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海面上,兩座差不多的白色雲(yún)團齊頭並進,康摩言愁眉苦臉的樣子落在了一旁敖青的眼中,這位向來傲氣十足,不受任何委屈的涇河公主頓時便生氣起來。
“康道友,跟我敖青同行,是一件爲十分爲難之事麼?”她問。
康摩言擡頭看了敖青一眼,嘆了口氣,沒有說話,繼續(xù)愁眉苦臉的想問題。
三天了,他依然沒有想到好的辦法,來處理這件事情。只不過沒有辦法的時候,不代表什麼都不做,康摩言如今的策略就是拖。
拖吧,反正還有一百多年,慢慢想辦法吧。
抱著這個想法,他便答應了同行的要求。
只是他沒有想到,和一個女人同行,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情,尤其是一個很喜歡說話的女人。
“康道友!你……”
“你其實是想問我,‘小哥,我是不是很漂亮’這麼一個很傻的問題吧?”康摩言忽然擡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盯著敖青,眸子深處閃動著幾絲光亮,似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你……你說什麼?”敖青猛的提高了聲調(diào),同時把手中的劍擎了起來。
“唉……女人吶……”
康摩言嘆了口氣,這三天他雖然還沒有作出決定,是否要說點什麼提點一下敖青,但他卻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今在二人之中,敖青絕不敢動他。這龍女還指望著從他身上找到化解涇河水族劫數(shù)的辦法,雖然她並不知道會發(fā)生什麼事情。
如今敖青對整件事情不夠了解,所有的煩惱便集中到了康摩言的身上。這小白臉不得不把心裡的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一步步琢磨該如何去做。只是他也不打算把自家弄得太過糾結(jié),想不通透便不再去想,乾脆和敖青鬥起嘴來。
茫茫大海,千里萬里,有美相伴,總不是一件壞事。
如此又過去兩三日,這二人終於有些修煉者的覺悟,把話題從男男女女細枝末節(jié)的口角爭執(zhí)上,轉(zhuǎn)移到了修煉的經(jīng)驗竅門之上。
一談起修煉之事,這位公主便似換了一個人,一身龍女氣勢盡數(shù)斂去,言談神情間盡是虔誠之色,不知不覺便將名師指點過的許多優(yōu)勢顯露出來,養(yǎng)精、練氣、存身,調(diào)和龍虎,從坎填離,各種修煉的功夫從敖青口中說出,無不頭頭是道,深入淺出,讓某人大嘆散修之命苦,做妖之難礙。
初時康摩言尚能與敖青辯上幾句,說出自家的觀點和經(jīng)驗,過了兩日,這小白臉便知有個師傅是多麼好的事情。敖青所說,根本不是他能挑出錯漏來,每當他把反對觀點說出,迎來的必然是一通徹頭徹尾的批判,到了最後,康摩言也會覺得自家是提了一個很傻的問題!時間一長,他乾脆學乖了起來,敖青說什麼他便默默記在心中,凡是與自家觀點不同,便馬上糾正,真?zhèn)€做起了小白臉的勾當。
如此過了半月有餘,康摩言便覺得自家這幾日收穫之大,比起龍宮奪來的寶物更甚,而且敖青似乎也願意賣他個好,總是有問必答,除了法門法術(shù)一類,在修煉的經(jīng)驗問題上倒不藏私,把道家正統(tǒng),說與康摩言聽,讓這小白臉歡喜不盡,很有種傍上富婆的感覺。
這一日,二人又談論一番,康摩言心中好奇,便問起黎山老母的推演之術(shù)。敖青搖了搖頭答道:“我資質(zhì)愚笨,不曾學得家?guī)煹耐蒲葜g(shù),反倒是我?guī)熃阍诖朔ㄉ项H有天賦,已得六壬、遁甲之三昧?!?
“你還有個師姐!?”
康摩言忽然想起一人,眼睛不自覺的亮了一亮。
“不錯!我有兩位師妹,一位師姐。那兩位師妹如今正在師父身邊修行,我?guī)熃泓N……”說到這裡,敖青剛好看了康摩言一眼,便馬上住口不言。
康摩言忍不住問道:“你師姐在何處修行?”
敖青臉色一變,冷笑道:“我?guī)熃阍诤翁?,與你有何干系?!你這頭蛇妖,聽到我有師姐一說,便雙眼有神,面犯桃花,分明是起了色心,說吧,你爲何要問我?guī)熃愕娜ハ???
康摩言苦笑一下,把手一招,便有一道白色蓮花自頭頂飛出,起在空中,頓時便有道道佛光散落下來??的ρ远俗?yún)頭,手中捏一妙品蓮華咒的手印,宛似一得道的高僧,寶相莊嚴!做好這一切,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伴著一道道佛光落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敖青施主只怕是誤會我了,老衲其實是出家人也!那個,你家?guī)熃愕降自诤翁??老衲只是好奇罷了!”
敖青不曾料到康摩言這般舉動,一路行來,這小白臉要麼一副無恥賴皮的模樣同自己鬥嘴耍賴,要麼一副認真研究修煉之道的模樣專心致志的苦思,卻從未有過這般耍滑玩笑的舉動。
這道佛門法術(shù)不見多麼高強,敖青自然也不會認爲康摩言真?zhèn)€是佛門中人,只是他如今正要探問一女子的下落,卻打著佛門高僧的旗號,當真是十分的好笑。
敖青先是一怔,隨後下意識的把手掩在嘴上,正要發(fā)笑,卻猛地想起一事,便再也笑不出來。
他是要問師姐的下落?。?
莫非他見過師姐……
爲什麼每個見過師姐的人,都是這般的模樣……
敖青心中沒來由的一顫,被康摩言的舉動引出的笑聲,便哽在喉中,再也發(fā)不出來。她瞧了康摩言一眼,淡淡道:“師姐所在,我也不知,她早年便已經(jīng)離了師父……”
“唉……”
康摩言失望的嘆了口氣。
蓮花化爲虛幻,佛光斂去,康摩言依舊是一副小白臉的模樣。
他卻不知,敖青的心中亦是一聲長嘆。
“師姐分明在青城山修行,我……我爲何竟然說出謊話來……”
東海雖大,卻有邊際,二人雖然行得不快,卻是騰雲(yún)駕霧,比之駿馬車騎快上千百倍。又過了一月,便已遙遙望見東海岸邊。
康摩言忽然頓住雲(yún)頭,同敖青說道:“如今茫茫海上,水汽充盈,康某還想再盤桓數(shù)日,那涇河雖是公主之家,卻不是我能去之地,不如就此別過,各奔東西吧!”
敖青沉默半晌,淡淡問道:“康道友可是有目的地,不便帶敖青同行?”
康摩言笑道:“非也,只因怕耽擱公主回家之期,故而纔有此一說,我在這海上也只是閒逛,倒也未有非去不可之地。”
敖青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敖青也未有不能到達之地,而且家?guī)熃淮律形从薪Y(jié)果,不如由敖青做個嚮導,帶康道友在東海盤桓一段時日如何?”
這般建議,對康摩言來說無可無不可,他此時已有主意,不做那多管閒事之人,涇河老龍之死非是一句話兩句話能夠化解,便是用繩子捆住,讓他不去跟袁守城打賭,誰知還會不會出現(xiàn)旁的禍端?況且此事對康摩言來說是禍不是福,幫敖青一把,一旦成了,便要改了許多東西,這些都不是他一條小水蛇能夠摻和的。雖然穿越者的小蝴蝶翅膀一扇,便有可能掀起很大一股風浪,但康摩言卻寧願小心翼翼夾著尾巴做妖,尤其是在自家實力不濟的時候。
康摩言再次答應同行,二人便轉(zhuǎn)了頭,開始向東北方向飛遁,於路敖青指點東海各處景觀,幾個月下來,這一龍一蛇倒也遊玩了幾處不錯的海島仙山,康摩言放下對敖青的警惕,閒時也躲入戍土金鐘之內(nèi)修煉一番,法力倒也精進不少。
這一日,康摩言正在聽敖青談起東海逸事,這位涇河公主忽然說道:“道友可曾聽過瀛洲仙島?”
康摩言笑道:“我嘗聽說海外有十洲三島,瀛洲正是其中之一,莫非你我已經(jīng)到了這座仙島左近?”
敖青點點頭,道:“前方再有千里,便是瀛洲仙島,那島上常有仙草靈芝生長,亦是出產(chǎn)東海美玉,卻是一處不應錯過的海景?!?
敖青這般說,便是要引他前去。十洲三島康摩言倒是有心去遊覽一番,只是他如今與龍宮仍是對頭,故而有些顧忌,便問道:“此島尚在東海之中,我聽說有幾位仙家居住,與先前經(jīng)過的空島不同,只是不知那仙家是否好說話,與龍宮關(guān)係如何?”
敖青笑道:“道友不必擔心,那島上有瀛洲九老居住,平素難以見到,更不與普通妖仙說話。這九老脾氣又怪,除了下棋,便是釀造一種喚作醴泉的酒水,除此之外,從不過問東海之事?!?
聽此一說,康摩言便放下心來,隨後他又想起一事,從懷中摸出一隻黃皮葫蘆,晃一晃,滿是水聲,便拔開塞子,向海面倒去。
敖青奇道:“道友這是爲何?這葫蘆酒水雖然不是仙釀瓊漿,倒在海中卻也是十分浪費,白白便宜下方的魚蝦水族。”
康摩言一邊抖落手中的葫蘆,一邊笑著答道:“我聽你說那醴泉,想必是瓊漿玉露一般的東西,喝下之後,對修煉肯定有莫大好處。此番既然到了瀛洲,總得討要他個千兒八百斤,留待日後修煉至瓶頸時,好灌上幾口,說不得就能有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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