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另外一股難以言喻的暖和氣流，很愜意地柔和推進，但直到劉言的跟前，劉言才發(fā)覺它來得多麼迅猛凌厲，也許前一秒鐘它還在海天的另一端，卻如眨眼奔躍數(shù)萬公里的閃電幽靈，只是那種雄渾如海的雷霆力道被拼命地壓抑住，這不知是爲(wèi)了隱匿其行蹤不讓自己發(fā)掘，還是表示並無敵意或是對自己的尊重？而當(dāng)那氣浪散去，現(xiàn)出兩個人的形象時，沙灘依舊幽寂如常，溫厚起伏的細(xì)碎浪花，拍打著珠玉般晶亮剔透的鵝卵石，一切都沒有被破壞。然而也許這雙眼睛的原主人的意志仍然殘留在眼眶內(nèi)，讓自己產(chǎn)生了之前從沒有過的巨大恐懼。這是自己最需要警惕的人嗎？而不知不覺中，自己積攢的腥紅氣浪被衝散得無影無蹤，卻沒有絲毫的痛楚，彷彿只是陽光融化了冰塊一般，而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難以再次聚斂力量，即便要反抗也無處借力。他第一次感受到這種不知所措的惶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勃朗特在原地的沙灘蹲下，隨手捏著一塊鵝卵石，輕輕地在水裡來回劃撥著，背對著劉言，不想去看他。
丁戈知道自己非要拉著勃朗特一起來，後者能同意就已經(jīng)萬分不容易了，要面對曾經(jīng)熟悉的眼睛，對勃朗特而言，無疑是刓心之痛。就算背對著劉言，勃朗特的肩膀也在微微顫動，心潮激涌。
丁戈遠(yuǎn)遠(yuǎn)地衝劉言招招手：“嗨！小夥子年紀(jì)輕輕一臉苦瓜相，真不精神！”接著他毫不避諱地大步走到劉言面前，開門見山地說：“你應(yīng)該猜得到，終究有一天我們會找到你，對吧？”
劉言其實並不記得這是誰，但他沉默不語的另一個原因也是受到了眼前這人無與倫比的強大而無形的壓力。
“讓我好好看看你的眼睛……”丁戈來回走了幾步，凝視著劉言，“呵呵，真的跟我夢裡的一樣。其實，我也會做夢，這種特質(zhì)是任何生物都具備的，並非我們強加給造物的。在我的夢裡總是看到她穿著一襲紅衣，拉著一個小孩子，卻看不清面目。你們站在懸崖頂端，望著日出的方向，而懸崖下面有海浪也有烈焰……”
旋即，他頓住，似乎就像是要哽咽一般，但還是忍住了，轉(zhuǎn)過身，悠悠地說：“不錯，你長得很像她，幾乎是一模一樣。一般來說，即便眼睛在決定容貌的因素裡佔主要地位，可單純一個器官，還不能改變整個面貌。但我們這種人的基因都很強勢，她只留給你一雙眼睛，可活生生的，讓你們的面孔非常相像……她並不是非常漂亮，但有一股平常女性不容易具備的英氣和倔強，這種倔強在一個男人的面孔上，體現(xiàn)得就更淋漓盡致了……”
劉言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脫口而出：“你說媽媽？……是說我母親？”
這個詞有些突兀，丁戈愕然少頃，點頭說：“是，你應(yīng)該這麼稱呼她，她養(yǎng)育了你，我也應(yīng)該跟她一樣看待你……我知道，你也是她渴望延續(xù)生命的寄託，她也是怕我和他再也看不到這雙眼睛了……但她命令你永遠(yuǎn)要躲著我，即便使用眼睛的力量時，也要提防我找到你的位置，只是不想我睹目思人心裡難過，可我找不到你，這幾百年過得就真的平靜了麼？況且現(xiàn)在是地球歷史上第五次大災(zāi)難時期，我必須找到一個有資格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藖怼?
勃朗特忽然朝海里扔出那塊鵝卵石。
“呵呵，他老這麼沒耐心，嫌我感慨的廢話多，好吧，說正事。”丁戈收斂起淒涼的笑意，肅然說，“你在第二次使用眼睛的力量時，沒有防範(fàn)我們，說明你失去了這一段記憶。現(xiàn)在你也該意識到，失去記憶的原因就在於你隨便使用眼睛。即便你是人類中的解禁者，在造物主的器官面前，仍然和普通人沒有區(qū)別。神的眼睛是宇宙間最強勢的器官，被移植的個體如果不經(jīng)過神佑，只單獨具備一定肉體的力量，那也是螳臂當(dāng)車，毫無用處。由此可見，她在生命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力量是多麼地微弱，即便竭盡所能對你施用神佑，最多能保證使用神瞳的時候不會同時毀滅肉體，但對腦神經(jīng)，尤其是對記憶的嚴(yán)重?fù)p害是無法避免的。上次你之所以沒有變成徹底無意識的瘋子，那也是多虧修氣一脈領(lǐng)導(dǎo)者的冰凍氣息，將你封存。於是你對前面的事情總想不起來，保留的也僅僅是作爲(wèi)普通人身份層面的記憶。如果再有這麼一次，你的大腦就剩不下什麼可以正常思考的功能了。所以剛纔看你亂來，我必須制止你，同時也用力量交匯你神眼釋放的力量，讓你產(chǎn)生一丁點對造物主的記憶。我想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清楚我是誰，關(guān)於造物主的歷史，我也無需贅述。我剛纔制止你的時候很驚訝，你又沒在和人搏鬥，爲(wèi)什麼會用到禁用力量？當(dāng)今世上，需要你使用神瞳全力以赴的對手，只剩下的文瑞森在內(nèi)的解禁者四大領(lǐng)袖、紅體在地球上的首領(lǐng)伏影。”
劉言向後低沉地望了一眼，丁戈踮起腳跟一瞧：“哦！這麼回事，這是你老婆吧？”
“除了母親，她是我最愛的人。”劉言一字一頓地說，“但她被一個叫……寧求青的吸血鬼交換了血液，成了一級吸血傀儡……”
“我可不這麼看，雖然距離遠(yuǎn)……”
劉言一怔：“爲(wèi)什麼？”
丁戈指了指遠(yuǎn)處動彈不得的尹心水：“我覺得她不是一級吸血傀儡，而是正宗的吸血鬼，跟你說的那個什麼求青，是一樣的。”
劉言詫異了：“什麼？……不可能！她……她應(yīng)該是被寧求青吸血了啊……況且一級吸血傀儡只會簡單地說話，思維是被控制的，她最多是這樣的級別……寧求青可是非常獨立，還隱匿在人類商界經(jīng)商，頭腦清晰冷靜得很……”
丁戈搖搖頭：“不對。你是怎麼遇到她的？”
劉言驟然想起，當(dāng)時的尹心水帶著成百上千的各類吸血傀儡和吸血怪物來圍攻學(xué)校，普通的一級吸血傀儡只是吸血鬼暗族的附庸和僕人，怎麼會……
“她之所以神志不清，是因爲(wèi)長期和你在一起，即便沒有親密接觸，但你擁有神的眼睛，比普通的解禁者更能影響她的思維。她受到嗜血本能的渴望和你帶給她的先知思維，兩者交匯起來不分上下，所以造成了她甚至不能說話，一度思維混亂的巧合。這恐怕是吸血鬼方面也難以理解的。”丁戈摸了摸鼻子，“在這個星球上，能用交換血液直接製造純種吸血鬼的，只有暗族的領(lǐng)袖，黑天使伏影。”
這個名字讓劉言刻骨銘心，他皺了皺眉頭：“他是讓全球陷入末日的罪魁禍?zhǔn)讍幔课摇以谀难e能找得到他？”
“你找得到他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即便你能真正利用神瞳的力量，勝負(fù)之?dāng)?shù)還是未知。不過你是唯一有希望的人選，除了你之外，就算是瞎子，不論智商還是肉搏，都略遜於伏影。況且……伏影只是地面暗族的首領(lǐng)，紅體遍佈大半個宇宙，甚至各個黑洞之內(nèi)，紅體之母更隱匿在某個黑洞之內(nèi)，憑你現(xiàn)在很難找得到，即便面對，你也只是去送死。”
“你……你總能打得過吧？你是……你是製造我們所有生命的神，”劉言詰責(zé)道，“你就不想想自己的責(zé)任？一直這麼袖手旁觀下去？”
“我從不打算袖手旁觀，我陷入痛苦的過程，跟這顆星球的年齡一樣，你是不會理解的。”見丁戈的目光悽哀，劉言有點不知所以。
“而且真正造成這些慘劇的罪魁禍?zhǔn)祝€不能光指責(zé)伏影或者紅體之母，還有我，他，”劉言指了指背後的勃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