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無風而揚的白衣，天帝怔了片刻轉頭直視兮夜。
兮夜臉上已不能用大驚失色來形容，他感到有些事已然脫離他的控制。
天帝見他模樣，心中瞭然兮夜定是對此事一無所知，遂衣角輕擺朝天離走去：“天離，好久不見。朕聞近日你被魔界擁爲魔君，當真是恭喜！”
天離微揚嘴角，眼波卻無半點起伏：“天帝客氣了。本君與天帝素無往來，今日不過前來赴約，恭喜二字卻是不必。”
天帝見其神色無動，便不再假意，掃手令兮夜離開後沉下臉道：“天魔之約重啓，朕都不曉，魔君又是如何得知？且朕記得數萬年來從未在天魔殿中見過你，剛繼位的魔君便忙著天魔之約，可曾問過上任魔君，朕是否給了他來的資格？”
“魔君身份並非天帝所賜，而是魔界衆望所歸。”天離不慌不忙回道，“說起來，人間皇者更替，未及百年而一換。魔界雖未如此，也歷經三代，倒是天界太平的緊，天帝高閣固居，從不動搖。”
天帝眉頭一皺，聽出他話中之意，深吸口氣緩緩吐出：“不論你說什麼，天界仍是朕做主。天魔之約未至，魔君請回吧！”
“未至？‘日月同輝，天魔殿內，執方棋共商天下；雙龍潛行，三君之約，通天鏡一登凌霄’本君怎記得這句指的正是今日？”
天帝雙目厲光初現：“無殤告訴的你？”
天離聞言輕哼一聲而笑：“不該是歷任君皇代代相傳？除了本君，人皇定也知道。”
“他不知道，除非有人相告。”
“不知道？”天離揚聲，假意好奇，“天魔之約如此重要，人皇雖有更替但從不間斷，縱然有王朝傾覆，也有天命告知，天帝如何論斷他不知道？”
話行至此，對於天離步步逼問，天帝明白成敗已了。兮夜敗了，他以爲自己設下全套，套住他們，卻反入他們套中，垂死掙扎。現在這套又環環相扣到他身邊，他能爲天帝萬年自是有其智慧決斷，如此再與兮夜多做牽扯是爲不智。他需要抽身觀察，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天帝忽而淺淺笑起：“聽魔君這麼說，定是見過人皇之面？”
“來時路過凡盈宮通天鏡旁聽聞人皇之聲，通天鏡似久未開啓，略顯古舊，天離便小施援手，助其登天。”瞥見天帝神色越來越差，天離忽而一笑，“本君插手亦是爲了防止天界之過導致人皇失約，屆時天帝以不好對三界交代。天帝不會怪本君多事吧？”
天帝嘴角笑起：“怎會。魔君幫了朕如此大的忙，朕還要多謝你纔是。可惜天宮未有準備，魔君也說日月同輝之時方纔宴起，還請魔君和人皇在天魔殿內等候，朕還有些急事處理，鬼魂爲禍人間魔君定也知道。朕稍晚會去天魔殿與二君相會。”
“本君靜等。”說罷還拱手做禮相送。望著天帝飄散而去，天離心中盤算，適才上天時故意留下通道，炳淳應跟了過來，而兮夜離開也有些時候。天離心中將一切重新盤算，腳下步子不慌不忙朝凡盈宮走去。
“天帝讓本君與人皇於天魔殿候約，爾等還不速迎人皇臨天！”天離話音上揚，霎時顯現出衆人從未見過的王者之勢。守衛之人一怔，皆望著鏡天君，等他指令。
鏡天君因天帝有言在先面露難色：“魔君之言不敢不信，但天帝曾令下……”
“你若不信，本君可等在此處，由你去問。但誤了天魔之約，失了你鏡天君的職責，不知要付出哪些代價才承擔的起？”
“這……”鏡天君猶豫再三，忽而靈光一閃，將通天鏡傳音之道打開，對其喊到：“鏡天君恭請人皇。”
“無需叫喊，朕聽得很清楚。”李軒之聲自通天鏡傳來，“朕候了多時。你們天界規矩便是讓朕一再等待？看來朕需要好好想一想天魔之約的事。”
鏡天君聞得此言忙道：“是小神之過，延誤時機，以致人皇久等。小神這就迎人皇臨天。”言盡，施法打開通天鏡。
天離聽著鏡天君此番言語，明白他需得自己和人皇兩人口諭來爲自己正名，若天帝當真大怒問起，亦可推脫。天離沒有去動天帝的通天鏡，只因在次關頭絕出不得任何差錯。萬一天帝藉機怒起，不顧衆人反對，與魔界人間相對，對他們自是不利。好在天帝似乎另有所想，與他假意和顏。
李軒身影穿過通天鏡漸落在天離身前，天離與他相視一笑，神思一轉，不知兮夜此刻如何。
“啪！”兮夜甩袖重手一拍將殿中大鼎推翻在地，轉了幾圈，轟然散開化作滿地碎片。
炳淳身子不由一顫，心道大事不好。
“竟然會這樣！你竟任由他們變換身份在你身邊卻毫不知情，被他們玩弄股掌，現在好意思來見我！”
炳淳下跪：“臣一得知便忙尋大人，只是大人在天，臣未能及時趕到。”
“你現在也會找藉口了？”兮夜斜眼望著炳淳，眉宇驀地皺起，“你是如何來的天界？”
“臣小心跟在天離後面，趁他開闢的通道未消前直飛天界。”
兮夜來回踱步，轉了數圈，腦中全是炳淳方纔之言。晏空早就被天離假扮，那所謂驅逐無殤，迎回叛者也在他計劃之內。可天離是什麼時候到的魔界？他明明在妖界親手殺了他，萬血魔珠下不可能有起死回生。不，魅兒說過素荷還活著。但她可能說謊，他們三人，終究是一起的。還是不對，魅兒說的不錯。素荷若是死了，無殤絕不會是現在這般平靜。以他對無殤的瞭解，縱然他有精妙大計，在素荷屍體旁也毫無施展。所以素荷一定還活著。素荷曾從萬血魔珠下逃生……莫非妖界天離乃是素荷！
脈絡漸漸清晰，兮夜雙目漸亮，滿是憤怒：“無殤！天離！”兮夜不由咬牙切齒，手心緊握，白骨喀嚓作響。
“大人，現在該怎麼辦？”炳淳小心問道。
兮夜轉動雙眸慢慢停住，定睛望著遠處：“現在只有天帝這條路可以好好利用。閻王，地府鬼魂都看見魅兒闖地府，放鬼魂，就算無殤天離有心袒護也改變不了這一點。天魔之約一旦開啓，此事他們就不得不理。我倒要看看，這麼大的事，他們要如何去辯！”
“大人英明。臣可幫大人做些什麼？”
“抓捕之事得讓天帝的人去才更爲可信。你速回魔界，莫讓別人發現。”
炳淳領命後退下，他沒有料到，此次再歸，魔界已是另一番模樣，而他不過是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