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前甲冑滿，車水馬龍貴人臨，出師大會幾家事，不談天下談心機。李祐死後，李世民封鎖消息，長安內外禁軍佈防加倍，其次又調派左中右三營兵馬駐守，以防有變。

此刻，衆人行至殿前，蕭衍擡眼看去，石階上軍士威儀執旗，明堂下將軍虎賁怒目，雲席間貴客細步低首，帥印前李唐長子高坐。左席按尊卑而設各坐三位虎威將軍，其中一人身披金甲，一人背掛白袍，另一人豹眼環銀甲手裡握著酒杯。右席氣氛稍淡，落座著李恪等衆皇子大臣。

“拜見李將軍！”李川兒闊步邁入殿中，向李承乾端端行了一禮。

“二弟不必多禮。”李承乾英目略揚，拱手道“還請入座?！?

“軍鼓擂擂壯人心，甲冑沉沉沙場意。”蕭衍和衆人落座擡頭打量一番，開口道“這樣子倒是有個將軍府的模樣，半年前的時候便是個飲酒作樂的地方?！?

“什麼飲酒作樂？！”啞兒悄悄問道，“這裡不是什麼什麼將軍整軍打仗的地方麼？”

李川兒笑了笑，握著女子小手“你家蕭哥哥大半年前來過此地，那時候李承乾爲了收服江湖人心，特設了羣雄宴，怕是還叫些女子歌姬施曲行舞。”她話見瞥了蕭衍一眼，似想起那晚鳳凰閣中的情景，“啞兒，你趕緊問問這廝，那日在將軍府上有沒有招惹歌姬舞女?！?

“?。俊眴郝牭囊汇叮屉p頰泛紅，她擡頭打量著蕭衍，卻又不敢開口詢問。

“呸呸呸，別聽你姐姐胡說八道，小爺是修道的人，哪有如此多的凡心?！笔捬芄纸械馈?

“是麼？”李川兒瞪他一眼，“修道都修到本宮閨房來了，你這道卻是什麼道?！?

“紅塵大道！”蕭衍答道。

“怕是勞什子的雙修道法?！背鹕Φ溃姸顺匙欤死胰嵋路叭?，你和李承乾怎樣了，我前日還在和展雙打賭，你和大姐誰先嫁人，展雙賭大姐，我賭你。”他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卻是鬼鬼祟祟“三妹，你可要爭氣啊，二哥和這黑臉打賭，可是難得贏一回?！?

狄柔一愣，臉頰發熱，卻是狠狠瞪了楚羽生一眼“二哥，你再胡說，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好，好！怪二哥！不說了不說了，結果如何，就看天意?！背鹕α诵?，不再打趣女子，轉頭對陸展雙道“展雙，可說好了，我贏了你以後見著我喊大哥，你贏了我以後見著你喊小弟?！?

“恩？”陸展雙聽了眉色稍沉，片刻瞥了後者一眼，沉聲道“好處都是你的，我傻麼？”

楚羽生大笑兩聲，“沒，沒，我說錯了，嘿嘿?！?

“好了，別吵了?！崩畲▋号拇虺鹕幌?，“出師會開始了。”

“恩?！笔捬芤颤c了點頭，再掃了眼四周，“咦，怎麼除了幾位將軍和皇子，還有富商貴客？”

“父皇此次出征的銀錢都是萬家出的，我不是才劫了萬家的商隊麼？那銀錢少說也有幾百萬兩，萬家如今也難以籌足如此多的後備軍需?！崩畲▋旱吐暤?，“這些商客都是自願出錢援軍的，爲了什麼我不說你也明白?！?

“萬寶樓中的珍寶恐怕賣個億錢不是問題?！笔捬軗u了搖頭，“萬家富可敵國，掌握大唐商道命脈，區區幾百萬白銀不可能拿不出來?！?

“你的意思...”李川兒皺眉思索，似想出什麼。

“怕是你皇帝老爹想讓民間商賈出些血，他們援軍攀附些皇子將軍，做個美夢，等仗一打完，到時再翻臉不認人?！笔捬芾湫Φ馈?

“也不能完全如此說。”李川兒緩緩搖頭“就像那方不同，陳錦瀾，與金琳夫人，他們爲了各自今後出路，才加入了這皇位之爭。誰人不想一人之上萬人之下？誰人不願一統大唐商道？他們定然知道兵敗之後朝廷肯定翻臉不認人，就算贏了也不會有任何嘉獎，只有自己依靠的勢力殺出重圍，登上皇位，他們才能得勝而歸?？墒蔷退阆Ｍ倜烀＃紨巢贿^人的貪念。”

“恩，這倒是。”蕭衍點了點頭，“如此也好，李世民這老頭倒是省了不少銀錢。”

“誒，三妹，你瞧大姐和那小道士。”楚羽生東張西望頗覺無聊，他飲了口茶，對狄柔道。

“他們二人怎麼了？”狄柔正在呆呆打量著堂上的李承乾，卻被前者一語打斷。

“以前啊，大姐說的話，我和展雙老是聽不懂，你整日傾心他人，就更不說了，現在小道士來了，大姐倒是多了個說話的人?！背鹕f罷再飲一口，“以前總是我去猜大姐的心思，現在倒是有人接我的班了?！?

“是麼？”狄柔淡淡打了一句，心思卻全在堂上男子身上。

衆人又閒坐盞茶的功夫，忽然殿前軍鼓擂動三陣，整個將軍府氣氛肅穆起來，只聞一人高聲言道，“今日出師大會！我承聖上口諭暫居整軍之職...”李承乾站起身來，雙手一擡，朗聲滔滔而言，恭讀聖諭。

“川兒，那些都是什麼人？”蕭衍聽著李承乾打官腔頗覺無趣，當下看了看對面坐著的三位將軍。

“他們是我大唐目前掌軍的三位將軍，從左往右依次是，長孫順德、程處默、薛仁貴。”李川兒答道。

“哦？長孫順德？”蕭衍擡頭看去，一老者虎目白鬚，金盔冷胄，氣態沉穩，“這人多大年紀了？”

“他是我母后族叔，你說多大了?！崩畲▋浩沉酸嵴咭谎?。

“恩...”蕭衍看了長孫順德幾眼，後者也向這邊望來，二者目光對視，蕭衍只覺對方眉目一凜，似有氣魄而出，“恩，是個人物?！?

“他便是大唐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的邳國襄公。”李川兒手握紙扇，淡淡道。

“這程處默呢？”蕭衍又問。

“其父是盧國公程咬金。”李川兒只覺這道士好奇心頗重，想逗逗他，於是語氣冰冷，隨口答道。

“哦？”蕭衍對這朝中大臣均不認識，當下哦了一聲，也不再問。

李川兒見他吃了癟，心中偷笑兩聲，耐心道“就是早時婚宴上和道衍和尚喝酒的那個老頭?！?

“哦！那個老頭便是程咬金啊！”蕭衍想了起來，“有意思，那老頭倒是一身英雄氣，這當兒子應該不會太次?！?

“什麼次不次的，便是個市井小賊，滿口胡言?！崩畲▋盒αR道。

“我本來便是鶴歸樓賭坊的打雜小二~”蕭衍笑道，接著又問“那最後一個白袍將軍呢？”

“薛仁貴麼？半年前他還是右領軍中郎將，如今掌管大唐左營之軍?！崩畲▋赫f著，眉色輕揚，頗有欣賞之意“這位薛將軍是個英雄?！?

“哦？”蕭衍擡眼看去，此人白袍劍眉，端坐沉沉，儀表不凡“比不上那個老頭?！彼f著指了指長孫順德。

“長孫順德是中軍統帥，目前來說是比不上，可以後呢。”李川兒笑道，不再言語。

片刻，聖諭誦畢，李承乾虎目一凝，環顧四周，“如今渭水之盟已過去二十二年，突厥之禍又起，聖上心意已決，兩個月後出征大漠，討伐突厥阿史那賀魯?！崩畛星事曊f罷，端端坐下，“不知三位將軍，兵馬糧草可都備齊?！?

“左營均已備齊。”薛仁貴行出幾步，劍眉一凝，高聲道。

“右營兵馬也是如此。”程處默笑了笑，也答道。

“老夫這裡肯定也沒問題，可...”長孫順德起身擡手，沉言問道“可不知李將軍是否還有聖上行軍的口諭？”

“有?！崩畛星c了點頭，“聖上曾言，今日這出師大會除了詢問各位將軍是否準備妥當，便要言明這兩月後出兵的線路?！?

“哦？”長孫順德拂鬚沉眉，“聖上有何打算？”

“於往常一樣，兵出三路，左營薛仁貴出玉門，右營程處默出甘州，長孫老將軍帶中軍從陽關而行，三軍會師突厥金山腳下，尋找敵軍主庭。”李承乾朗聲道。

“遵旨！”三人單膝而拜，高聲應旨。

“此外，聖上希望各皇子和往常一樣隨軍出征歷練歷練?！崩畛星瓛吡搜巯g，李川兒身著錦袍淡淡搖這紙扇，李恪銀甲龍盔沉眉不語。

“這次李將軍是隨老夫坐鎮中軍呢？還是如何？”長孫順德虎目半閉，沉聲問道。

“除四皇子李泰奉命出使突厥之外，聖上會給各皇子撥了五千兵馬，自行決定如何行軍?！崩畛星徽Z激起在座議論紛紛。

“李泰領命！”李川兒起身拜倒，朗聲道。

“喲！老皇帝玩的什麼新花樣！”蕭衍笑了笑，“以往也是讓這些個兒子們自己去鬧麼？”

“不。”李川兒眉色幾轉，不知何解“奇怪，以往都是給每個皇子安排一位將軍隨行，比如上次李承乾便是和長孫順德坐鎮中軍，李恪和程處默共掌右營。”她說著有些不明白，“讓幾個皇子各自帶兵出征？父皇打的什麼主意?！?

“這個賭局可是危險了?！笔捬芩妓髌?，明白幾分，“老皇帝這是明目張膽的讓你們爭個高下！茫茫大漠，你們想鬧就去鬧吧！是死是活全看造化，最後贏家定是大唐的王者?！?

“恩?！崩畲▋郝勓渣c頭，“不錯，而且這兵力都是左右中各軍調撥，而不是單單幾千家兵，這說明我們還得聽從軍中號令，這自相殘殺就不會有了，倒是看誰的兵法謀略更贏一籌。”

“有軍令便沒有自相殘殺？”蕭衍搖了搖頭，“啞兒，你這姐姐也有單純的時候，女孩子家家的，到底對打仗弄不明白?！?

“什麼意思？”啞兒撓了撓頭，不解問道。

“這臭小子的意思是，軍機如天機，瞬息萬變，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幾個皇子是不能明目張膽的互相廝殺，可如若兩軍互爲左右翼，其中一方突然撤軍，你說突厥人來了，剩下的一方會如何？”楚羽生笑道。

“這...”啞兒聽了這雙翼的比方，有些明白過來“鳥要兩隻翅膀才飛的起來，如今折了一隻，敵人來了，怕是走不掉...”

“不錯，丫頭聰明。”蕭衍點了點頭，誇她一句。

“恩?！崩畲▋郝犃艘彩强隙c頭，“有理。”

“這如何使得？！”程處默起身叫到，“李將軍，你沒聽錯吧，聖上說給每個皇子五千軍力，自行決定出兵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