論是十二品功德金蓮，還是休命刀，此刻寶光都無比黯淡，顯然是遭了重創。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計都的聲音從黑暗巨人之上傳來，天魔塔自虛空中浮現，向二人鎮壓而去，滾滾魔氣翻涌不息，好似浪潮般澎湃洶涌。

而輪迴真王佛和緊那羅兩人，就如同大海之上的兩葉孤舟。

只能勉力的抵抗著魔氣的侵襲。

兩人臉色皆是難看至極，顯然是快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緊那羅道友，我有小六道輪迴之術，可將我真靈人間界，只是從未對準聖修士施展過，不知道友可敢陪我一試？”

“有何不敢？”

見衆人都已經遁走，他們也不想再繼續和黑暗巨人纏鬥下去，只是對方實在太過難纏，根本不給二人脫身的機會。

因此，輪迴真王佛只能兵行險招，想依靠輪迴之力遁走。

緊那羅自無不可。

雖然他不畏懼死亡，但若是能活著，誰又願意白白送死呢？

剎那之間，輪迴之力包裹著二人，而手中的靈寶也融入真靈之中，當做護住自身的工具。

佛門的小六道輪迴，乃是竊取了后土的輪迴之力塑造的，因此算是偷渡，還是需要承擔不小的風險，稍有不慎，也可能墮入畜生道。

“想跑，哪有這麼容易？”

黑暗巨人一掌拍下，誓要將兩人徹底磨滅，化爲齏粉。

然而此刻，虛空之中傳來一陣波動，一道金色慶雲浮現，無數金燈、金蓮、瓔珞、垂珠從慶雲之中落下，護住二人。

更有五色毫光渲染諸天、八音仙樂響徹寰宇。

還有一道輪迴之力，憑空涌現，加持二人身上，護佑二人通過輪迴通道離開。

緊那羅似有所覺，低聲呢喃道：“師兄？”

隨即，和輪迴真王佛，一起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而白骨元辰魔神大陣，似乎是突然失去了力量來源，隱隱有些不穩定，已經到了快要崩解消散的邊緣。

虛空中，玄塵微微一笑。

深藏功與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