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但跂燕卻不知道,跂華也不知道。
每個人都很謹慎,他們皆是獵手,優秀的獵手,知道如何在危險的環境之中保護自己,當他們一個個小心翼翼地行入谷中之時,禁不住呆住了。
跂燕和衆獵手的震撼是無以復加的。
他們看到了跂強,如老僧入定一般盤坐於水潭旁邊的一塊青苔被颳去的平石之上,任水霧潤溼身上的衣衫,而在跂強的身邊圍放著七顆人頭。另外有七具無頭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離跂強兩丈遠的地上,鮮血流淌了一地。
當跂燕和跂華自震撼中清醒過來時,都感到手心滲出了冷汗,像是置身於一種虛幻的夢境之中,一切都顯得那般不真實。
跂華等人慾向跂強逼去,卻被跂燕拉住,跂燕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幾人便只好靜靜地散在周圍看著跂強靜坐,他們實難想象竟會在如此環境之中看到跂強,而且是如此詭異的場面。
跂強的左掌豎於胸前,右掌平託著左掌手腕之處,一呼一吸都顯得極有節奏,絕不像是受了傷和斷了生機的模樣,是以跂燕並不主張跂華去打擾跂強,她倒想看看跂強在幹些什麼。
“這些人都是剛死不久!”一名獵手伸手蘸了一點血跡,判斷道。
“可以看得出來。”跂燕小聲道,她發現跂強身邊的頭顱仍在淌血,顯然這些人是剛剛被殺不久,但這又是誰殺的呢?這七個人又是什麼來歷呢?跂燕心中禁不住多了幾許疑惑,如果說這七個人都是跂強所殺,任誰都難以相信。畢竟,跂強不過才十歲。
這一等竟足足等了一炷香時間,跂強才睜開眼來,長長地噓了口氣,見到跂燕等人並不感到驚訝。
跂華有些生氣,不由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又是誰殺的?”
跂強自石頭上站起來,笑了笑道:“是我師父,他們都是九黎兇人派來的奸細,於是師父便將他們殺了。”
“九黎兇人?”跂燕和衆獵手不由得全都吃了一驚。
“那你爲什麼將這些人的首級放在身邊?”跂燕一本正經地問道。
“師父知道你們會來,說要把這些送給你們做禮物,我怕它們丟了,只好放得近一些嘍。”跂強仍童真未泯地笑道,似乎根本就不把殺人當一回事般,只聽得跂燕直皺眉頭。
跂燕扭頭四處再打量了一遍,問道:“你師父呢?他是什麼人?現在哪裡?”
“當然走嘍,至於什麼人嘛,我只跟燕子姐姐說,不知你要不要聽?”跂強人小鬼大,居然懂得賣關子,頑皮地向跂燕道。
跂燕又好氣又好笑,但又拿這小鬼頭無可奈何,只得依言湊上前去,道:“說吧。”
跂強自石頭上跨下,將小嘴湊到跂燕耳邊,小聲地道:“別讓阿華哥聽到了,否則他會吃醋的。”
“去你的小鬼頭,胡說什麼?”跂燕哭笑不得地叱道。
跂華豎著耳朵卻沒聽到跂強說些什麼,不由道:“說大聲點嘛。”
“說大點纔怪。”跂燕沒好氣地道。
“嘿,還是燕子姐姐好,我說囉。”跂強嬉笑道。
“說吧,囉裡囉唆!”跂燕不耐煩地道。
“師父說,只有你親自問他,他才告訴你他叫什麼。我覺得也應該如此,我看師父是喜歡姐姐了,嘻嘻……喲……”跂強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捱了一栗暴,使得後面的笑聲發不出來了。
跂燕滿臉緋紅地笑罵道:“好大的狗膽,姐姐的玩笑也敢開?快說,你師父是誰?”
跂強一臉無辜地摸了摸捱了栗暴的頭部,嘟著嘴道:“姐姐好兇呀,我其實也不知道師父叫什麼,但剛纔說的那些是真的。只不過師父說,很快你們便會見到他了,到時候他會告訴你他是誰的。”
跂華和衆獵手全都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這人小鬼大的跂強在弄什麼玄虛。
跂燕本以爲來到飛瀑谷,便能夠弄清真相,卻沒想到越來越糊塗,心中更隱隱覺得有些怪異,但知道想要自跂強的口中獲得什麼很詳細的情況,恐怕是不能夠了。她明白跂強那倔強的性格,如果不是他願意說出來,誰逼他都沒用,只得沒好氣地白了跂強一眼,佯裝憤然地道:“好了,不說便不說,回去吧!”
跂強也根本不在意跂燕是否是真的生氣,向跂華和幾位獵手道:“幾位叔叔、哥哥,麻煩你們把這些垃圾搬出谷外好嗎?我可搬不動。”然後湊到跂燕的身邊,小聲地道,“你會喜歡他的。”
跂燕的臉難得地又紅了紅,連她自己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爲什麼會因爲跂強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而臉紅呢?而跂強只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也許真的是童言無忌纔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跂螞仔細地審視著那七具屍體的脖子和斷頭之處,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只看得一旁的跂燕有些摸不著頭腦。
“爺爺,你看出了一些什麼沒有?”跂燕惑然問道。
跂螞茫然地搖了搖頭,口中喃喃道:“好快的刀,好沉的力道!”
“好快的刀?好沉的力道?”跂燕不解地問道。
“你看,這些人的表情,不是一種痛苦的神色,而是一種驚訝和駭異的表情,這說明他們死的時候並沒有感受到痛苦,只是感覺到震驚和難以置信。可以想象殺他們的人一定有著一式極具震撼力的刀招,而且這人的刀快得讓他們斷了頭也感覺不到痛,這不正說明這人的刀快得讓人難以置信嗎?”頓了頓,跂螞又道,“你再看這斷口,平滑而無瘀痕,如果不是一刀而斷的話,肯定中間會有一些瘀痕,但這沒有,說明這刀斷頭之時,從頭到尾的速度都沒有改變,中間無絲毫的停頓,這需要的力道絕對不小!”
“爺爺怎知道他是用刀呢?”跂燕不解地問道。
“你仔細看他們的瞳孔,雖然他們死了,瞳孔放大了,但他們的眼睛仍留下了最後所看到的那點東西。據種種跡象推測,殺死他們的兵器是刀。如果是斧的話,他們的頸骨定會被震碎受損,但他們沒有,甚至沒有多大的震盪,這自他們脖子間斷裂的血管可以看出。”跂螞像是一個分析專家一般仔細地講解分析著,只聽得跂燕欽服不已,她並不是欽佩這刀手,而是欽佩跂螞的推斷,也難怪族人尊之爲族長。
“那爺爺說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呢?”跂燕疑惑地問道。
“這個嘛,就很難說了。不過,看這些屍體的穿著打扮和身上的飾物,應該是九黎族人沒錯,而且這七人應該是二等勇士級別,如今他殺了九黎族的二等勇士,那麼他應該是與我們一道的,當然這也不能判斷對方是好是壞。”跂螞分析道。
“嗯,不過只要他是九黎族的敵人便是我們的朋友,至少,他是強弟的師父,應該不會與我們爲難。”跂燕語意倒有些中肯。
“但願如此,如果我們再加上這個敵人的話,只怕這次真的是兇多吉少了。”跂螞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爺爺認爲這個人跟三哥上次發現的那一批神秘人物是否有關係呢?”跂燕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
“你是說那神秘的龍族戰士?”跂螞也突然記起了數月前跂達提到的一羣神秘人物,頓了頓,又泄氣地接著道,“或許是,或許也不是。”他從未見過那羣神秘人物是什麼模樣,也不知道那羣神秘人物在什麼地方,自然無法作出判斷。不過,兩者似乎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神秘,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也許,那羣人正如他們的氏族之名——龍族。
這是一個跂螞往日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氏族,後來跂燕和跂螞特地尋找了半月有餘卻再也沒有發現那羣神秘的龍族戰士,但據跂達所說,那羣龍族戰士攀巖上樹捷若靈猴,個個箭術超卓,武功極爲了得,雖然告訴了跂達他們的身份,卻並未讓跂達知道他們所居之地,不免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如果我們能找到那羣龍族戰士,說不定便可以殺敗九黎兇人……”跂燕說了一半卻又顯得有些頹喪,因爲她記起自己曾花了很多的力氣去找那羣神秘的人物,但是卻一無所獲,此時又去哪裡找龍族戰士呢?
吱呀……木門被跂強推了開來,然後跂強又反手將門關上,便像一個經驗老練的獵手。
跂螞和跂燕不由訝異地望了望這個變得有些高深莫測的童子,不知道他又會想出什麼花樣來。
“我知道爹還活著。”跂強以一種極爲憤然的語氣沉重地道。
跂螞和跂燕同時一震,跂螞吃驚地道:“你聽誰說的?”
“我知道爹還活著,他是因爲犯了錯誤才被逐出族門的。我想知道,爹究竟是犯了什麼錯誤?”跂強語意極爲堅決,一張小臉更顯得激動起來,竟有著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成熟。
“你是怎麼知道的?”跂螞像是吃了只蒼蠅似的,此刻他感到所面對的不再是隻有十歲的孫子,而是一個老辣的敵人。
“我不說!不過,我也不問這些,我只是想問,如果現在爹再回來,你們還會不會趕他走?”跂強眼裡的神采極爲怪異,便連跂燕看了也有些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